来自松山军府的那名裨将,撑起重伤的身躯,跌跌撞撞抢到陈长生和吱吱的身前,挡住了随后到来的气息余波,随后重重地撞到了院墙上,倒在了满地碎石中。安华顾不得担架上那名年轻阵师,爬到陈长生与吱吱的身后,伸手抓住他们的衣领,用尽全身气力,拼命地向后拖去,想要离木桥上那个恐怖的身影越远越好。
无数颗冰珠碎裂成了絮状,飘舞在庭院间,如同柳絮一般,仿佛真的到了南方,只是其间有着无尽的寒意,海笛大人恐怖的身影从桥上走了过来,满天冰絮纷纷飘走,哪敢沾身。
看着倒在湖岸上的陈长生,海笛的神情依然漠然,幽绿的眼瞳深处却仿佛有鬼火在燃烧。他是魔族大人物,这辈子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大事,但即便是他,想着下一刻人族的教宗便会死在自己手里,也抑不住有些紧张,无比兴奋。
笼罩湖园的薄雾已经被滔天的魔气所取代,仿佛感受到他此时的心神荡漾,也随之震荡起来,变成一场寒风。
如果仔细观察,或者能够发现,绝大多数的寒风都来自他手里那座断碑似的武器。
安华苍白的脸上满是绝然的神情,低头不看那个无法战胜的恐怖敌人,继续把陈长生和吱吱往院墙后拖去。”
海笛站在桥上,看着他神情漠然说道:“神物在手,谁能抵挡?”
他说的就是这座断碑吗?
先前这座断碑把吱吱手里的青叶砸出了一道裂缝,虽然很细微,依然让她和陈长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因为青叶是世界。
能够对抗一个世界,甚至隐隐能够破掉这个世界真实客观的武器,不是神物又能是什么?
陈长生很自然地想起了当年天书陵那夜的某个画面。
教宗师叔的青叶飘过夜色,来到了天海圣后的身前。
天海圣后伸手从天书陵里取了某样事物,就那般蛮不讲理地砸了过去。
虽然那夜与今夜两场战斗的威能相差很多,但真的很相似。
越这般联想,陈长生越觉得海笛手里那块断碑越眼熟,甚至生出了某种亲切的感觉。
难道这真是流落在外的那块天书碑?
这似乎是唯一的结论,但陈长生还有件事情想不明白。
如果海笛拿着的真是那块消声匿迹多年的天书碑,以他的恐怖境界,只要全力出手,他和吱吱只怕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就连现在握住剑鞘,准备动用最后的全部手段的机会都没有。
为何海笛没有这样做?这时候还在桥上说着话,是在忌惮离宫的重宝,还是等待什么变化?
便在这时,变化真的发生了。
庭院里飘着的满天冰絮,忽然间消失无踪。
因为一道清冽至极的琴音,占据了天地间的所有位置。
对魔族来说,杀死人类教宗的机会,绝对不容错过,哪怕要为之付出无数生命,也在所不惜。
此时,海笛距离这个必将震动天下的历史*件,还有十余丈的距离,呼吸之间便能完成。
按道理来说,就算是白帝或者商行舟亲至,也无法阻止他的脚步,哪怕随后他可能会被杀死。
然而,随着这道清冽的琴音响起,海笛停了下来。
琴音极清极冷,带着一道刺骨的寒意,不知是否代表着操琴者此时的心情。
琴音落下,桥面覆了层浅浅的霜,此时再想过去,想必会有些湿滑难行。
海笛的身体表面也覆上了一层冰霜,仿佛变成了一座冰雕。
他缓慢地转身,动作异常艰难。
他望向琴音起处,幽绿的眼瞳深处涌出无比复杂的情绪。
那是惘然,是震惊,是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