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债 第一百六十四章 往昔

穆月白忍不住向那副画走去，抚摸着穆松的署名。

师父？

这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吧，她与林克是什么关系？师父收养她难道并非偶然？

画上有着极其明显的标记，这是属于她们师徒二人的暗语。

穆月白注入灵力，刹那间，天旋地转，转眼间到了一处洞府。

这是怎么回事？穆月白环顾四周，确定这是她以前的竹林小苑，而她身上所穿的是凌云门的修士服。

“穆月白！穆月白！”穆月白愣了一下，她听到的是陈兰心的声音。

而自己的心口莫名的痛了一下，手脚并不听她的使唤，“我马上来。”她眼睁睁看着自己走了出去。

陈兰心手叉腰，面色不虞的看着穆月白，“今日我和大师兄被长老派去出任务，你身体不舒服，去不了，知道了吗？”

啊，这是记忆啊。

穆月白不明白自己为何陷入了这段记忆，还记得那时候的她还是一个刚失去师父庇佑的孩子，被师父托付给了苏鹰扬。

虽然竹林小苑的管家和仆人都被遣散了，但因为有这婚约，她的心情，应当是欢喜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吧。

“我身体并没有大碍，可以和你们一起去。”

“你是听不懂话吗！真以为前掌门的一句话就能把你这废物塞给大师兄吗？你也有点自知之明好吗？”

穆月白也不是个软包子，“我和苏鹰扬的婚约已是定好了，若是她又异议，尽管让她亲自给我说，你不要在这里挑拨离间！”说着，满腔怒气不知道如何发泄，也只能恶狠狠的看着陈兰心。

“痴心妄想！你个不中用的剑修，谁知道是哪里捡来的野种！”

穆月白伸出手一巴掌打在了陈兰心的脸上，到底是剑修，力道也是十足的，陈兰心那娇嫩的肌肤一下子显露出了红印。

“穆月白！你放肆！”陈兰心不甘示弱的射出一枚孔雀翎。

孔雀翎具有剧毒，若不避开，恐怕要废一身修为，陈兰心所作所为可谓是欺人太甚。

穆月白好不易避过，最终忍不住拔出了自己的梧雨剑。

“废物！想和我打！”只听陈兰心冷哼一声。

穆月白知道自己修为不足，修行速度也慢，若是陈兰心在此处杀了她，怕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毕竟三长老现在成了最有可能继承掌门之位的人。

却见远处一道白光闪过，将陈兰心和穆月白逼退了几步。

“大师兄！”陈兰心看到来人，立刻捂住脸，倒是叫苏鹰扬一眼就看见了她脸上被扇红的印记。

苏鹰扬身着一身白衣，谪仙姿态，如瀑黑发更显得她的眉眼高不可攀，阳光下的皮肤白的透亮，眼里均是淡漠。

“大师兄……”陈兰心楚楚可怜的看着苏鹰扬，苏鹰扬并不为所动，她沉默了一阵，“陈师妹，你先回去休息吧。”

“大师兄！我被她打了！你竟然就让我退下？我要告诉爹爹！”

“陈师妹，我会与三长老说明，穆月白现在大病未愈，如此僵持怕是你脸上的红印也会越来越明显了。”陈兰心本想着让苏鹰扬看到自己脸上的红印，如今有怕这红印影响了自己的美貌，害怕大师兄介意这样的自己，只能恶狠狠的看了穆月白一眼，走了。

“穆师妹，你可知错？”

穆月白当然明白她的意思，自己现在无依无靠，还得罪了陈兰心，若是三长老要罚，她怕是逃不掉的。

可是……可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我知错了。”嗡嗡的说出这句话，转而想起来，拉着她的袖子，“我给你做了剑穗，一直都没有机会见你，我……我想给你……看你喜欢不喜欢。”

“不必了，我不习惯用剑穗。”回应是极其冷漠的。

但那时的穆月白有着一颗无法冷却的，火热的心，只是尴尬了一下，“那，你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做。”

“我想要你好好呆在洞府，哪里都不去，不要见任何人，不要惹事情，可以可以吗？”这话现在听来是警告，但记忆里的穆月白却是满心欢喜。

睁着大大的眼睛，笑容满面的看着苏鹰扬，“你在担心我，是不是？”

苏鹰扬并不回答。

“明明就是。”穆月白咧嘴一笑，“我明白了，我哪里都不会去的，只不过今天镇上有烟花，你不是答应我一起去看的吗？我准备了糕点，还有银两，这些东西我准备了好长时间呢……我……”我还没看过烟花呢。

话没说完，只听苏鹰扬轻咳一声，“今日之约我怕是不能履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诶……”

她没等到穆月白回应，转身就离开了。

穆月白不知道自己为何陷入这段回忆，这件事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情。而她再去看这段往昔，与那时的她，还有刚入异世的她，完全不一样。

那是没有经过诸多磨炼和波折，对于苏鹰扬，飞蛾扑火一般的穆月白。

她忽然想笑。

不是嘲笑，不是尴尬的笑，也并非后悔。

而是觉得，那时候的她，如此鲜活，如此义无反顾，傻傻的有点可爱。

也许是成熟了，她再也无法做到曾经那样，不顾一切，抛弃一切的爱一个人。

她喜欢那时候的自己，也喜欢现在的自己。

一段莫名其妙的回忆却让她释然了。

原来她已经不再生活在那段伤痛里，在新的世界里，她有了朋友、有了家人，多了责任和期许，一切都是一个新的开始。

拥有这一切的她，反而宽容了许多。

可是为什么莫名其妙会出现这一段回忆呢？而且让她置身于其中，师父到底想告诉她什么？

穆月白感受到自己闷闷不乐地回到了洞府，但是再也没有去苦苦纠缠苏鹰扬。

至今，穆月白对那时的感受还记忆犹新，因为她是自卑的。

虽然饱读仙罚书籍行兵策论，但她的修行实在是太慢了，此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与灵魂并不相融，修行慢是必然的。

就连修为，都是师父用丹药堆出来的。

她也曾不甘平凡，认为自己很有可能某一天就顿悟了，修为突然突飞猛进。也曾幻想着有了什么天大的机缘，拿到了天灵地宝，从此变成万众瞩目的天才。

但可惜的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她就是这样平平凡凡，就算努力也达不到天才的一般水平。甚至失去师父后，她连普通修士的一般水平都够不到了。

因为和苏鹰扬的婚约，让她更受瞩目，更受嘲讽，本来就不是坚硬的自尊心频频受挫，她也认命了，她本来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人，平凡的人，努力生活便好。

追求苏鹰扬，也可能是平凡人的梦吧，因为这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却又离她如此之近，让人不由得把这份妄想更加的具象化，会因他的忧愁，而忧愁会因他的悲伤而悲伤，会因为他都不理会而寝食难安。

苏鹰扬是剑仙，是天之骄子，更是人人羡艳的天才，他区别于普通人，是那样的高不可攀。也许是被当时的境遇迷了眼，所以跳不出那痛苦的漩涡，有时真的是想一死了之，最终的最终，这想法倒是被苏鹰扬所成全了。

在魔法世界里，虽然遇到诸多背叛，但是她的生命似乎是从谷底往上攀升，在谁都不认识她的地方。她找到了自己的价值，寻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尊严，还有来自别人的尊敬。

她认同了自己的平凡，并与这份平凡和解，你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开始做到最好。

所以这个禁制是干什么？难道是师傅留给她的礼物吗？让她看到这一段，让她自己顿悟，原来的不变的一切，其实在不知不觉中已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所拥有的一切都变成了她如今站在这里的底气，就算是真正遇见了苏鹰扬她也不会在逃避，因为她已下定决心开始新的人生。

与过往情绪斩断的人生。

那天的烟火她没有看，反而是被三长老叫道审讯堂里听审，因为打了陈兰心一巴掌，所以被罚了二十鞭，本来就是大病出狱的，就算挣扎着下山，也数次昏迷，最后只能满身是伤，浑身是血的回到洞府。

而苏鹰扬和陈兰心一起在小镇看烟花。

她心里不难过吗？

也许苏鹰扬并不知道自己被罚了20鞭，也许是他亲自求了三长老，妥协着带陈兰心去小镇。

可是伤害切切实实的是伤害，所以她再也不敢看烟花了。

往事如镜花水月，穆月白只知抱守本心。

只是，师父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呢？

虽然是记忆，但穆月白依旧能感受到浑身的疼痛，她躺在洞府里，感觉到身体在发冷。

像是离死亡很近，她已无力支撑自己的意识，昏睡过去。

记忆中的自己昏睡，可穆月白本身却很清醒，她能看见自己在被子里发抖，双眼紧闭睡不踏实，脸色也越来越惨白。

一道旋涡在她的身边出现，旋涡中一缕金色的光芒包裹着她的身体。

这是穆月白记忆力从未有过的场面，而那金色的光芒是那么的熟悉，是神力！是来自异世界的神力！

为什么会这样？异世界的神力会在旋涡里突然出现，而且是为了救她？

到底是谁？

惨白的脸色恢复红晕，似乎难关是度过了。

穆月白心中却大受震动，异世界是有人可以将力量传送过来的，还帮助了她，这个人对于自己的境遇应该是知晓的。

那么她在修仙界里所遭遇的一切，有一个人是心知肚明的。

最可怕的是，师父很有可能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他明白自己的身体与灵魂并不契合，也知道自己为何修为无法进步，他着重于教授学习法门，让她将功法倒背如流，却对她的灵根修行，引气入体毫不上心。

穆月白一直以为，师父因为没有教导过徒弟，所以一直是用那种照本宣科的方法来教授她。如果师父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不属于那具身体呢？从一开始就为了让她在别的身体里修炼迅速呢？

为何最后凌云门要将她逐出门派时，陈伯拿出了师父的掌门御令？让她去边疆守卫三年？

这一切，难道都是安排。

穆月白倒吸一口凉气，心中默念静心咒，破除禁制。

待回过神来，看见的是林赛一脸关切的看着她，“怎么了？你刚刚就跟着了魔一般一动不动。”

“我进了禁制，忽然想到了很多，我师父也许知道我的身世，他和林克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也许，一开始我降生与这个世界，回到魔法世界，都是安排好的。”

林赛看出了穆月白的慌张，这对于一个人的冲击会很大，如果她回到魔法世界是个局，那这个局从她出生开始就启动设计了。

“不要想那么多，烦扰会阻碍我们现在的视线，月白，你平静一下，我们现在最主要的是回去，这些秘密总会解开。”

穆月白点点头，“是的，你说的没错，但是为什么会在这个洞府留下这个，师父从来没有给我说过林克这个人，而且那段记忆开始，师父……就已经不在了。”

“也许，你师父走的时候，根本来不及给你说这件事，亦或者他给你留下的线索被对你有恶意的人抹除了，这几天我也看出来了，凌云门的人对你的恶意都很大，明明你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们为什么要对你恨之入骨？”

“妖女这个词，在魔法世界里，等同于黑魔法师，他们本来就对我有意见，而我死去造成的后果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所以就算是‘死了’，这个名声也会一直承担。”

林赛颇为同情的看了一眼穆月白，“会有一天可以为你正名的。”

穆月白笑着摇摇头，“除非凌云门的人死绝了，也不会有人为我正名的。”

林赛默默叹了一口气，忽然抬头，看向洞顶。

“怎么了？”

“魔法禁制！”

“什么？”

穆月白瞪大眼睛，“这洞府里有魔法禁制……”

“对，林克也许是真的能够从魔法世界和修仙世界来回穿梭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