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房雪后,一轮冷月从云中渐透出些许寒晖,丹房中不时有轻轻的“噼啪”声响,那是丹火去垢化药的声音,如积薪炉底爆出的声响几乎一样。秦景盘腿坐丹炉边,对面并坐着元昊真君和沈小师叔,竹露已自回主殿去歇息,只留三人在丹房中皆沉沉不语。秦景和元昊真君是不知道要说的是什么,只等听,而沈长钧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元昊真君还传音去罗预峰,把张峥嵘并他三个大徒弟都给叫来。
不是元昊真君自夸,他挑真传弟子的眼光,整个玄门都没有能比的。大徒弟稳重可靠既可依赖也可托付身家性命,二徒弟战力高强心思直爽投他缘的他能舍尽一切倾尽所有,包括他性命,至于三徒弟责任心重如山深如海,性量恢宏壮阔。比起他不靠谱的师弟来,随便哪个徒弟都十分靠谱。
先来的是张峥嵘,他还捎着小龙人一块来的:“带这小孩来干嘛,他就算是神兽血脉,又能帮什么忙。”
“留在闳中峰,万一被人捉走了呢?”张峥嵘问道。
“随你。”元昊真君心塞得真恨不得张峥嵘一直被困在星相天空死不回来才好,有些人啊,就是这样让人忧伤,老长时间不见得惦记他,见了就觉得还不如不见呢,还能惦记点好是吧。
这时余西江、林半山和赢清一三人一同进门,赢清一素来心细,一进门就发现气氛不是特别对劲。看小师叔脸色沉,赢清一想莫非是师父和四师叔联起手来把小师叔给惹着,一时僵住便叫他们三个来解围?赢清一二话不说,从乾坤戒中掏出煮水沏茶的一应用具来,就取外边的新雪沏前些时候族中刚送来的雪片。茶汤一开,香气清淡而弥远,一人怀里递上一杯,顿叫人脸上都带几分茶汤氤氲出的暖意。
只赢清一不言不语人手一杯茶,就叫整个丹房里氧气融洽起来,这就是赢清一的本事了。等众人喝下去大半壶茶,沈长钧才把杯子一搁:“秦景炼的丹药不对。”
“怎么个不对法,谁发现的,小阿景炼的丹我也尝过,没发现不对。”元昊真君于丹道上的造诣可不低,虽然说他不认为他没尝出来,全天下也没人能尝出来,可至少他尝不出,能尝出来的也没几个。忽想到今天来访的太昊宗弟子,元昊真君不由皱眉,“是照日?”
“正是,当年……也是他。”这个当年和也是他之间,四个小辈加一条龙是不清楚的,但三个同辈师兄弟一清二楚。掀桌,大婶,不带这样对待穿越者的!
“那我现在怎么办?”
一时间屋里众人都没开口,有沈长钧逼着照日真君发下毒誓,倒也暂时不用担心安危,但这并不多么安全,随时照日真君都可能鱼死网破。
“好好修炼罢,早日成长起来,待到风浪来时,你已可站立潮头,又何惧风浪。”这是张峥嵘的答案。
至于元昊真君:“明天我就弄死照日去。”
沈长钧:“赶紧把丹炉里的药启出来,要糊了。”
秦景好心塞,她都要被当成唐僧肉上锅炖了,居然一个有建设性的建议都没有。她再修炼,百年之内也赶不上照旧真君,而且照日真君未必会给她百年,她就是赶上了也未必能安危,毕竟就算掐死一个照日具君,也还会有其他麻烦找上门。
收完药,秦景想,算了还是先睡一觉,等睡好了再来想怎么解决吧,反正她现在脑子一团乱,压根理不出思绪来。
丹房里众人默默看着秦景告辞说她要去睡,众人心里想法都一样——她心真得有银河这么宽,他们都未必睡得着,她这当事人居然能晃晃悠悠地驭剑飞回去睡觉。
秦小景睡一夜醒来,还是什么也没想好,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在是她能干的真的也就只有好好修炼,看能不能凭“强横”的实力碾压一切对手。又或者往哪个秘境里一窝,等到飞升了再出来,那样就屁事没有了。可闭门就算能造出车来,闭门也修不出渡劫飞升来,修炼虽是枯躁寂寞事,却并不是困守一处一个人就能把什么都悟透的。
“大婶啊,我给你上三根香啊,都是好香呢,给指个路呀。我不说叫你直接给我来个金手指金大腿什么的,只叫你给我指个路,我自己来就行,你看我够不依赖你了,难道不该看在我如此独立坚强的份上给点提示吗?”
止戈:小阿景又发癫了。
止戈轻咳两声,从秦景腰间佩着的剑符化作一柄长剑浮于半空:“小阿景,信我不信?”
“当然信。”
“那就跟我走,不要问去哪里,也不要问为什么。”
“要离开玄门?只能一个人?”
“是,要离开玄门,只能一个人。不过路上可以找个与你结伴,但那个地方,只能一个人去。”
“好,我跟你去。”
“需慎思,照日时已无多。”止戈忽又用自己本身的说话习惯,肃然而慎重地对着秦景。
慢到现在的秦景还没反应过来止戈其实不是个小朋友呢,就是因为秦景拿止戈当小朋友,还愿意把自己求生的希望全然托付在小朋友身上,止戈才觉得秦景值得一救呢——因为她全心的信任,哪怕我只是小朋友,只是一柄“冷冰冰并无情感”的飞剑。
秦景:那么,请谁陪我一道好呢?嗯,还是先跟师父商量一下,问问师兄们有没有什么好建议,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嘛,鸡蛋不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