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处相思 第五百六十四章 我的光消失了

若不是昨日卢大夫说小姑娘不是傻子，他们都要以为这小姑娘脑子有问题，才会泡在泥潭一动不动了。

“小姑娘，你别嫌老妇啰嗦，人这一生短暂，就那么几十年，有什么事情想不开的，非得把自己给逼死？真要是觉得有什么事情在心底里过不去，那就什么也别想，什么也别考虑，做你自己，怎么开心怎么来。”

洛枝的眼珠动了动，看了眼妇人手中捧着的粥碗。

妇人脸上露出笑意，急忙舀了一勺子粥凑近洛枝唇边，“先喝粥，喝饱了才有力气。”

洛枝不言不语，她确实饿极了，饿到连说话的力气也无，沉默着喝完了一碗粥，她一瞬不瞬的盯着老妇人看。

“阿婆，是你救了我？”

老妇咧嘴：“是我看见了你，我家老头子救得你，我可没那么大力气，你当时浑身都泡着泥潭里的黑水，特别沉，我们还以为你已经没气了，没想到还有呼吸，所以我跟我老头子就把你带回来了，不过你身上那套脏污泥泞的衣衫我给你换掉了，里面没什么重要的物什吧？”

洛枝刚要摇头，突然一把抓住老妇人的手：“阿婆，你可有看见两条青色的发带？还有一根桃花簪？”

老妇人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别紧张，弯下声打开一个抽屉：“你原本的东西都在这里了，看看有没有少件儿？”

“既然心里有认为重要的东西，肯定也有重视的人，老婆子虽然不知道你为何这么伤心，但是咱们这一生，主要还是为自己而活，逝去的咱们抓不住，只能留住目前还能抓住的，珍惜现在可以珍惜的。”

洛枝指尖摩挲着千千结，心口发堵，沉默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宛若火山爆发，泪水滚滚而落，很快，脸上便潮湿一片。

老妇人没有从旁劝慰，叹了口气，“哭吧，哭一场就好了……”

老妇人离开屋子，对着守在门外的老伴摇了摇头，将老伴拉了出去。

洛枝一个人在屋内哭了许久，哭到眼睛里再也流不出泪水，脸上也因为泪水的缘故变得有些紧绷，她才渐渐止住了声音。

第二日，她走出了屋子。

阳光晴好，老妇人正趁着难得的好天气在院子里晒棉被，见她从屋内走出，先是惊讶了会儿，随后便笑开了，“今儿阳光好，过来晒晒太阳，马上就要吃饭了”。

他们老两口没问洛枝经历了什么，为什么泡在泥潭里那么久？

不是不好奇，而是活到这把岁数了，比年轻人更通透。

洛枝不愿意说，他们也不愿意强人所难。

洛枝回以一个微笑，走上前帮着老妇晒棉被，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驱散了她周身的阴霾。

厨房里，升起袅袅炊烟，洛枝诧异道：“阿婆，阿翁会做饭啊？”

老妇不自然的笑了笑，似乎有些腼腆：“他什么都会，什么都做得比我好，家里来客了，都是他烧饭。”

虽是腼腆，但老妇人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色彩。

洛枝看着简陋的小院，简陋的屋舍，闻着空气中宁静安宁的味道，沉默了会儿道：“阿婆，难怪你心态豁达，这样远离俗世的日子，真好。”

“你还小，怎么就一派少年老成的口吻？这样可不好”，老妇笑着训了句，手掌在被褥上拍了拍：“年轻时若没争取，我和老头子也没有现在，你还年轻，日子还长着呢，以后可莫要再做傻事了，真要是出了意外，你家人还多伤心？”

洛枝笑而不语，良久才道：“我没家人了，我的光消失了。”

老妇一愣，似乎没想到洛枝是个孤儿，看着面前漂亮的宛若清晨露珠的小姑娘，老妇道：“白日过后是黑夜，但是度过了黑夜，便又是青天白日，苍天可不止恩赐了一束光，是数不尽的光，只要愿意等待，总会有光落在你的身上。”

这回换洛枝愣住，她若有所思的盯着妇人：“阿婆，你懂的可真多，像我前世里在书中看到的那些哲学家。”

“哲学家？”老妇人显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嘴里的笑容就没消失过，“不管什么家，老妇比你年长几轮，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懂得自然也要多一些。”

“你瞧我和我老伴，都这把岁数了，身上一身的毛病，也在受折磨，可是我们还是想要活着，活着多好啊，你看着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舒服的让我想坐在摇椅上打个盹儿”，老妇人喟叹一声，“若命没了，就什么也没了。”

“阿婆，你和阿翁会长命百岁的。”

“老婆子，吃饭了。”厨房内传来老翁的喊声。

老妇指着院中的石凳，让洛枝先坐，洛枝没有像客人一样等着用膳，而是跟着老妇人一起去厨房里端了饭菜出来。

三人其乐融融的吃了饭，老翁抢着去洗碗，洛枝对老妇道：“阿婆，我该走了，谢谢你们救了我。”

老妇一愣：“这么快就要走？我们老两口也没儿女，家里难得热闹，不如再留几天？”

洛枝想想罗霞给的期限，以及被林殇拖走的影煞尸首，琉璃眸寒意一闪而逝：“不必了阿婆，我还有些事需要办，就不打扰你和阿翁了。”

见洛枝执意要走，老妇也没有多留，点了点头又嘱咐道：“不会再往泥坑里跑了吧？”

洛枝失笑，笑容又掺杂了一些别的情绪：“不会了阿婆，那天只是饿的腿软了，才会不小心跌到了泥坑里。”

“是很瘦，平日里没吃好吧？”老妇人心疼的看着她，突然拉着她往屋里走，从床垫下摩挲出一两碎银，往洛枝手里塞，“阿婆家里也没多少银子，这些是前几个月采药卖来的钱，你拿着，可别饿了肚子。”

洛枝眼睛突然一酸，将银子推了回去：“阿婆，我不要你的银子，我家很有钱的，只不过这次出了些意外，银子都掉了而已，我还未报答阿婆的恩情，又怎能拿阿婆的银两？”

两人推诿一番，最终，洛枝还是抵挡不住阿婆的热情，收下了一两碎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