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天司手札 第十章 流言

还是在一处看上去分外朴素的小酒馆一角。

就算是现在，他已经有了一些积蓄。

可以去更贵一些的地方，去喝更贵的酒。

但兜兜转转下来，陈元发现自己对于此处还是情有独钟。

省钱是一回事，在这里人流多，来这里的大多只会坐半个时辰，最多也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所以除了这家店的伙计之外，估计也没有人会眼熟他。

这是关键。

在这里不必过于担心暴露自己的行踪。

除了极个别知晓他有这个癖好的人，会在这里寻找到自己以外，根本就不会有人寻到他。

“所以你果然还是在这里！”

苏莫云板着一张脸，直接坐到了他的面前，顺理成章地为自己斟上了一杯。

一饮而尽之后，便是一如既往地抱怨。

“我说陈捕快，你就真没想过换一个地方喝酒吗，这儿的酒都喝了多少年了，你就不曾觉得腻味？”

“前些时候，这家店的酿酒师傅换了一个，所以味道还是有些变化的……这位新师傅比上一位要急躁一些，酒的味道不纯粹，也不够劲道。”陈元若有所思地颔首，皱了皱眉，“但我果然还是习惯了这里的味道，就算过去那么久……”

“可这喝酒不都是喜新厌旧，有了好的自然就把劣品给……”

“别把我想的那么肤浅！”

眼看着陈元一脸的认真。

苏莫云倒是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只好讪讪一笑。

接着道。

“那么……怎么样？那件案子有没有头绪了？

虽然我一只给你压着，不让它成为一桩悬案，但如今协助我们的其余四个捕头都已经带着他们的人手各自退出了。

别的姑且不论，留下来的线索这块就根本没有任何进展。

不论是逆向推导因果还是跟踪可疑的灵气，恨不得把凤霞谷谷主有多少个小情人都揪出来了。

而且因为这件事情，我们这一群人的信誉都备受打击。

有几个人都开始埋怨你了，虽然明面上没有说出来。”

“我知道。”

陈元颔首。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

毕竟这件事情从根源上来看是因他而起。

对于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来说，都只不过是被牵连到了他的劫难之中。

“那你——”

苏莫云刚要继续说些什么。

就见到酒馆小厮又给陈元端上来一盘小菜。

眼看着这桌上的一片狼藉，苏陌雨不禁扶额轻叹。

“我说陈捕快，若是这件案子再不结案的话，以后就算是这些东西都要吃不起了啊。

这可是灭门的惨案。

这件案子已经被好几个大人物盯上了，甚至在其余的几个仙城里也有所流传。”

“嗯，这我也知道。”陈元再次颔首，然后像是从新端上来的小菜碟子下边抽出来什么东西，迅速收入怀中，迟疑片刻后，总算是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所以我们这两天就把它们……一起解决吧。”

“要我叫多少人？”

“十人足矣……小哥，再来点酒！”

“好嘞！”远远地听见那边小厮一声熟练的喊叫。

苏莫云已经有些生无可恋地盯着坐在面前，仿佛一点也不着急的陈元。

明明最开始的时候，就属他对于此事最为敏感。

可到了现在，他反倒是变得安静了许多。

一如从前……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模样。

“我说陈捕快，你到底还要喝多少酒？”

“喝到我把菜都吃完为止。”

“可这菜明显已经被你快吃完了吧？”

“那就再叫一盘……放心，等此间事了，我们定然会拿到一大笔的赏金。”

“我说的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

——我找到你了。

——找到你了。

——在这里。

——不要想着逃跑。

该死，该死的！

为什么哪里都能见到这些，为什么！

明明已经躲藏了不知道多少个地方。

明明已经尽可能地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也不再轻易地走在外边，仅仅是藏着而已。

但为什么还是会被找到，明明对方什么都没有做，仅仅是留下一幅画，还有那几个一看就是威胁的小字……这字也写的并不工整。

仅此而已。

但为什么心里会有一种莫名的躁动。

为什么……对方会在第一时间内掌握自己的一举一动？

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是被人跟踪了，但根据他的经验，却并没有找到任何可能的跟踪者。

不能……不能再这样了。

他听说了坊间的一些流言。

说那件惊天动地的大案已经快要结案，监天司实际上已经找到了犯罪者的踪迹，以及犯案的证据。

起初他是不信的。

但现在……心里甚至已经开始有所疑惑。

自己那时候真的是做到天衣无缝吗？

可笑！

自己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被如此轻易地动摇。

罪魁祸首都是这幅画……

都是它的错！

他的目光落在画像上。

画像中的他正倚靠在一片湖水边上，虽然是一副恬然的动作，但那张脸……还是流露出诡异的笑容，看的渗人。

哼……

自己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与其去那种地方，还不如去醉春阁来得快活……

说起来，醉春阁的那个小姑娘不知道怎么样了啊……要不要去看看……

这心中念头一起。

便再也忍不住了。

或许……是时候落下第三咒了。

应该让他把擅自归为己有的东西，尽数吐出来了。

……

醉春楼。

是仅限于修道者玩乐的地方。

歌舞、美食、等等应有尽有。

因为这里的消费水平，根本不是寻常凡人可以负担得起的。

在这里有的是修道者愿意把自己一百年的积蓄砸进或许根本得不到回报的坑洞里。

仅仅是为了满足一时的畅快。

因为这里容易让人沉迷，所以自然也有监天司严格把控，阻止有修道者过于沉迷，从而道心破碎。

一旦发现了那种情况，监天司的人便会强制将此人请出，以免造成更大的危害。

而就在今天，此时此刻。

他来了。

循着本心的**，为了满足这片刻的虚幻，踏足此地。

他看见了门口莺莺燕燕熟练地揽客。

看见几个面熟的身影歪着脑袋，一身酒气地出来。

直到一瞬，他一只脚踏入此间——他的面色一变。

也就是在这时。

身后传来一阵有序的拍手声，以及……一道略带戏谑的，耳熟的声音。

“瞧瞧这是谁来了，我还以为道渊给的劫难会如何厉害地取走我的性命呢，原来……也不过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