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一语乱人心 第8章 红颜早逝

片刻后，秋霜的声音从门缝中透了出来，且比方才更为清晰，月玖才了悟刚刚那怪声是秋霜在地上爬行。

“玄公子可有寻到唐赋？”，唐赋便是秋霜那销声匿迹的情郎。

“没有”

屋内一片死寂。

隔了一小会儿，但听秋霜气弱无力的道：“我怕是撑不过明日了，告诉玄公子莫要再寻了......玖儿姑娘，你说我落得如今这般下场，是不是活该！可一开始他从未与我提及过他有家室，后来知道真相时，我已经全身心的陷了进去！是不是像我这种长在烟花巷里的女人，就不该动真感情，不该奢望......”

秋霜越说越激动，哭泣时身体的抽动惹得身上的脓疮愈发的撕痛，她牙关紧咬，发出阵阵骇人的异响。

月玖不语，她目光凝在秋霜房门上那几根钉的死死的粗壮横木上，竟联想到了七年前的自己。

那时的她整日被锁在一座巨型牢笼中，而眼前秋霜的房间就好似那牢笼，让人无力喘息，只不过这次换月玖做了旁观者。

穿过复杂的心绪，月玖犹豫片刻后，终是不忍蹲下身来：“这不全是你的错！你只是遇人不淑，与无情之人谈了感情。与唐赋相比，你的爱光明坦荡，他不过是因为不爱你，所以才会心安理得的利用你心中的渴念去骗你......”

秋霜的怨声渐渐平复了许多，她侧头看向月玖，坚定的眸光中带着哀求：“月玖姑娘......可不可以答应我两件事......”

“说说看”。

“等我死后......不用给我立碑，将我的身体一把火烧了丢进湖里就行，我在影舞坊里半生困顿，只想死后要个自由......”。

月玖唇角动了动，没有答话。

待秋霜说完第二个请求后，月玖眸色一僵，脸上的情绪复杂难言......

那晚，月玖从秋霜房门前离开时碰上了玄榕。

二人相顾无言，玄榕期间一个字都没有问，而月玖也是只字未提。

后来，玄榕隔着秋霜的房门为她输送了些灵力，并轻言安慰月玖，有他的灵力在可为秋霜缓解些痛苦多撑上两日。

可这些终归是治标不治本，大家都心知肚明，没有唐赋的心头血，秋霜只有死路一条。

崇宁一直没有回来，玄榕也未有收到任何消息。

影舞坊除了秋霜在房间内独自焦灼，仍旧如往日般歌舞升平，醉生梦死......

而在玄榕灵力下残喘延续的秋霜今日却一改前几日的颓靡，格外容光焕发。

她乞求月玖帮自己准备了一身干净喜庆的红衣，还梳起了精致的妆容。

穿戴整齐后，在月玖的接应下，偷偷从一处拆落的窗户中逃了出去，躲过众人的耳目来到后院一处舞楼上，舞楼有些破败，应该是许多年无人修葺过了。

秋霜同月玖打趣：“说来玄公子也是个怪人，年年都会来影舞坊，却从未去观过歌舞，可是让我们这儿的姑娘都急坏了呢！”

秋霜莞尔一笑，略施粉黛的面容上仍旧难掩病色：“这玄公子不近女色，想来你来此数日也不曾有机会见过乐舞。秋霜一身残躯，身无长物，今日，便让我这个昔日影舞坊的头牌为姑娘舞上一段，也算是报答您的相助之恩了。”

月玖笑了笑，没有拒绝：“好！”

这几日的雪没有停过，秋霜却穿的单薄站在舞楼上，虽是身子还很虚弱，但她的舞姿却依旧婀娜，矫若游龙。她跳的十分投入，好像这支舞只是为自己而跳。

纷纷扬扬地雪花缓缓而落，伴随着秋霜的舞姿一同翩然......这一刻，天地间好似只有红白二色......

头顶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油伞，月玖刚想扭头看去，玄榕已站到了自己身侧，手上还拿着一件披风，熟稔的为她系上。

二人并肩站立，一同望向舞池中央的秋霜，都没有说话。

隔了一会儿后，玄榕淡声道：“秋霜姑娘，应该知道自己要走了......”。

月玖抿了抿唇角没有回应，其实不久前她便已经看出来秋霜的种种反应正是回光返照之象。

此前月玖在吴娘临终前也见到过这番情况，那时吴娘久病在床，最后的几日已经水米不进了，目光也变得晦暗呆滞，还一直爱说胡话，听起来都像是年轻时的回忆。

然而有一日，她却突然精神大好，连喝了两碗粥，额头的褶皱都几乎看不清了，但这些看起来的好，却让她在半个时辰后便撒手人寰，永远的离开了......

见月玖眉目沉重，玄榕刚想开口安抚她几句，却听舞楼上传来一声重响，回眸时发现秋霜已经仰头躺在了地上......

月玖、玄榕皆为大惊，二人快步往舞楼上跑去。

秋霜被月玖扶坐在怀中，她仰头看向漫天的雪花喟叹：“其实，我心里早便明白不是唐赋变了，而是他不想再以面具视我......一开始他便说过，不会娶我，但会一直陪着我......我好恨他！~可是，浮世万千，我好像再也遇不上他了......”

秋霜的眼神逐渐晦暗，身子如同冰窖一般，月玖匆忙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扯下，然刚刚盖在秋霜身上时，却发现她眼神中的最后一缕光芒也消失了，伴随着一滴清泪划过，秋霜的双手重重垂于身侧......

“秋霜......”，月玖凄然泪下，喃喃的唤着秋霜的名字，而秋霜却双眸紧闭再无反应。

一旁的玄榕神色隐痛的看着，亦是满脸悲伤。

得知了秋霜的死讯，吴姨觉得晦气，即刻勒令将她的尸首裹着草席抬出影舞坊。

玄榕私下花了银子找人将秋霜的尸首抬到城南的溪水边，并让人搭好了木架。

秋霜一袭红衣躺在木架中央，面色宁静，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玄榕将手中的火把扔向木架中，伴随着熊熊烈焰，秋霜结束了她这短暂的一生，也抹去了尘世中所有牵念......

月玖遵照秋霜的遗托，将她的骨灰洒向了溪流中，看着手中的灰弥一点点的飘向更远处，月玖轻声叹息：“愿来世你不再被情所困，不再沉溺于一事无成的温柔，择良人，遇真心......”

抛洒完秋霜的骨灰后，二人站在溪边静默地看了许久才离开。

行至半路时，崇宁突然出现，手中还抡着一个看起来半死不活的男人，不难看出早已是强弩之末。

此人便是那负心汉，唐赋！

崇宁将唐赋扔在玄榕和月玖身前：“这个家伙竟然跑出了临周城，怪不得咱们找不到他！巧了，我路过一家酒肆时，他因欠店家两日的酒钱而被扔了出来，听影舞坊的人说公子你们在此处，我便把他带来了。”

说完，将唐赋往地上随意一丢，唐赋趴在地上，已经虚弱到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月玖满是怒气的瞪着他：“你将秋霜害得这么惨，如今落得此般下场也是罪有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