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忘川 第21章 瑶池盛宴（三）

司命星君起身弯腰作礼：“回娘娘，乃是由于这三秦之地的暴君当政，大肆兴建土木，掠夺城池无数，拆了数座庙宇，更是······更是烧毁了天后天帝庙及王母庙，天帝盛怒之下便下令降下旱灾。”

其他仙人四处交头接耳着，回忆日前的事情。

东海公主环顾四周除了自己身旁的八仙，皆踌躇不已，剩余仙人只是故作迷茫，甚至还在津津乐道着手中的苌楚。

可她见这儿盘中物什，已索然无味。

八仙中那手持荷花的仙子不禁落下泪来，身旁的持笛者嗤笑一声：“什么天灾，不过是全凭仙人的喜怒罢了。”

四下瞬间安静的犹如无人之地，一阵风从前处吹来，仙雾消散的无踪迹。

“是何人，可上前来？”

西王母的声音坚定且低沉，话语中无甚波澜，无人猜得到是何心思，只是都屏住了呼吸。

那持笛者甩开身旁持芭蕉扇者紧拽不放的手，正欲起身，一抹蓝色的身影已飞到主位跟前。

瑶池内满是诧异的声音。

东海公主弯腰作礼：“回娘娘，刚刚那话便是我说的。”

西王母右手轻轻在盘中挥着，众仙的盘中又多出些许仙果，取代了刚刚的苌楚。

“哦，不知东海的公主，可有什么不同的见解？”

女子挺直脊背，高声答道：“若是天灾，何故那些坏事做尽、荒淫享乐的君王、富商毫发无损，而那些无辜的百姓则要颠沛流离，承受这莫须有的惩罚。”

女子抬眼正视着西王母的双眼，那眼中好似包含着万物，又好似一片空无，她吸了一口气。

“如若天帝觉得世人对其不敬，不如直接降到天雷劈死那暴君不是更好！”

仙人们神经皆绷紧着，有何人敢直面顶撞西王母，就连天帝都要礼让些许，这丫头竟然直言不讳。

不知晓是愚蠢，还是憨直。

“东海公主当真觉得百姓无辜？”

西王母的嘴角微起，淡淡地问道。

“无辜。”

“若是无辜，何故会有父亲变卖女儿，何故会有母亲啃食稚子，何故有人趁着天灾之际烧杀抢掠。”

声音转而有些低沉：“公主不相信人性本恶？”

“若是无天灾怎会有**，谁人父母不疼惜自身的骨血，谁人不愿意过平静安乐的生活。”

西王母注视着身旁天后的表情，很是满意，这件事在整个天界，只有公主一人才能做到。

天后坐在西王母的左侧，脸色愈发的沉重：“公主是在置喙天帝的决策，觉得天帝做错了？”

众仙皆望向坐在玉石阶下的桑榆殿下，可他却丝毫没有要出面劝解的意思。

东海公主自始至终都未曾看向桑榆，接着拱手答道：“然也。”

“啪！”

天后桌上的琉璃盏打落在地，碎成零星的模样，淡淡的酒气蔓延开来。

西王母示意左右的仙婢退下，将才刚拿起的苌楚在玉桌之上，低声笑着。

“众仙也觉得如此么？”

阶下无一人敢言，西王母轻轻叹了口气。

“蚍蜉如何撼动大树，公主觉得以一人之言可否能改变众仙之见，改变天帝之见。”

女子皱眉四顾，那些仙人端坐在座位之上，却好似缩在一个个壳中，天后的怒意却迎面而来。

“小小东海龙王之女，在天界也敢如此放肆！”

女子正欲说些什么，却瞧见西王母的手指晃了晃，遂而低下头去。

西王母起身对着众仙说道：“不若便同东海公主作个赌约如何？”

“赌约？”东海公主没了头绪。

“公主既觉得此次天灾不该，觉得人性本不恶，不如就下界游历一番。若能凭一己之力说服暴君不再一心享乐，一改穷兵黩武的个性，重新拜神修庙，此番便算公主赢了，诸位仙家以为如何？”

“若我赢了，能如何？”

女子看向西王母，眼神坚定不移。

“一年为限，公主若赢了，大旱三年可即刻撤回。”西王母笑着看向天后，“天后以为如何？”

天后将头微微低下：“王母做主即可，只是若有法术在身恐有不公。”

“天后也不无道理，公主不若就以凡人之躯行事吧，此事便交由司命星君了。”

“是，天后。”

司命星君起身应承着，颤巍巍的坐了下去。

得！又是一个费力不讨好的活儿！

“多谢王母！”东海公主跪在冰冷的玉砖之上，刺骨的寒意逐渐蔓延开。

天后淡淡地看向跪着的女子：“若是一年到期，仍没有任何改变，便应了公主的话。”

女子不解地抬头看向天后。

只见那金光萦绕周身的素衣，微微抬起衣袖，拍了拍身上沾染到的酒水，一字一句的说着。

“降下天雷，警醒世人。”

八个字却似千斤重量，砸在女子的身上，她觉得身上又冷了许多。

女子将眼神移到主位之上，那高高在上的神只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女子拱手低头：“只怕要让天后失望了。”

转而在众仙震惊的目光中，离开了瑶池。

丝竹声渐渐响起，这场好似没有尽头的宴会，再次拉开了帷幕。

桑榆看着那些席间的你推我攘，阵阵笑声消失在淡淡的仙雾之中，好似刚才的那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那蓝色的背影已经被层层云雾遮盖，他拿起手中的杯盏，一饮而尽。

这场婚约，若在此处终结，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西王母的目光注视着那几道先后离开瑶池的白光，面上又恢复一片祥和之气。

“公主，公主，且等等。”

东海公主回头看向身后，几个身影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

只见八仙中那持笛的仙人、持扇的仙人，还有拄着拐杖的仙人均走了过来。

“公主，此番事情本事由我而起，却由你承受，在下实在过意不去。”

持笛的公子作揖说道，其他两位仙人也连忙称赞起来。

“公主大义，愿意救百姓于水火之中，我们法力卑微，仅有几件法宝还希望公主能够收下。”

“是啊，凡间不比天上，公主下界后失去法力，有几件法宝护身也是好的。”

女子点头道谢，接下了他们手中的宝物，遂跟着天兵天将离开了。

持笛者叹气说道：“哎，此事本应由在下一力承担，怎可叫女子挡在身前。”

一个芭蕉扇轮了过来：“你承担！是是是是，你要是上去了，都没有说话的余地，还没开口就被天后罚入牲道轮回了。”

拄拐者一跛一跛地走了过来。

“走了，走了，也该回去了，莫要叫人看出端倪来。西王母既然也想了结此事，定不会放任公主一人在凡间不管的，咱们的法力卑微，只能帮到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