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忘川 第54章 胭脂铺

“想不认识也难了，这半月来，每每出门，便能撞到时老板。”苏汐禾起初以为又是杨氏他们布的局，并未多加理会。

后来却发现这女子大大咧咧，无甚心机。想来许是从他人口中听说了自己的趣闻，好奇心作祟，才这般相遇吧。

“啊，是么？已经这么久了。”女子喃喃的说道，“苏小姐，若不嫌弃，可愿去我的铺子里逛逛。”

乳娘在旁拉了拉苏汐禾的衣袖：“姑娘，这人来路不明的，可要小心些。”

苏汐禾拍了拍乳娘的手，回道：“无妨，反正有乳娘陪着，胭脂铺也不远，便去逛逛吧。”

三人并排而行，女子凑到苏汐禾的身侧，乳娘立马插到了二人中间。自从上次院中的事情发生之后，乳娘总是有些后怕，逢人便小心的紧。

“时老板，看上去不大像是江南的人。”苏汐禾说道，眼前的女子虽只遇见过几次，却总有些熟悉的感觉。

女子摇了摇头，探头过去搭话：“不是不是，苏小姐真是好眼力。”

没过脑子的话一说出，便立马改了口：“不不不，我是说苏小姐真是厉害，这都能听得出来。”

苏汐禾心中的戒备放下了些许，甚至对女子也生出些好奇心来。在南都之中，女子做生意的本就极少，更何况时老板为了求家铺子一掷千金的事情，她也略有耳闻。

世道的艰难，女儿家向来都是最知晓的。

“苏小姐，小心台阶。”

女子将人领到铺子里，立马上了平日里不曾喝过的好茶，有一言没一言的说着，茶水不知不觉就倒满了。

苏汐禾伸手过去，不想被茶水烫了个正着。

乳娘心疼地用帕子擦着她的手，瞪了瞪那女子，全当其是有意为之。

女子极力解释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一时晃了神，没注意到。”

这斟茶的规矩，她从来学不会，许是因为静不下心来吧。

“无事，也没有很热。”苏汐禾笑了笑，接着说道，“时老板的茶是好茶，倒是浪费了这盏乌龙。”

“乌龙？”女子不解。

“哈哈，时老板不知这是乌龙？”

乳娘放松了下来，这半月来，还是头一回瞧见自家姑娘笑的这般开心，

“我确实不知晓，说来也不怕你笑话，我并不爱饮茶，总觉得难喝。”女子自顾自的说道，“想着你或许还会喜欢，便留下了。”

“我会喜欢？”

“哦不不，就是江南女子不是都喜饮茶么，我胡乱猜的。”女子摆了摆手，“苏小姐全名叫什么？我叫时雨，便不要时老板时老板的叫了，怪别扭。”

“苏汐禾。”

时雨拉着苏汐禾起身，带她在铺子中来回踱步。

“汐禾，你瞧瞧这个颜色，配你最好，我帮你试试。”

苏汐禾还是第一次离旁的女子这么近，从小到大，除了乳娘与母亲，自己并没有什么朋友。

女子的手轻轻地在自己的脸上涂抹着，随后慢慢抹开，好似不大满意，又加了几下。听着周围看店的伙计的笑声，也知晓脸上是什么样子。

“额······要不还是带你试试别的颜色吧，这个颜色还是不大好看的。”

时雨有些心虚的用帕子，擦去了苏汐禾脸上的脂粉。

“哈哈哈，无妨，反正我也看不大清。”

“那怎么行，你看不清我看的清啊，你进我铺子里来，定是要漂漂亮亮的出去才行。你本就生的好看，怎能浪费了这皮囊呢！”

时雨细心地挑选着眼前的瓶瓶罐罐，可怜她平日里丝毫不关注这些，如今看上去，竟觉得全是一个颜色。眼尖的伙计，赶紧上前帮她解了围，给苏汐禾上了一个桃花的颜色。

“诶，这个很是好看，真不错！”时雨拿起那罐胭脂，放在苏汐禾的手中，“喏，这个你拿着，就当做是见面礼。”

苏汐禾的手反复摸着那瓶子的质地，瓷器的质感摸上去并不廉价，她见时雨是个直爽的女子，便开口问道：“你为何，要对我这般好，我们不过才见过几面而已。”

“这叫什么好，不过送一罐胭脂而已。”时雨爽朗的笑声，在整个铺子里回荡着。

“这便是人家说的投缘，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你，还需要什么理由。我初来此地，也无认识的人，不知晓能不能与你做个朋友。”

只是，做个朋友？

苏汐禾自小便在那四方的院子中长大，她从未交过朋友，除了那人，便是乳娘同母亲最是亲近。她不知晓有朋友是什么样子的感觉，她也从不好奇。

小时候，时常听到墙外，同龄人穿街走巷的嬉笑声，她也不是不曾羡慕过。但日子久了，也就习惯了，一个人似乎也没什么。

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它会逐渐变成，深入骨髓之中的一种情绪。就如同饿了要吃饭，渴了需饮水一般，苏汐禾不需要朋友也是一种习惯。

可她站在时雨的身侧，听着那爽朗的笑声，面对着这炙热的请求，她不知为何自己没有拒绝，反而有些期待。

直至回到自己的院中，她仍旧是懵的。

李氏从乳娘那儿听到了此事，很是开心：“是么，竟还有这样的女子？”

“给小禾倒茶却不知晓茶叶，在街尾开了家胭脂铺却不知晓胭脂颜色，听上去倒像是个憨傻的女子。”

乳娘帮李氏拆解开发髻，回道：“可不是么。听闻这铺子租了二十年，这还是头一回遇见这么个事儿，想来那女子家中也是有钱的，倒不像什么大户人家的子女。”

李氏叹了口气：“这倒也没什么，有朋友是件好事，至少慢慢地会与寻常女子那般，结伴同游。她有人陪着，也总比一个人闷着强，只要不是什么歹人，其他的都随她们吧。”

也许是出于母亲的保护心理，从苏汐禾儿时，李氏便极少让她出门。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从一个活泼好动的性子，逐渐变的沉默寡言，她的心中又怎会没有愧疚。

只是往事难追，过去的事情谁也无法再去更改，如今只要自己的孩子开心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