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忘川 第94章 对峙

薛十七手指在袖中一划，让那鬼魂暂时恢复了视物、言语的能力。

云思雪慢慢睁开双眼，她看向立在顾星回身前的男子，刚刚那一击并不是凡人能有的力量，恐怕自己顷刻间便会在其手下，灰飞烟灭。

她缓缓开口：“顾星回，都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竟还要狡辩！”

“云娘？”

贺北寒从顾星回的身后走出，难以置信的看着梅树下的红衣女子，他本是来寻顾星回回府，不曾想竟撞见眼前的一幕。

“怎么，你这么快赶来就是为了护她么！”

一行血泪从云思雪的眼中流下，贺北寒回过神来，眼前之人已是鬼魂。

“云娘，自我入府之后，从未想过夺你正妻之位，只是圣旨已下我亦无力更改，而小蓉儿当真是失足落水而亡。”

“你骗人！小蓉儿一向乖巧听话，从不去水边玩耍，又怎会落水身亡，明明是你们趁着我被贺北寒禁足后院，派人推落水中的。我可怜的孩子，不过才几岁，你就该去给她填命！”

“你的孩子可怜，那星回的孩子呢？”

贺北寒这一问，苏汐禾不禁怔在了原地，果然，自己看到的那个生前的记忆，其中有一部分是假的。

“云娘，你总说我变了，不似从前那般爱你，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变成了何般模样？星回入府的那一年，她的孩子是如何没的，你真的觉得我不知晓么，你曾精通药理，府内的丫鬟在你的面前错抓了一味药，你不可能不知，但是你却放任不理。”

“终归是因为，你不希望她生下那个孩子，尽管连她自己都不知晓，那时已经有孕在身。”

贺北寒轻叹道：“如果不是因为此事，你又怎会被禁足院中，也是因为星回小产，相爷发难，府中才会乱作一团，一时间没有人看顾小蓉儿，才会有后来的事情。”

云思雪已然猜到了事情的经过，不禁哭出声来。

“小蓉儿从不去水边，但是那日她拿着你做的纸鸢想去找你，也是因为纸鸢落在了池塘边，她才会······”

“不！你骗我！你骗我！”

云思雪歇斯底里的吼着，与苏汐禾曾经听到她吟唱的声音，截然不同。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是顾星回害死的她！是顾星回！”女子抬头看着天空，她已经许久不曾看到过这个世界的模样，双眼的血泪不停地落下。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原是自己一手促成自己女儿的死亡，她一心只想让顾星回遭受冷落，却不想将贺北寒越推越远，还枉送了自己孩儿的性命。

“这便是一命抵一命，世间一切自有因果循环。”薛十七开口说道，若云思雪仍旧执迷不悟，只能永远沉沦在自己所织的牢笼之中，永世不得往生。

“可即便如此，即便他都知晓，他还是心中只有你。”顾星回苦笑一声，眼眶湿润了许多。

云思雪看向那个自己恨了许久的女子，若不是顾相请来的一道旨意，贺北寒怎会娶她入府，是那个女人在他们最幸福的时候，毁了她梦想中想要的一切。

可为什么，如今看来，她却是那般的可怜。

“他从来都知道你的嫉妒，你的不甘，宁愿将你禁足在院中，也不愿将你交出看你受罚。你觉得的惩罚实则却是保护。即使我父亲拿着先帝赐予的手杖，打在他的身上，他也丝毫不曾动摇。”

“我曾以为，那个如玉般温润的公子便是我这一生所求的良人，即便当真入府为妾，受尽城中诸多人的嘲讽，我也不会在意。”

泪水落在掌心，顾星回才想起，自己已是许久不曾哭过，她自嘲着说道：“但却从来不知，他的温柔，他的彬彬有礼皆是因为另一个人，是因为你，才会有我遇见的他。自始至终便是我错了，我不该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一切，即便入府之后，他对我的关心，也不过因为怜惜与愧疚，从来不是因为爱。”

“我曾与你在院中对峙，你摔破瓷碗划伤了我的脸，可他也不过对我多了几分愧疚而已。即便你做了错事，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他的心中，也只有你一人”

云思雪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继而冷了下来：“顾星回，你以为你这般我便会原谅你，我死前所受种种，皆不能忘！剜眼之痛，拔舌之苦，即便我下落地狱之中，也绝不原谅！”

剜眼之痛，拔舌之苦？

贺北寒看向梅树下伏在地上的女子，薛十七手指施着法，她真实的样貌逐渐显现出来。顾星回惊叫着，躲在苏汐禾的身后。

“云娘，你怎会？”

“我怎会这般，不如问问你身后的好妻子！”

“不用问了！”

在旁听了许久的姜氏回绝着，从怀中拿出一物，丢向那红衣女鬼，薛十七移步向前，将那物什截了下来。

他张开手掌，一块鲜红的血玉，跃于众人的眼前。

“这是妖僧炼化之物，任何魂魄触碰之后，皆会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轮回。”

“哼，不想宋大人不仅善于查案，连这类的事情都十分精通！”姜氏恶狠狠地瞪着梅树下的那个身影。

“母亲，当真是你？”顾星回问道。

“是我又如何！此女子嫉妒成狂，竟谋害了我的孙儿，而你的丈夫不闻不问，一心只想要包庇于她，甚至想将她送回宣城！”

姜氏伸手指着云思雪：“凭什么她害我孙儿性命，毁你容貌，就可以逍遥法外！我堂堂相府何曾受过这般的气，那日我本意是想叫她写下和离书，便送她离去，谁知她破口大骂，便说出了你小产的真相。”

“我叫人剜去她的双眼，拔去她的舌头，叫她今后再不能叫嚣。谁知我们走后，她便引火**，这皆是她的报应，她就该去死！”

“不要再说了。”贺北寒抚上自己的额头，他从未想过云思雪竟是这般痛苦的死去，他一直觉得以她那倔强的性子，知晓孩子离世之后，是不愿再面对自己才愤然选择了自尽。

男子一步一步走向树下的云思雪，他双腿跪在地上，枝头的雪落在他的发间，他轻轻伸手摸向女子的面庞，冰冷的触感，一瞬间瓦解了他所有的坚强。

“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