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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直视着厉老先生的双眼，一字一句开口。
“我知道，您一直觉得阿宴比不上您的宝贝小儿子，不甘心把家业交给阿宴。又怕我当大哥的，等您以后不在了，亏待这个和自己不是一个妈的小弟。”
厉老先生重重地叹气：“你也是有儿子的人，难道就不能理解我的心……”
“不能！”
一向孝顺的厉先生忽然强硬起来。
“我和阿珊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好也罢，歹也罢，我们两口子不像您，没有备选项！”
别说厉宴本质不坏，就算他真的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做父母的也要尽可能地教导，约束，管理，不能像丢垃圾似的，说不要就不要了！
又不是玩游戏，一个号废了，大不了再练一个！
厉先生的态度也刺激到厉老先生，看着素来听话的大儿子居然顶撞起了自己，他气得脸色发红。
“那你要怎么样，啊？这事儿本来就是马家人做的，你要杀要剐都随便，但阿枭根本不知道，你不能赖在他身上！”
他喘着粗气，大声咆哮着。
就在前往老宅的路上，厉先生也幻想过厉老先生在得知此事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他大概想到，父亲会为厉枭开脱。
只是心里隐隐有所猜测，是一码事。
一切真的发生在眼前，又是另一码事。
怪不得人家都说，男人不会生孩子，所以不会像女人那样，从一开始就喜欢孩子。
他喜不喜欢一个孩子，往往跟他喜不喜欢孩子的妈有直接关系。
厉枭是马丹妮生的，老头子自然是喜欢她的，连带着也更喜欢小儿子。
他和姚老太太是一对怨偶，用了几十年的时间都没磨合好，想必一看到自己，就想起这段不顺不谐的婚姻，想起那个只惦记着娘家的妻子吧？
越想下去，厉先生的心情就越激愤。
“你那是什么表情？”
厉老先生看得心下一沉，脱口质问道：“我还没死，真是反了你了！”
厉先生简直伤透了心，他愤怒到了极致，反而大笑三声。
“哈哈哈！”
笑声未停，竟落下几颗大大的眼泪。
也是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了，居然被逼到这种境地，厉先生伸手一抹脸，他深深地看了厉老先生一眼，转身就走。
“回来！”
厉老先生自觉还有话没说完，连连喊了几声。
偏偏厉先生就像是没听见一样，他不仅脚步没停，还明显加快了一些，径直离开书房。
走到楼梯拐角处，厉先生看见三楼那里伫立着一个人，身形消瘦，也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是姚老太太。
是了，除了她之外，老宅里也没人敢大喇喇地偷听父子二人的对话。
厉先生看着她，嘴唇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他想说，你唯一的孙子险些被害了，你还念得下去佛，吃得下去斋吗？
你整天念叨什么佛爱世人，那你为什么不爱一爱你的儿子和孙子？
姚老太太收回目光，她垂下眼皮，继续捻起佛珠，嘴里轻声念叨着什么。
冷笑一声，厉先生扬长而去。
他想，他父母存在的意义，就是时刻提醒着他，让他永远也不要变成像他们那样的人！
一路上，厉先生调整好了情绪。
等他踏进病房，脸上早已看不出任何痕迹，还挂着一丝温和的浅笑。
厉太太在医院不眠不休地守了好几天，她实在支撑不住，已经先回家休息了。
厉先生向护工询问了厉宴的情况，得知各项数据都很稳定，他很高兴：“辛苦你了，等阿宴出院那天，我一定亲手给你包个大红包。”
听说护工还没吃午饭，厉先生又让他马上去休息，正好自己有话要单独和厉宴说。
房门关上，厉先生看了看厉宴：“我刚见了你爷爷，把你的事告诉了他。”
厉宴打量他两眼，一扯嘴角：“没用。”
伤了肋骨，胸腔疼痛，所以他现在不敢大说大笑大喘气，除非必须开口说话，否则厉宴都不吭声，倒也不需要担心被人看出自己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等他伤好了，即便性情有变，大可以推说是突遭劫难，在鬼门关上转了一圈，连带着人都成熟稳重了。
厉先生苦笑：“儿子啊，你比我看得清！”
厉宴不置可否。
当局者迷。
他和厉先生不同。
自己一个外人而已，对除了姜芙之外的人都没有任何感情和期许，所以当然不会失望。
同样，也不会有所顾忌。
父子二人又说了几句，基本上都是厉先生说，厉宴听，偶尔说几个字。
他们做出了决定，不会放过马家。
不过，厉宴又提出了一个不同意见：“先看厉枭的态度。”
厉先生瞪大眼睛：“万一他不承认或者干脆要替马家人脱罪呢？”
他转念一想，以厉枭一贯的性格，还不至于这么看重马丹妮的娘家。
说不定，厉枭也烦死了他们。
以前有马丹妮当润滑剂，时不时地在他耳边念叨两句娘家的好处，现在马丹妮不在了，厉枭不用考虑她的心情，正好一把甩了这一家蚂蟥似的亲戚！
“让厉枭出面去解决，好主意！”
厉先生顿时懂了，眉宇间的郁气一扫而光，浮上一抹淡淡的喜色。
厉宴点点头。
果然，听到消息的厉枭立刻赶到医院。
他这几天一直在国外，刚一下飞机就过来了，没有片刻停留。
“阿宴，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看过厉宴，厉枭的脸色很不好，但他还是马上做出了承诺。
等走出病房，厉枭再也忍不住了，狠狠一拳砸在了墙上！
该死的马余庆，该死的马家人！
因为通城工厂一事，厉枭失了面子里子，为了稍稍挽回一下自己的口碑，连去印度开洽谈会这种苦差事，他都亲自做了！
没看他两只眼睛都是红的吗？
一下飞机，就被满街的大粪和臭气给熏得过敏了！连吃了好几片药才勉强压下去。
厉枭受了这么多罪，本以为也值了。
谁知道，飞机还没落地，他就接到了大哥打来的电话，听说了马家人买凶谋杀厉宴的消息！
离开医院，厉枭直奔马余庆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