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鸢传 第449章 重回天界

昏暗的房间，林初棠与洛青鸢一道起床，林初棠没让丫鬟进来伺候。

洛青鸢对镜梳妆时，林初棠端了杯茶水递到洛青鸢面前。他的手发颤，眼中蓄满晶莹，望着清亮的茶水，如同望见孟婆汤。

“喝口热茶。”林初棠声音低哑，他仰仰头，生怕泪水流出来。

洛青鸢没有注意他的反常，她放下手中玉梳接过茶杯，茶水冒着微微热气。“棠儿，前些日子，我听万山提起，我们还要去官府替依依入户籍，否则，我们收养的就不合律法。”

言罢，她将手中茶杯递到唇边，林初棠心口一起一伏，指尖颤抖，“阿鸢——”

洛青鸢停顿住，仰头望向林初棠，“怎么了？”

林初棠摇摇头，眼眶逐渐通红，他低下眸，生怕洛青鸢看出他的不安。洛青鸢嘴角微微上扬，低下头，吹吹茶水，递到唇边喝下一口。

林初棠失去所有力气，他瘫软往后一退，晶莹泪珠顺着脸颊滑过，心碎成屑末。

洛青鸢缓缓放下茶杯，捻起玉梳继续梳理青丝。

她身子前倾一下，顿感脑子发晕，她扶着额头晃一下头，眼皮越发沉重，片刻，她栽倒在妆台上。

“阿鸢——”林初棠跪倒在她面前，他攥着洛青鸢的手，情绪瞬间崩溃，泪水决堤而下，仰头望着她，眸眼全是悲戚。

须臾，一阵烟云飘来，白袍司命幻化至眼前。

一切如他所料，林初棠舍不得洛青鸢被天道责罚。他终是狠下心让她忘记一切，司命睨视地上的他。

“林公子，放手吧，她醒了，我便不好与她解释当下情况。你只需完成契约，你们还能再见……”

林初棠哭成泪人，颤栗的双手缓缓松开，他仍是眷念。

司命不想再耽搁，他狠下心甩出一袖，转瞬，他与洛青鸢同时消失在房间。

“阿鸢——”林初棠痛哭失声，无力瘫倒在地，眼睁睁见着爱人消失不见，锥心刺骨的疼痛，压得他喘不过气。“阿鸢……阿鸢……”

声声呼唤，唤不回他的爱人，他望向窗外的苍穹，他再也见不到心爱的女子。

流年记忆在脑海走马观灯，痛苦的，美好的，心酸的，幸福的，甜蜜的，百感交集，泪水决堤。

周身是窒息的疼痛，眼前越来越模糊，直至眼前一片漆黑，天地化作虚无。

洛青鸢清醒过来，已回到筑梦殿。

滚滚烟云，她在大殿银色雕龙刻凤的宝座上微微睁开眼。

她揉揉额头，只觉昏沉。司命已离开，殿中唯她一人。

她好似做了很长很长的梦，脑子浑浑噩噩，却又一片空白。

她捂着嘴打个哈欠，大抵是近日，筑梦殿没灵魄进来，闲得发慌，贪睡些。

她缓缓起身，轻盈跃起，紫色纱衣飘散，如同紫丁香盛开。

飞至筑梦树下，墨色树桠上挂着璀璨泛光的灵石，她依靠树干前的石桌旁坐下。

甚是荒寥，她本有一支玉笛，那是师尊曾赠予她的法器，为何寻不见，“奇怪，落在何处？近日，天界没有盛会，又未去过何处，无故找不见。”她自语嘀咕。

远处有一片竹林，她嘴角微微上扬，甩出一袖，白色清流直击竹林。

顷刻，一节玉笛长短的竹子随着清流浮于眼前。

她舞动素手，纤细的手指悬于空中轻舞，一支竹笛雕刻而成。

洛青鸢伸出一手，长笛落入手心，清眸瞧着竹笛，嘴角漫开浅笑，“不如师尊送的漂亮，唯有将就用。”

须臾，手心的竹笛隐于掌心。她背靠筑梦树，化出一壶清酒，仰头将褐色酒罐提起，甘冽的清酒如注倒入口中，醇香入喉。

青丝随风起舞，她擦擦嘴角，寒眸睨着一处，几只仙鹤飞过，发出声音，不至于寂寥。

凡间旧尘，已然忘记，遇过的人或妖，再无印象。

司命藏了林初棠的灵石，洛青鸢不仅忘记如今的林初棠，连同林初棠前生与筑梦殿的契约亦是忘记。

清酒入喉，人间的恩怨纠葛乃她消遣之乐，她手上拂出一袖，眼前徐徐展开一幅人间胜景。

仍是痴心女子负心汉的故事，仍是重活一世，重蹈覆辙的情节。

“贪嗔痴皆为妄念，重活几次，亦是难如愿。”她低声感慨一句，仰头往嘴里倒入清酒。“何时有新的故事？”

洛青鸢甚是无聊自语，仙鹤飞过，彩云浮动连连。

一阵烟尘飘来，白衣翩翩的司命出现。

洛青鸢眸眼淡漠，“什么风把仙君吹到小仙这里。”

药效起作用了，她真的忘记所有，她变回孤傲清高的青鸢仙子，司命嘴角微微上扬，步态轻盈走向洛青鸢。

“近日，天界太平，闲来无事，找仙子饮一杯。听说，仙子得了两壶仙山桃林的佳酿，小仙来讨一杯，不知仙子可愿割爱？”司命自顾行至她对面坐下，面带微笑瞧着洛青鸢。

洛青鸢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手中再次幻化一壶清酒，轻轻一抛，扔向司命。

司命双手接住酒罐，扯开瓶塞，仰头豪饮一口，“上品，托仙子福。”

洛青鸢转过身半倚树干上，司命的目光移向人间幻境，“仙子，可发现人间趣事儿？”

“趣事儿没有，遇见一件奇事。”洛青鸢有一搭没一搭与司命闲扯。

“说来听听。”

“做一个梦，光怪陆离的，亦不知为何，又丢一样法器，师尊赠予我的玉笛，莫明找不见。”洛青鸢漫不经心言道，眸眼注视人间景致。

她仍有记忆未祛除，那些梦是什么？玉笛何时丢失，留在凡间了？

司命心里打鼓，心虚瞄几眼洛青鸢。几番周折，才将她带回，她若恢复记忆，定然会再回那个人身边。

“都梦见什么？”

洛青鸢侧颜瞥向司命，他们素来不算亲近，亦没多少交集，他何时关心起自己。“想不起来，零零散散的片段。”

“那便不想，太子立妃大典，后日举行，仙子去天宫散散心？”司命试探问道，转移话题，不让她去深究。

“收到过请柬，我不喜那些场合，托人送些礼去便好，小仙乐得自在，懒得去周旋。”洛青鸢喝上一口酒，回绝司命。

司命唇边扯点尬笑，目光定格凡间景象，“仙子，这可是那个被夫君害得家破人亡，落得凄惨女子的转世？”

“你倒认出来，你撰写人家的命运，怎样，这一世准备让她如何死？”洛青鸢轻笑，睫羽颤动。

“杜撰多了，小仙哪记得住，仙子且看结局便好。”

司命提起酒罐，对嘴饮一口。

洛青鸢叹息一声，“改命不过是凡人执念，岂能成功，愚蠢可笑至极。”

“仙子当真这样以为？”

“不然？”洛青鸢蔑视一眼幻境里的人间故事，冷面如常，漠然的面上瞧不出一丝感情。

她回来了，冰冷的心也回来了，不被情爱牵绊的她，让人着迷。

“仙子说得极是，凡人愚钝，异想天开罢了。”司命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笑，人间恩怨总算了结。

洛青鸢冷哼笑一声，继续洒脱豪饮，全然没发现司命得志的欢喜。

现下的洛青鸢就算见到林初棠，必然也不会再爱上他，她已然又成为往日冷漠无情的上仙洛青鸢。

司命的睫羽微微动一下，泛着笑意的眸光注视洛青鸢，没有那个凡人横在他们之间，他会想办法让她爱上他。

司命眺望远方，滚滚烟云缭绕，天界的美景才更值得留恋，充满黑暗的凡间有何好，不过是，一群蝼蚁，妄自菲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