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天空 第一百一十章 霸道与王道

“我的练武天赋到底如何？”白衣少年双眼盯住想马上开口说话的影卫，“你有一分钟时间考虑。”

将涌到嘴里的话又咽了下去，等过了一分钟，影卫才字斟句酌地道：“我能明白世子的顾虑。确实，有些自作聪明的影卫或侍从为了讨好自己的少主，往往刻意夸大少主的实力，比武时也会放水乃至故意认输，由此养成了某些贵族少年目空一切、自以为是的坏毛病，完全不知道自己学习的东西只不过都是些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如果到了真正的战场中，就是去送死。

但是世子，你不应该问我这个问题。因为无论什么事，只要用‘心’，就一定会做好，而你在练武过程中表现出的努力程度，令自以为勤奋的我都感到汗颜；另外我可以用刺客的荣耀保证，在同龄人中，你是我见过最有习武天赋的人；所以你丝毫不用担心你的实力不如别人。那个年轻人之所以能赢你，只不过他的实战经验比你更丰富，如果公平比试，你绝对不会比他差。”

“是吗？”听了影卫的劝解，白衣少年还是有点意兴阑珊，“这次他完全击败了我，是不争的事实。”

“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只要世子你一句话，我保证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这次我绝不会再失手。”

沉默良久，白衣少年还是摇了摇头：“算了。”

“世子……”

白衣少年一边在自己右手上缠绕着强力绷带，一边思索着道：“一来我觉得他一定还有后路，你真要杀他只怕也没那么容易；二来对一个从来都是顺风顺水的人来说，一场失败，一个让人咬牙切齿的敌人，更容易激励他取得进步，我今天终于理解了父亲对我说的这句话的含义。”

缠好绷带，白衣少年将右手握紧：“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拥有力量，我相信这份渴望一定会让我变的更强。”顿了下又道，“你刚才说我和他差的是实战经验，可我为什么觉得他身上的气势更胜我一筹，甚至让我不敢与他一战。”

“气势……是一个很玄的东西。世子，可否允许我演示一下？”

“好。”

影卫只是向前走了一小步，但在白衣少年的眼睛里，他的身影却突然变的无比高大，一股凶残残暴的气息迅速充斥整个房间，彷佛一个潜伏在他体内的恶魔突然展露出了尖锐的獠牙，正要择人而噬。

白衣少年心神狂震，那种忍不住想跑的感觉再一次在他脑海里浮现，但他又一次忍住了，只是整个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那是深入灵魂的战栗。

那股杀意在影卫收回那一步后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他又变成了一道毫不起眼的影子，但白衣少年绝不会认为刚才自己经历的是一场幻觉，因为那实在太震撼人心了。

“属下冒犯了。刚才那少年爆发出的气势是否与属下的相同？”

“从表现形式上来说，不太一样，你的气势让我从心里感到恐惧，而他的气势则是根本让人无法生出抗拒之心。或许他的气势不像你那样凌厉，但从结果上来说，都是让我信心大失，这一点是一样的。”

那绝对不是愉快的回忆，但白衣少年回答的很仔细。

“嗯，我这属于‘霸道’，而他的是‘王道’，从境界上来说，他比我高上一层。”影卫眼中闪过一丝煞气，“但现在单对单，我依然能杀死他。”

白衣少年似乎没有听到他后半句话，只是问道：“我如何才能练成王道气势？”

虽然影卫的脸也被蒙住，但是“为难”却是轻易地从他的两只眼睛流淌了出来。

白衣少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影卫。

影卫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后长长叹了口气，开口道：“天赋，努力，方法还有运气，这四点缺一不可。”

“照你刚才所言，我不缺天赋和努力。那方法和运气又如何把握？”白衣少年微微皱了皱眉，因为他不喜欢“运气”这个词语，人应该要靠提高实力去掌握自身命运，而不是靠什么“运气”。

“方法很简单，就看你能不能做到。那就是平时注重知识和阅历的积累，再拥有一颗强大的心。”

“如何才能拥有一颗强大的心？”

“不断的胜利。”

“如何才能不断胜利？”

“先经历不断的失败。”影卫补充道，“但这种失败是游离于生死之间的，并不是仅仅是擂台上比试时遭遇的失败。”

白衣少年眉头一皱，张口欲言，但最后还是沉默了下来。

顿了下，影卫接着道：“这里就要考虑到一个问题，游离于生死之间，就是说生与死只是一线之隔，一个疏忽或者那天刚好状态不佳，往往就意味着死亡。而生命又是天地间最平等的东西，不会因为你是富人而多拥有几次，也不会因为你穷的买不起鞋而不给你，而不管你是怎样一个人，只要大脑被砍伤就一定会死。所以这就关系到最后一点，那就是‘运气’。古往今来，能够青史留名的大将，无疑也都是大运气者。如果‘运气’不好，无论一个人的天赋如何，在战场上突然同时被十几个火流星猛砸，除非具有大陆第一人隐龙的实力，否则非死不可。”

沉默了一会，白衣少年缓缓地道：“运气不是我所能控制的，天赋也早已注定，所以我只能将它们两个抛开。剩下的就是努力与方法，毫无疑问，我会尽我自己最大的努力，剩下的就是‘方法’的问题，生死实战吗？这一点我需要你的帮助。”

“世子，你真的决定了吗？以你的身份，以后亲冒矢石、冲锋陷阵的概率并不大，你要做的只是站在后方指导战争就行，自然会有战士为你死战。”

“如果没有一颗强大的心，我怎么能控制手下的将领让他们为我死战？如果他们每个人都比我强，为什么还要我来当统帅？就因为我的血统别他们高贵？自身根基不稳，又怎么可能长成参天大树？”白衣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而且，刚才那人在我心里种下了一枚失败的种子，我一定要把它挖出来，再种到他心里去。”

“可是世子，你的责任与他不同。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大王现在就一个王子，并且在与武国清风桥一战中受伤，至今未醒，大王悲伤过度导致身体欠佳，最近口风又有所松动，我听到风声，等你游历回国后，非常有希望成为翔国第一顺位继承人，大王百年后，就可以成为至尊无上的王……”

“这些事情我比你看的更清楚，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劝了。”白衣少年笑笑，“再说我死了，不是还有弟弟吗？如果我畏首畏尾，贪生怕死，即使将来真的让我当上了王，你认为我会是一个值得效忠的合格大王吗？那样的王，怎么可能击败武国，开疆拓土，建立万世不拔之基业？”长吸了一口气道，“不成功，毋宁死！”

影卫眼中的“担忧，凝重，为难”之色逐渐退去，又恢复了如水般平静，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感应力量：“你真的决定接受生与死的考验，即使坠入痛苦深渊，也在所不惜？”

白衣少年抬起头看着影卫，坚定地道：“是。”

“在成为王子后，你是否会依然恪守自己的信仰，努力成为翔国战士的表率，为国家荣耀而奋不顾身？”

白衣少年一愕，这个问题似乎与自己的要求不搭界，但他思考了下还是道：“我会。”

“在成为大王后，你是否愿意抛却自身情感，化身为国，以击败武国、统一大陆的目标，作为自己一生的伴侣？”

字数虽少，但是白衣少年还是从字里行间听出了沉甸甸的分量，“抛却自己所有的情感与世俗快乐，背负起整个国家”，这样大的付出和如此巨大的责任，自己能不能做到？

“你只要回答‘愿意’，或者‘不愿意’。”

这绝不是一个下属和上级说话的态度，虽然因为两人关系融洽，影卫和白衣少年说话时用的是“你”，而不是“您”，但这并不表示影卫可以居高临下的和自己说话。

白衣少年仔细地看着影卫的眼睛，仿佛正在看一个陌生人。

影卫又道：“你现在需要关注的只是问题本身，而不是我。”

这又是一句大逆不道的话，但白衣少年目光闪烁，最后竟然真的低下了头，足足过了五分钟，才艰难地道：“我愿意。”

听到白衣少年的回答，影卫也似松了口气，迅速恢复了之前那个毫不起眼的影子形象，从空间晶石拿出一张卷轴递给白衣少年：“你游历大陆的前一天，侯爷带着我去了王宫。大王让我问你刚才这三个问题，等你完全同意后再让我给你这张卷轴，并说如果你能独立完成卷轴上三分之二的任务，回到翔国后，你就会正式成为王子。”

好消息就在白衣少年最失败的一天突然来临，他的内心中没有之前预想中的那么兴奋，只是撕开卷轴查看起里面的内容来。任务很多，他足足花了十五分钟才看完，随即闭上了眼睛，开始仔细思考，影卫也再次隐入了黑暗之中。

白衣少年却不知道自己在不经意间又度过了一次危机，此时在距离公馆大约百米的一栋民房屋顶上，萧逸飞从阴影里起身，轻轻跳下楼，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