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天空 第三百五十九章 别样的正义

听到这句话，季叔脸上的笑意一点点的褪去，最后阴着脸道：“进来说话。”

来到客厅，季叔给两个各泡了一杯茶，这才在萧逸飞面前坐下：“你确定你刚才所说的话吗？”

萧逸飞呆呆地望着手里的杯子，语调低沉：“我突然想起我怎么得到的这枚红宝石项链，接着以这点扯出线，再结成面，最后一切的一切，我都想起来了。是我杀了林枫，我是杀人凶手。”

季叔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只是俯身凑上前，用灼灼的目光盯着萧逸飞：“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萧逸飞只觉心中一团乱麻，但终于还是咬牙道：“我必须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我不想无时无刻深受煎熬，去欺骗对我好的人……到时就算是李菲要杀了我，我也愿意……引颈就戮。”

“荒唐脑残蠢！”季叔大声道，“你以为你这么做就对得起你自己的良心，李菲和林父林母知道真相就会开心？”

“就算是这样，可我不能昧着良心……”

“笨蛋。”季叔喘了两口气，平静下来，“既然你来找我，就说明你还没有下决心，愿意听听我的意见，现在我就来给你讲一个故事，或者说是一件真实的事。”

萧逸飞点点头，“嗯”了一声。

“去年十二月，我去城里儿子家过年。如你所知，我儿子在城内的守备军里担任一个负责城市治安的大队长。那天正是大年三十，在他的辖区内刚好就发生了一件人命案子。而当时我正好在现场，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

具体事实如下，两个孩子在街边打架，那小气力不足，结果被大点的孩子揍的鼻青脸肿，还压在地上起不来，只能讨饶。

不过等大一点的孩子拍拍手得意洋洋的离开，小孩子却是气不过，拼命地推了那大孩子一把就跑。

大孩子猝不及防被推倒在地，谁也没想到这时从街边拐角处刚好出现一个骑士，因为一下子没勒住马，就把那孩子给直接踏死了。

现在我问你，在这起案件中，谁应该承担最大的责任？另外再补充一句，那名骑士是一名贵族，拥有在城市内骑马的权力，而两个小孩都是平民家的孩子，家里都很穷。”

萧逸飞思索了下，道：“虽然那骑士是直接凶手，但是他本身并无直接过错，如果不是那小孩子把大孩子推出来，就不会发生这样的祸事，所以如果按照责任来划分的话，那小孩子就要承担至少承担九成责任。因为他年幼，就要追究监护……额，他父母管教不严的责任，赔偿事宜也应由小孩子家长来负责。”

“那参照你这么说，那名贵族就一点都不要承担责任吗？”

“不承担刑事责任。出于人情，他可以给死难者一定的照顾，但是如果他不出钱，也无可厚非。”

“和我后来赶到儿子的判断一模一样。”季叔突然大声道，“这根本是无比荒唐的判决。t你知道我当时是怎么做的吗？”

“怎么做？”

“我站出来，说孩子本来就在道路上，是那贵族没有注意控制马匹，结果不小心撞死的。

你知道当我站出来与那公子‘胡搅蛮缠’后，边上亲眼看到了这件事的人都站到了我这边，纷纷指责这名公子的不是，你说，为什么他们都会昧着良心做伪证？这对他们又没什么好处，而且说不定还惹得那贵族公子的记恨的后果。”

萧逸飞没有回话，只是低着头思考。

“如果按照你的方法来去处理，那你能想象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吗？我要求你现在告诉我。”

思考良久，萧逸飞字斟句酌地道：“大孩子家悲痛欲绝，小孩子家为了筹措补偿金，只怕也会负上巨额债务……”

“你和我说，那小孩子会怎么样？他的未来会怎么样？或许你告诉他，他长大后有很大概率成为什么？”

“成为一个街头混混，或者杀人犯。因为他很有可能每天生活在父母的责备之中，从而敌视整个社会，最后走上不归路。”这种例子萧逸飞见过很多，所以回答的很快。

“你说的很对，你这样做，就是完全毁了两个家庭。而当时在我的要求下，在我儿子的帮衬下，那名公子以付出两枚金币的代价，了结了此事。

两枚金币，是大孩子家努力一辈子都积攒不出的财富。金钱虽然不比生命重，但毕竟也是极大的安慰，大孩子家的悲伤也可以稍稍平息。

小孩子家因为欠下了天大的人情，自然在各方面都会对大孩子家多方照顾。我听说几天之后，小孩子已经成为了大孩子父母的干儿子，我相信他以后也会好好的弥补因为自己一时错手而犯下的大罪。

至于那贵族公子，两枚金币或许就是他去酒楼潇洒一次的花费，或许就是给那些妓女的几次打赏，完全算不得什么。

这样的结果，不是比让小孩子家赔偿好的多吗？”

萧逸飞迟疑着道：“可这不是事实真相，正义……”

“什么是正义？依照我的看法，能让人好好活下去的，那就是正义！而你只会让人家破人亡的所谓的‘正义’，只不过是彻头彻尾的愚蠢！”季叔用振聋发聩的声音道。

萧逸飞心神狂震，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

季叔继续道：“现在说回你自己。如果你说出真相，无论是对林父林母，还是对李菲，都是最痛苦的噩耗，让他们刚刚攀上希望的顶峰，就直直地降落到最深的深渊。让深爱你的人绝望，这就是你心中的正义？

我不管你叫什么名字，也不管你来自哪里，如果你真的是个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那就把这个秘密永远的埋在心底，去好好爱你的妻子，好好爱你的父母，好好爱你以后的孩子，爱一切爱你的人。这才是真正的正义，这才是生命的意义。”

隐瞒和欺骗，也能成为生命的意义吗？

对于这个理论，萧逸飞一时间还难以接受，只是茫然的用双手捂住了脸。

季叔重新坐回了椅子，声音变为平和：“我看得出，你现在对你以前做的事情很后悔，而一个人只要懂得后悔，就还有救，就会去弥补。以前的事情就让它永远的过去，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珍惜现在，把握将来！”

沉默良久，萧逸飞才一点点的将双手放下，最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脸上浮现的微笑有如冰河解冻，春暖花开：“我明白了，多谢季叔教诲，大恩大德，感激不尽。”

看着萧逸飞几乎发着新生光芒的面庞，季叔微笑道：“看到你的眼睛，我知道你已经真的明白了。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我很高兴你能听的进去，我很欣慰。”

萧逸飞站起伸了个懒腰，彷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现在真的感觉自己就像获得了重生一般。以后我会用我的实际行动，来弥补我以前犯下的罪孽！不好意思打扰季叔休息，那我现在就告辞了，我父母还在等我回家呢！”

“先不忙。看你真的已经放下包袱，这个储物口袋你就拿回去吧。”季叔走进房内，拿出一个储物口袋递给萧逸飞，“为你的婚礼一系列的事，我从里面拿出了一枚金币，你不会怪我乱用你的金币吧？话说回来，从里面放置的物品来说，你以前只怕真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萧逸飞接过储物口袋，从里面拿出三枚金币，接着又递回道：“我以后就是林枫了，以前我虽然也掌握了一些权力，但绝没有像现在过的这么开心。以前的身份，就让它随风飘散吧。”

“那我就先帮你保存着。”季叔接过储物口袋，也笑道，“你这么说我就是真的放心了，你知道这些天我一直都在担心，担心哪天你恢复了记忆，就要来找我这个老头子算账。刚才你拍门的时候，我还心惊胆颤来着，以后就能睡安稳觉喽。”

萧逸飞微微一笑，就要转身离开，又被季叔叫住了，只见他拉着萧逸飞来到后院，然后拿出铁锹掀起土来，萧逸飞连忙抢过挖了起来。

挖了大概半米深，萧逸飞只听“叮”的一声，显然挖到了硬物，再往两边挖，不多时，就挖出一个长方形的铁匣。

等季叔将铁匣打开，萧逸飞只觉一股浓烈的煞气迎面而来，几乎让他烦闷欲呕。

季叔扯下布条，顿时一把造型古朴的横刀出现在萧逸飞眼前。

快意刀。

“这把刀是三德子在河滩上找到的，就插在你的身边。在奔涌不息的大河里这把刀还能准确的主人，只怕已经快要形成器灵，跻身大陆神器之列。不过依照着血煞之气，只怕是个凶灵！”

萧逸飞微微皱眉道：“这把刀我用着确实很顺手，不过现在光是看着，就已经觉得很不舒服。我以后估计也不会再用了，就交给季叔处置吧。”

季叔用黑布将快意刀小心翼翼地包好，再放入匣子中：“在这个乱世，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我就还是先把它埋在这里，你要用的时候就再挖出来。不过你还别说，埋了它之后，晚上睡觉都觉得清凉很多，以前那些不开眼的野狼、野猪，也再也没有来捣过乱，哈哈。”

说到乱世，萧逸飞微微皱眉道：“我以前实力不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竟然一点力量都没有……”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关我的事。或许与你之前受的伤有关系吧。”

萧逸飞眉头一皱，道：“季叔，你有没有听说过‘大回归术’？”

季叔点点头，奇道：“这大回归术经常在游吟诗人口中出现，不是光明圣教惩治黑暗最强的攻击法术吗？传说它只有最虔诚的圣徒也就是大主祭以上的人物才能施展，并且会元气大伤，你是伤在……”

萧逸飞笑道：“既然它能溶解一切，那我因为它受伤，现在怎么可能还会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季叔也笑道：“不一定啊！你举手投足间展露的贵族风范，可比我见过的城主还有优雅，加上这把至凶的武器，还真说不定呢！”

“我以后就只是林枫，以前的事就不提了。”

“好。”

当萧逸飞快到家时，正看到林父林母和李菲三个人正站在门口，焦急的等待着。

见到萧逸飞回来，林父林母明显想上前，但是看到似乎多了几分陌生的他，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眼睛中多了几分惊恐和担心。

随着萧逸飞嘴角一点一点绽放的微笑，两人的心中的黑暗一丝一丝褪去，最后终于被和煦的阳光所填满，如果之前还有那么一分虚幻和不真实，在今天，他们终于触摸到了真真切切的幸福。

李菲之前也是莫名的担着心事，现在感受到气氛的变化，终于彻底放下心，嘴角也随之荡漾起了一丝微笑。

萧逸飞快步上前，微笑着道：“刚才有一些事情没想通，就找季叔开导去了，现在我什么都想通透，想明白了，雨过天晴。”

林母急道：“你膝盖上怎么有泥？摔到哪儿了？要不要紧？怎么这么不小心！”

林父也埋怨道：“真是个急性子，也不看看时间，我说我陪你去，你还不要，结果摔倒了吧？”

“没事没事，别紧张。连皮都没破，夜深了，大家都回去睡吧。”萧逸飞一把抱起李菲，“爸妈，明天别叫我们吃早饭了，我们晚一点起床。”

李菲“嘤咛”一声将头埋入了萧逸飞怀里，再也不敢抬头。

林父笑骂道：“你这孩子，一点正形都没有。”

林母笑道：“好好，妈就等着报孙子了。”

“这件事，你就放心好了吧！”萧逸飞大声道。

“你真坏。”李菲捶着萧逸飞的胸膛。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往房内而去，在这一刻，萧逸飞发自肺腑的感到高兴，这种高兴，甚至大过他以前获得一场一场的胜利。

或许，这才是一个人应该享受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