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 第309章 粘罕末路

清河的战事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当最后一名金人倒下的那一刻，这里的战场终于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没有胜利的欢呼，没有对阵亡之人的哀痛，甚至在这一瞬间，这个战场都没有任何的动静儿。

所有人注视着高台，那里站着一名仍然在挥舞令旗的将军，只不过此时的令旗已经彻底的僵持不动了，就如同他这个人一样，没有了任何的动作。

他的最后一个动作，是合围。

然后再也没有人动作，他不是乌延蒲卢浑，他没有两个可以的代替的副将。

这么多年来，赵桓将大量的年轻小辈，将大量的可造之材送到了各个军伍之中，补充他们的力量。

虞允文，李显忠，乃至半好不坏的邵宏渊，除此之外，李宝，魏胜，刘晏等等等等。

大量的年轻将校都被赵桓收拢于麾下，然后忍痛割爱送到了外面，送给了岳飞韩世忠刘锜他们这群家伙们。

可自己的麾下，就是三老将罢了。

姚平仲，赵秉渊，韩常。

赵秉渊有指挥之才，姚平仲勇武不凡可护卫中军，韩常箭术无双，必为先锋。

三个人这么多年也闯荡出来了属于自己的打法，只不过在这一战之后分崩离析。

当后方的李宝与魏胜带着兵马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群已经处理好了尸体，打扫完了战场，静坐等待他们的宋军。

而韩常，就被他们护卫在了中心。

看到这一幕，李宝和魏胜两个人脸色僵硬到无以复加。

他们知道这件事情理论上不怪他们，但是他们也知道这件事情自己心中有愧。

李宝披麻，魏胜抬棺，两个人亲自护送着韩常老将军朝着后方而去。

“送，老将军回家！”

李宝一声大吼，魏胜为首的十二名将校直接抬起来了那简陋的棺木，然后朝着燕云之地的方向而去。

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事情就是将韩常安葬，让他入土还乡。

“韩常，你说你这辈子还有三件事儿没做甚为遗憾，是哪三件事儿，朕帮你做了！”

“嘿嘿，这个就不劳烦陛下了。

当年末将在家乡尚有一个相好儿的，当年辽国败亡之后，诸多百姓惨遭屠戮，那女子不幸也在其中。

末将第一件事情就是想要再见她一眼，这事儿是做不到了。

当年末将年少无知不懂事，成天和父亲呛嘴顶撞，没少让老父伤心，末将就想要再给父亲磕个头。

只不过当年出逃燕云的时候，家父死于乱军之中了，这尸体最后也没能保住...

这件事情也是没办法的。

最后就是....末将想要回家看看，末将想要再去燕京一趟。”

当初赵桓醉酒，想为自己身边的几人还愿以赏，然则其他人都还好说，唯独这韩常的三件憾事是最为无法解决。

只有这第三件，回到家乡燕京，赵桓答应了他一定会让他亲眼看到燕京的未来。

只不过....

沿途的诸多大军都已经得到了消息，一路让出来了道路，同时那乌延蒲卢浑以及诸多金军将校的首级也在传首各地。

各地城池看到最后的一支援军彻底覆灭之后，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地位。

此时岳飞和虞允文同时传下命令，让诸多使者前去说降各地，最终将一座座之前还在坚守的城池拿下。

至于大名府的最后一道防线，也在虞允文的一次次强攻之下，被攻破了。

大名府守将白彦恭被岳云一锤子过去打了个脑浆崩裂。

彻底打通了北方最后的屏障，韩家军与岳家军的汇合近在咫尺，而刘锜与张俊等人的大军也朝着东北方向开始了进军。

几路大军即将正式汇合，完成最后的总攻。

而金国也将最后的兵马交给了留守金国的名将完颜宗望，意图以会宁府做最后的防线，准备最后的决战了。

至于现在唯一还能够拖延住宋军脚步的，那便是停留在朝歌城，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南下还是应该北上的大金名将粘罕了。

“老夫这一生，从来未曾这般的犹豫过，如今也当真算是穷途末路了。”

此时那朝歌城的府衙之中，粘罕此时哪里还有半分伤病的模样，而周围的众多将校如今也是颓废之气尽数消失。

麾下的兵马比之离开邺城之下的时候少了足足四成之多，可如今全军上下在没有一名身患瘟疫之人。

组他们离开邺城之前，粘罕就已经将军中彻底的分离开来，所有染上瘟疫，以及可能染上瘟疫之人全部分离开来。

未曾染病之人被重重保护，所有的汤药辎重全部喂给他们。

保证他们的存活。

而那些已经和可能已经染上瘟疫的存在，则是被他直接挑了出来，去攻打邺城，去搅乱冀州各个郡县之地将瘟疫蔓延出去。

当这些人都被舍弃之后，最后的那些人，出现一个斩杀一个，就地焚烧，保证了战力。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粘罕专门让人按照那些染病的士卒模样给自己也打扮了起来，除了欺骗赵桓麾下的宋军以及让他们掉以轻心之外。

也考验了一把他麾下众多将校的忠心。

当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他离开了邺城，进入了朝歌之中，然后开始了他的第二步计划。

但是在这个计划之中，他却是遇到了一个很难选择的问题。

他本想反向冲杀再次进入邺城，然后夺走邺城的粮秣辎重，最后从邺城再次北上西进，这样便能够直接进入防备十分空虚的大宋并州，也就是当年的河东路。

从并州他便有了活路。

北上入燕云，然后入漠北，回会宁，这是活路。

亦或者是西进河套，趁着大宋刚刚结束大战，雍凉守备空虚，党项人的人心不稳，直接在这里搅弄风云甚至引入那西辽的豺狼进入。

都可以立下大功。

但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收到了另外的一条消息。

一直潜伏在那洛阳之地的内应告诉他，如今洛阳不稳，赵楷此人身体不适，如今已经无法正常处理政务了不说。

那大宋的太子也无法服众，此时全靠些许老臣强行压着局面。

告诉粘罕，此时他们完全可以直接南下进攻洛阳之地，然后直接攻破洛阳，最后便可以拿下整个天下一举反败为胜。

这计划看上去就无比的胡闹，别说现在洛阳压根就没有赵桓。

就他赵桓这么多年的这种打法，就算是粘罕再一次将这个家伙斩了，他也灭亡不了大宋。

单单是他粘罕知道的，赵桓最起码配备了足足三套六部的人手，当年大将清理大宋的冗官之后，赵桓将大宋的版图直接划分了一下。

大宋的官员如果想要进入中枢，除了他自己亲自批下来的那些人之外，已经科举直接朝着一甲之外，全部需要去地方历练。

同时朝中的中枢官员，除了六部尚书和直系的两名副手之外，每五年就需要下去历练三年治理地方。

在这种情况下，他粘罕就算是将洛阳屠了一个干净也不会让大宋灭亡，因为只需要一个种子，振臂一呼之下，立刻就能再一次组建出来一个简陋的朝廷。

然后重新开始。

但，这仍然是一个致命的诱惑。

粘罕也知道现在金国已经到了危急存亡之秋，如果他继续北上当然也不是不可以，宋军之所以对他没有立刻围剿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骗过了赵桓。

让他们觉得自己已经是命不久矣。

再加上自己近乎于“自废武功”的这种行为，让他们对自己轻视也是理所当然。

有了这种轻视作为前提，他完全可以想办法先行一步解决很多的麻烦，然后趁着他们不在意回到漠北草原之上。

那个时候，自己也就安全了。

但，没有太大的意义。

无论是自己这一路上攻破了多少阻碍他脚步的宋军，也不管他这一路上斩杀多少将校，终归是改变不了他们之间的差距。

这一次他们失算了，大宋的局他们没看懂，一步错步步错。

直到现在他们已经只剩下据守会宁府这一条道路了，守住了他们还能苟延残喘一阵子，亦或者是还有继续深入逃窜的机会。

回到那草原上继续当他们的女真部落，然后躲藏着大宋的追杀，想尽办法活到下一次机会的到来。

胜利已经和他们几乎没有太大的关系了。

但，如果他真的攻破了洛阳，那就更加的不一样了。

只要攻破了洛阳城，他完全可以血洗大宋朝廷，然后逼迫诸多大军回军。

逼迫他赵桓回军。

这是拖延时间的好机会，而且只要他们的兵马从北方撤回，哪怕是燕云之地丢了他们也还有机会收复辽东等地。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仍然可以雄踞一方也未可知...

而这样做的结果可比现在的这种，要好上太多太多了。

“将军，密信又来了！”

高庆裔来到了粘罕的身边，低声将一卷布帛递到了粘罕的身边。

当他再次打开布帛的时候，那上面的一句话终于让她心动了。

“大宋郓王赵楷病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