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妾归 第206章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伍）

忘川河底的记忆我还清晰的记得，那些不得解脱的孤魂野鬼均在河下的倒悬世界。

也就是说，那日洛城口中的倒悬世界，便就是我们如今所在的虚空妄地！

原来如此！

我定了定心神，打定主意，便伸手将双龙发簪收入袖中。

后土娘娘清风霁月的立在一旁，辨不清喜怒，仿佛是在等着我们离开。

既然我已得她的相助，自然不会在此多做停留。

我看了一眼萧商羽，正准备与他一同离开，后土娘娘好似才发现他在此跪了半天。

“北极武曲星君？”

萧商羽闻言抬头应道：“正是……”

后土娘娘眯起了眼睛：“就是你拐了青懿？你们竟已有了夫妻之实？”

萧商羽顿时汗流浃背，有种见家长的错觉，不对，这就是真正的见家长了……

他深呼吸了一阵才开口道：“后土娘娘，待我归位，定以最盛大的婚礼迎娶青懿，绝不叫她受半点委屈。”

后土娘娘冷笑一声：“无媒苟合，天宫真是养的一群好神仙。”

我微微皱眉，直接开口替商羽说话。

“后土娘娘此言差矣，我与商羽两情相悦。前两世若非他舍身相助，恐怕我比毓曦更早会化作双龙簪中一缕孤魂。”

后土娘娘闻言，眼中多了一丝怜惜，随即凌厉起来。

“皇天后土，我是与天帝并肩的存在。打狗还要看主人，天宫未免欺人太甚！”

随着这句话一并泄出的，是她充沛的神力与浩瀚无边的怒意。

我顶着她的剧怒，还是问出了压在心底的话。

“你既然这么在乎我，为什么当年我这般受苦你却没有站出来帮我？”

气氛无端开始凝重起来。

她轻轻垂眸：“我早舍身化六道，如今在你面前的也仅剩一缕孤魂。这件事不能叫世人知晓，权当我隐世在三界某个角落，如此地府方可享永世太平。若非前些日子转轮王将我唤醒，你与我这回也会失之交臂……”

我的珠泪沁出眼角。

原来她竟不知其间种种，真是阴差阳错，叫人唏嘘。

“青懿，这回我醒来，便不会再坐视不理。你与毓曦的债，尽管去讨。”

我的心瞬间暖了起来，朗声道：“绝不叫后土娘娘失望。”

她朝我露出一丝笑意，又瞥了一眼萧商羽，不情不愿道：“你已经答应的，绝不能改。”

萧商羽如获大赦，乖巧点头：“商羽定不负青懿。”

如此这般，不再耽搁，旋身显出白蛟法相，抓起萧商羽直窜天际——

紧闭双眼，身子猛然跌入一潭幽深刺骨的河水之中！

一个激灵，立刻摆尾，回旋，将自己的身子掉头摆正——

抬眼望去，我们正匍匐在忘川河底，河水清澈见底，头顶透着几缕光芒，与我熟悉的忘川河底完全不同。

我与萧商羽对视一眼，后者对我打了个手势，我这才发现在不远的高空，竟悬浮着一庞然大物。

都不用仔细看，我已经认出了那是我前世的蛟身。

奋力往那处游去，遍体鳞伤的蛟身只剩半边的骨架，当我靠近时还能感到它因恐惧触发的颤栗。

我伸手轻柔的抚上它安慰道：“别怕，我来了。”

闭上眼，回忆起那夜渡劫的整整十八道天雷……

千劫万难重塑肉身。

可这具肉身如今已支离破碎。

好在，一切的一切就要在今日终结。

曾经的我仅剩一魂，如今三魂七魄齐聚……

念及此，凝结神力在指尖，我轻轻回旋身体，渐渐向这副骨架靠拢合一。

萧商羽眼见着巨大的白蛟与那副骨架靠拢，心跳忽然加速！

他拼尽全力向上游去，心头无比焦急，因为从他的角度，看到了符玺忽然出现……正不怀好意的游向青懿，而他的眼眸已然全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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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星灿愣在当下，原来青懿不是小小的蟒妖，而是后土娘娘的双龙簪化形！

自己都做了什么？！

无尽的悔恨就快要将他撕裂！

若是最初那时，他能正视自己的感情，在近千年的岁月中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夺回青儿，那就不会有萧商羽那档子事！

可那时的他，一心一意只想渡劫成功，获得神位，杀回南海。

更是为了赢得敖钦的信任，一步步的伤害青儿，甚至亲手斩断她的蛟尾。

就连在诛仙台，他都晚了一步。

青儿没说错，他是晚了。他晚的太离谱。

他感到脸上湿漉漉的，原来已经不自觉的哭了。

在虚空妄地中，他才终于正视自己的内心。若是青懿对上他，他绝不会将自己的性命交给她，他不会不还手……

可笑的是，他最看不上的商羽替青懿挡了雷劫，又与天帝定下赌约自己跳了诛仙台。仅仅是这一点，便是自己望尘莫及的所在。

终于明白，他已经在一开始就永远失去了他的青儿。

如今即便站在他面前，那少女也只能被叫做青懿，是一往情深爱着商羽的青懿。

他曾蔑视还是蟒妖的青懿，藐视还是凡人的商羽。可商羽用凡人之躯替青懿赴死，青懿用妖身化神。

如此低贱的种族，却做到了他永远做不到的事情，他注定只能仰望他们。

多么可笑！多么可悲！

顾星灿哭着哭着便笑了，我才是那个最可悲之人！

一同回到忘川河底的还有顾星灿，他此刻已经完全清醒，敖钦将他骗入虚空妄地便是要离间他们，要借顾星灿的手对付萧商羽。

最后趁青懿落单，利用寄生灵和卯蛊围猎她。若是这般都杀不死她，那恐怕敖钦就会亲自出马。

果然，他很快发现了寄生灵的黑雾已从符玺的身侧弥漫开来。

他的双眼发红。

敖钦，是你害的我失去了我最爱的女人！是你害的我错失南海王位！

我与你不死不休！

他的戾气随着灵力一道冲向寄生灵——

寄生灵的确附身在符玺身上，它原本的计划是出其不意打一打辅助，可莫名其妙入了虚空妄地后，敖钦除了在第一幕出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现在眼见着青懿都要和真身合二为一了，它做不到继续坐视不理！

它原本是庄妙善座下的大和尚，今生自是有机缘可以登上西方极乐世界的莲花宝座。

就因为掺和到了南海这档子事里，被青懿残杀后不幸沦落为美人面的面首，被迫与其交欢采阳补阴，后又辗转被泉瑶胁迫办事。

它的怨、它的恨又有谁人能懂！

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蛟女！若她能化神，自己就永远复仇无望！

它就没想再活着回去，早已受够了种种身不由己的折磨！

抱着这样的信念，它要在青懿夺得神位的开始，就给她最后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