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正一道童肝成万法天师 第534章 古之真人，其寝不梦

“你做梦了？”

池彦泓看着李阳眼角的晶莹，面露狐疑。

李阳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仍旧沉浸在刚刚梦境的绝望和悲伤中，还没有缓过神来，但是他不打算把这么不吉利梦境的内容告诉池彦泓。

“所以是做还是没做？”

“做了，但是忘了。”

李阳看着池彦泓似嗔似恼，愈加狐疑的眼神，瞪大了眼睛解释道：

“怎么，难道道友以为我是故意装睡，就为了打你一巴掌吗？”

“我是真君，真君哎！堂堂的白云真君！人仙高手！”

眼看李阳解释的样子，池彦泓终究捂嘴一笑。

“好了，知道你是人仙了，好像谁不是人仙一样的。”

以两人的修为，衣服被弄脏这种就是小事，李阳刚想掐诀捏一个净身咒，池彦泓面色一变，抬手阻止了李阳。

“不用了，你刚刚醒过来，这种小术我自己来就好了。”

说罢，池彦泓右手掐诀，不过片刻便又恢复了一身白衣，回到了往日那副清冷的样子。

李阳不以为意，换好自己平日的青衫装束。

两人一青一百，走在后山的道观中，山上刚刚下过雨，烟雾朦朦一片，放眼望去古观，青砖，树木俱遮在一片迷漾之中。

“现在是几号了？”

“九月八号。”

“九月八号……”李阳沉吟道：“我昏睡了半个月吗？”

“这半个月，有什么大事发生？”

池彦泓把头一歪：“你指的是哪些方面？”

“极真界？”

听着李阳说的话，一袭白袍的池彦泓微微一笑：“你那一剑或许真的起了作用，现在太平洋的极真界飞船收缩了一半的面积，在这半个月里面，也没有飞船再来袭扰沿海各国。”

“阴蚀的死亡似乎让那边的高手更加警惕，在没有恢复伤势之前，应该不会大举进攻，但是一些试探可能还是会有，目前华国已经将全部兵力派往沿海驻扎，道盟和特异局的高手也基本在沿海一带严阵以待。”

池彦泓的语气透露着一股深深的疲倦，想来这几天她也是沿海和白云山两头跑。

李阳迟疑道：“我们这边没有试着主动出击吗？”

池彦泓点点头：“军方有过这方面的建议，联合各国在太平洋的上空引爆氢弹，一举消灭盘踞在那里的极真界飞船群。”

“他们这样做了？”

“自然没有，被齐乾漱驳回了，按照之前在罗布泊伏击炎烬的情况来看，氢弹或许可以对极真界的大部队进行痛击，但是绝对伤不到地仙高手，一旦将几个蛰伏的地仙老魔惊扰出来，目前的蓝星承受不住他们的怒火。”说罢，池彦泓转过头看了李阳一眼。

“尤其是当你在白云山昏迷的这段时间。”

李阳闻言，眉头微皱，想起在太平洋深处升腾起的数道浩浩气息，许久过后终是一声轻叹，

这就是一个两难的决定，主动出击，惊出那些积年老魔，蓝星挡不住。

被动等死，等那些老魔恢复过来，蓝星照样逃不过被屠戮的命运。

“所以现在，在等各国积极备战对吗？我看老齐在青城山铸的那些法剑也能发往前线了，到时候让朱灵王书桓他们也去挑几柄。”

李阳笑道：“走吧，我们去逛逛前山，我好久都没有去过了。”

李阳一向如此，既然患得患失没用，那就先做一些让自己高兴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说罢，李阳一挥衣袖，出了后山道观，在一片薄暮冥冥中往前山走去。

“他们，可不是在等各国积极备战，他们，是在等你……”

“这个世界，都在等你。”

声音轻柔，被冷冽的山岚揉碎进山中，池彦泓微微轻叹。

转头，看着青砖绿瓦的道观，想起刚刚李阳起床时润湿床单的冷汗，池彦泓自语道：

“古之真人，其寝不梦，其觉无忧，其食不甘，其息深深。”

“自古至人无梦，梦境忽来，未必无兆。”

“所以，你到底梦见了什么？”

池彦泓驻足在原地，原本轻松的面色一下沉重了起来，

——

李阳没有去前山的白云道院，怕惊扰到那里正常的教学秩序。

即使在末日降临的前一天，这个世界还是要照常运转着的。

站在前山的山腰上，从李阳的位置可以看见山脚下的城镇中高楼悬挂的巨幅广告，沸腾的人群和街道，甚至可以听见乡镇中的居民许多在呼喊着自己的声音……

作为李阳的老家，白云山的坐落地，石洋村和眉山镇从十几年起就开始热闹起来，但从来没有那么一次，自豪和激动成这样。

他可以看到，那些巨幅的广告都是一个身影，一个浑身白光持剑的身影，没有面目，而他的对面是漫无边际的飞船和玄俑，还有一团蓝色的寒光。

巨幅广告的标语大多不一，却都是一个意思：跟随李真君，征战太平洋！

这是一幅征兵广告。

池彦泓走到他的身边，顺着李阳的目光同样看到了山下乡镇中这些夸张的巨幅广告，

“目前整个世界都在这样做，不仅需要大量的修士在最前线，还需要大量的普通士兵在后方维持安定，补给前线，目前华国还只是试点，在蜀川，黔州，滇南几个地方征兵。”

当李阳知道或许整个世界都在进行这样的场景时，并没有太多的自豪或者开心，也没有感觉尴尬或羞耻。

他站在那里，突然感觉到一阵茫然无措，甚至于，一丝不安和慌张。

“真君，你醒过来了！”

突然，一阵咋咋呼呼的声音在松柏后面响起，

李阳回头。

下山采购物资的赵紫瑶还有王鑫陈丽一股脑的围了过来，又惊又喜，叽叽喳喳的吵成一片，

现在赵紫瑶在山上真的成了‘不语仙子’，不苟言笑，教学严厉，但是在李阳面前，她永远还是那个咋咋呼呼的护山神兽。

“我就说真君没事的，人仙嘛，闭关个把月不是很正常？”

“真君，我们白云山这次露大脸了！我刚刚下山采购物资的时候，那人一听我是白云山下来的，都不收我钱，给他钱，他还开着车跑！”

“俗话说的好，装逼被雷劈，看那个阴蚀一天天能的，还不是被两剑斩了。”

“我们这一届又收了两个小家伙，资质我看不比李灵儿还有小卓玛差，现在天天就想往后山钻，还好被我拉住了。”

大部分都是赵紫瑶在说，王鑫还有陈丽偶尔插两句，但是脸上都是自豪的笑容。

李阳看着这一切，心中一些不安和慌张渐渐淡去，脸上也慢慢恢复了笑意。

就在这时，旁边的松柏发出簌簌地响动，大滴大滴的雨水从松叶上掉下来，像一场磅礴大雨。

显然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松树上跳跃。

啪嗒！

一团黑灰色的毛球从松树上滚落下来，然后啪的一声冲向李阳。

李阳身形一个趔趄，脚步后滑，这才止住身形，而后手上这团毛球开始舒展身形，窜到他肩膀上像农民一样蹲了下来，

“鼠兄，你又变胖了。”

李阳无奈一笑，戳着胖松鼠收不回的肚皮，

这松鼠在白云山也待了快十六年，这在松鼠界算是高龄了，但是毛色还是油光发亮，蹲在李阳身上跟个胖球一样。

“胖二，下来，谁让你爬真君肩膀的！”

王鑫训斥道，但是松鼠却丝毫没有鸟他，舒适的拿头蹭了蹭李阳，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咕咕’声。

“无妨，让它爬吧，反正十几年前就是这样爬的。”

李阳心中欢喜，逗弄着松鼠，彷佛又回到了当年无拘无束（坑蒙拐骗）的道童时期。

那时没有极真界，也没有修仙，这个世界还是原本的模样。

一路逗弄着松鼠，一人一鼠慢慢消失在迷蒙的山岚中。

在他身后，王鑫和陈丽正满腔欣喜的要将李阳醒过来的消息告知白云山上弟子时，去拉赵紫瑶，却发现赵紫瑶定在原地，怎么也拽不动，

“怎么了？你在发什么呆啊？真君醒过来你不刚才不是最高兴的吗？”

“没，没事……”

赵紫瑶面上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看着李阳消失的方向，面上有些犹豫不定。

就在这时，池彦泓突然一步走到她的身前，静默片刻，随后一言不发的也消失在山岚中。

……

告别李阳和池彦泓，返回白云道院的山路上，赵紫瑶犹豫片刻，突然停下脚步对王鑫和陈丽不确定的问道，

“你们说，一个能征战地仙的顶尖高手，会被一只松鼠给差点撞到吗？”

赵紫瑶张着眼睛，来回打量着两人，

正在欣喜之中的王鑫还有陈丽顿时愣在了山路上。

——

李阳托举着松鼠，松鼠一直到后山的山腰时才被一条大黄狗激到，跳下李阳的肩膀，呼哧呼哧的便去追赶大黄。

大黄是一个种道高手，还是棒子国的种道高手，被李阳以地煞神通点化，在山中受罚。

松鼠只是先天修为，以它吃了睡睡了吃的惫懒性格，自然是打不过大黄的。

松鼠吱吱吱的叫唤着，而后从林间爬出了一只火红色的大蜘蛛，

这是李阳在滇南哀牢山收服的蛊蛛王，同样是种道修为。

一鼠一蛛联手对付大黄，大黄渐渐不敌，夹着尾巴逃窜，被松鼠和蛊蛛王衔尾追赶，窜入林中。

一时间，整个后山鸡飞狗跳，像动物世界一样，李阳看着三物的吵闹，面上一笑，负手慢慢悠悠走回了山上道观，玉蟾殿。

不多时，道袍沾染了林间雨水的池彦泓也走入大殿，看见李阳正在殿中摆弄阴蚀的那两杆断枪，神色一动，就要上前阻止。

“放心，阴蚀已死，这大枪印记已经散了，不会主动伤人的，冷一点就冷一点，我受的住。”

李阳摆摆手，劝住了上前的池彦泓。

池彦泓看着面色淡然的李阳，神色一时变得无比复杂：“你，都知道了？”

“这是我的身体，我自然清楚。”

李阳苦笑一声，随后放下了手中的断枪：“而且道友你也太过了吧，连一个净身咒都担心我施展不出来？”

“没有，我只是……“

池彦泓刚想解释，李阳摇摇头打断了她的言语，

“算了，无事，这断枪材质不错，可惜材料属阴，与你的道法相悖，否则倒是可以作为你日精轮的养料。”

“但是和我的南溟剑倒是相配的很。”

李阳说罢，当即从眉心祖窍中唤出南溟剑，

池彦泓见李阳从眉心唤出南溟剑如此随意，心中稍定，

只见李阳将南溟剑在断枪上一阵劈砍，大殿中一时火花四溅，不过纵是李阳满头大汗也只切下一些碎屑出来，

这些碎屑与南溟剑一触碰，立时一阵蓝光转向南溟剑中，随后这些碎屑立马便变成了凡铁，反倒是南溟剑的剑身多了朦胧蓝光，

“你这南溟剑，还有这层妙用？”

池彦泓见得眼前景象，心中一惊。

李阳擦去脑门的汗珠，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宝岛海峡切断这杆大枪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如今一试，不想是真的。”

李阳也不知是因为地仙神焰还是自己两门食炁法合二为一变成《极道宝鉴》的原因，这南溟剑似乎还可以进化，可以吸收其他神兵的精粹。

这很惊人，目前的华国从未出现这种兵器，南溟剑尚未开刃就可以和地仙道兵争锋，一旦继续成长吞噬了这杆大枪，还不知要成长到什么地步。

而且李阳朦胧有种感知，目前的南溟剑似乎格外急切冰火两种属性的材料。

“是因为我修持功法的原因吗？”

李阳心中思忖，手上动作却没有停，开始劈砍断枪。

池彦泓见此一幕，知道李阳没有继续交谈的想法，叹息一声就此离去。

等到池彦泓走出大殿，许久之后，李阳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他摊开握着南溟剑的手掌，看着被震裂的虎口流出鲜血，面上似悲似笑，

“我竟然，已经，弱到这种程度了吗？”

四下无人，此时的李阳终是卸下了所有伪装，

他在蒲团上盘膝而坐，静静的感知着自己的身体。

其实现在的他很强，比起以往的所有时刻还要强，

李阳甚至怀疑比起宝岛海峡决死一剑的自己，也只弱了半分。

他的阳神已经到了由虚转实的关键时候，再进一步极致蜕变，那就是传说中的元神。

他的法力格外充盈，丹田和眉心祖窍的极道罡元几乎凝成了液态，如海洋一般激荡磅礴。

但是他又很弱，弱到甚至可能连一个种道高手都不如。

李阳此刻能看到自己的血肉筋骨中无数的力量流动，交织，平衡，

残留的神焰，暴虐的土木双雷，阴沉的寒炁，

他现在的身体内部各种混乱的力量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衡，

之所以无比脆弱，是因为稍有不慎，乃至动用的力量有稍微那么一点点超纲，他身躯的平衡都会被打破，肉身将会崩溃，会破裂。

也就是说，此刻的李阳，根本无法发挥种道以上的战力，否则，他的肉身会先一步崩碎。

结束内视，李阳盘坐于大殿中央，思索缘由，面上无悲无喜。

这一切早有注定，他的肉身本就是短板，又以肉身为容器储存暴虐的地仙神焰一月，肉身本就支离破碎。

宝岛一战，又不惜开启土木双雷法身，双雷雷炁排斥激荡，对于他的肉身更是一场浩劫，

此刻的他，就像一个精致的瓷娃娃，装着满盈的水，一碰就碎。

就在此时，殿外一只满是雨水的大黄狗慢慢走入了殿中，它在山中甩开了松鼠和蛊蛛王，看着殿中盘坐的李阳，慢慢亮出了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