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蛊不惑【苗疆】 第108章 揣着明白装糊涂

阿枝继续道：“恰巧这时又有一个人不知从哪听来了他们可以去买媳妇，可以去那些家中孩子众多，或者家里急需用钱的人家那儿买。”

“这种事本就是‘你情我愿’的，在看他们看来，也没犯什么法，就算是有人报警了，但他们这都是正常的交易，他们也拿他们没办法。”

夏青溪淡淡道：“可是，真的是‘你情我愿’吗？”

阿枝垂眸摇了摇头：“不是的，这些被卖来的女孩子大部分都是不知情的甚至是不愿意的。”

他继续道：“因为他们只是听说，即使是对这个办法心动，但却没有门路。但恰巧，最先开始提出这个办法的人又找到了一个中间人。”

“那个中间人愿意帮他们牵桥搭线，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卖给他们。”

“他们本以为是赚到了，结果到了后来才知道，那些人里不仅只有被家里人主动放弃的，更多的都是被拐卖来的。”

夏青溪：“那他们的选择……”

阿枝：“他们选择当做不知道，继续在那个中间人手中进行买卖。”

“他们的道德不高，只要不触犯到他们的利益，他们完全可以将这件事烂到肚子里。”

蛊女眼神充满了厌恶：“这件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阿枝摇摇头：“具体的时间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在我很小的时候这件事似乎就已经存在了。”

“在往些时候这种事其实还更频繁一些，最近几年倒是有所减少。”

夏青溪：“但是依旧存在。”

阿枝点头：“嗯。”

夏青溪突然问他：“那你知道这件事后，为什么不想办法阻止呢？或者是帮帮她们？”

阿枝顿了顿，有些无措：“我想帮她们，但是我帮不了。”

“寨子里因为人很少，大家都相互认识，也都非常的‘团结’。他们对买卖媳妇的这件事都心照不宣，因为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们也得给他们的孩子买个媳妇。”

“如果有人逃了，他们会一起去找的。其实这种事以前也有发生，但她们无一例外都逃不掉。”

“这周围都是山，山里毒虫野兽多，且人烟稀少，对外交通不便，想要出去，如果没有人帮忙，光靠自己的话，最近的一个交通点都得走上快一天的样子。”

“与之不同的是，寨子里的人对这些山却很熟悉，毕竟他们从小就在这里长大，所以她们逃出去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阿枝低头抠了抠手：“父亲也不愿意让我出去，我出不去。”

夏青溪侧眸静静的观察着阿枝，其实真的出不去吗？似乎也不见得，但他似乎是有些懦弱的，他也没有那个勇气去反抗他的父亲，去反抗这一整个寨子。

这个暂且不论，他继续问道：“那寨民们中的那些毒是怎么回事？”

离娘这时开口了：“我下的。”

夏青溪有些诧异：“你会毒？”

离娘摆摆手：“一点点吧，我大学学的是化学。”

“化学啊。”夏青溪点点头，难怪呢。

“那你们身上的蛊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苗巫要给你们下蛊？”

现在换阿枝回答：“因为寨主怕她们会不小心泄露出去，虽说这里通常也没什么人来，但是以防万一，就让苗巫给她们种了蛊，那些事于她们而言也就成了禁忌，她们无法说出来，甚至是有想将信息表达出来的想法都不可以，想要强行说出来的唯一结果就是死。”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更好的控制她们，你们也看到了，寨子里有好多的女性她们的身体上都或多或少的有些毛病，或是说不出话，或是有些呆愣，除了是那些人打的之外，还有蛊的作用在里面。”

夏青溪和蛊女脸上的厌恶之情溢于言表：“那些人了可真是死有余辜。”

像是知道夏青溪会问什么，阿枝先一步道：“我有在尽力的帮她们了，但是我的能力有限。再加上寨子一直都是年长的、地位高的人说了算，我……他们都不会让我参与进来，还有，我人微言轻，即使父亲会对我好一些，但在这些事上他却不会为了我让步。”

夏青溪疑惑道：“那我想问问，为什么你会对这些这么清楚呢？”

阿枝道：“本来我就对这些事有留意，后来……后来离姐来了，我知道她想做什么后，我就有刻意的去搜集这些信息，再加上父亲有时候并不怎么避着我，他好像有意图让我做下一任的寨主，所以这些事我知道的就更多了。”

夏青溪：“那……我们能问离娘你是怎么来的吗？毕竟我看寨主对你的态度还挺奇怪的。”感觉不是很待见的样子，但离娘又却确实是寨主名义上的媳妇。

离娘笑笑：“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当初就是被人给拐卖到这里的，还是个熟悉的人。”

离娘的神情微冷：“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现在这世道，连熟悉的人都可能转手坑了你。”

没再多说这个事，她继续道：“后来被卖到了这里，买家就是那个该死的狗东西，说是什么孩子还小，想要给孩子找个后妈，不能让他没有母爱。”

“嗤。”离娘讽刺一笑：“什么东西啊，冠冕堂皇的理由。而且，孩子还小？都十六七了还小？”

一旁一直听着离娘说话的阿枝垂眸抿了抿唇，想要说些什么，看了看离娘，最后还是没开口。

反正夏青溪他们也都知道的差不多了，她也不刻意的去装什么温柔了：“老子还没谈过恋爱呢，凭什么就要给那个老东西当媳妇。”

离娘轻描淡写来了一句：“所以我就先下手为强把他给化学阉割了，造福社会。”

夏青溪：“……”好牛。

顿了顿，他道：“那他之后没有发飙吗？”

离娘不以为意道：“当然有啊，毕竟是个男的突然知道自己不行了都会生气然后恐慌吧。”

“但他又不知道是我做的，这件事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也只能认为是自己的毛病吧。”

“后来他又想将我转手卖出去，但估计他想到了面子什么的，还有那时候那个小屁孩不知道为什么还挺亲近我的，所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离娘耸了耸肩：“毕竟他对他唯一的儿子还挺好的，他可是希望他能够继承他的衣钵。”

夏青溪举手提问：“那他爸不行了的事阿枝他知道吗？”

离娘：“以前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

夏青溪：“……”

阿枝：“……”

一旁看了听了半天八卦的蛊女狐疑看向阿枝：“你听到这些你不生气吗？而且，似乎你还是和离娘是一边的。”

阿枝摇摇头：“我知道这件事是我父亲做的不对，我不觉得离姐有错。”

蛊女：“但你父亲对你那么好，你就不会觉得愧疚吗？”

阿枝有些沉默，半晌，他道：“他对我好我知道，但他也不是纯粹的对我好，他有他自己的考量。”

蛊女不说话了：“啧啧啧。”

闻言，阿枝垂落的长睫微微颤动，他抬手轻轻扯住了离娘的衣角，想辩解道：“我不是……”我不是那么冷血的……

离娘冷漠的将自己的衣角从他的手中抽离：“我知道。”

阿枝抿了抿唇：“……嗯。”

离娘抬眸看向夏青溪，询问道：“现在这件事你们也都知道的差不多了吧，你们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夏青溪：“我们之前大概有商量过如果这件事背后有什么隐情的解决办法。”

“你们身上的毒和蛊我们会帮你们解决的，还有那些被拐来的，我们会想办法把你们都接出去，然后帮你们找到家人。”

离娘这时却突然摇了摇头：“且不说是不是所有的家庭都接受这个已经被拐卖掉，还生了孩子的女儿，就算是只看那些被拐卖掉的女人，她们有些人也不见得都愿意离开这儿。”

夏青溪不解：“为什么？能够回家为什么不回呢？”

离娘：“我说过，有些女人已经生了孩子，有的不止一个，她们有些会因为孩子而舍不得离开。”

蛊女：“那就把孩子也给带走就好了啊。”

离娘：“可是那些孩子其他的家人会愿意吗？那些孩子自己又会愿意吗？女方的家庭会想要这些拖油瓶吗？”

蛊女沉默了，话虽说有些残酷，却也是事实。

离娘又道：“而且有些女人是她们自己家里人把她们给卖掉的，她们回去的话又能去哪呢？”

夏青溪沉默半晌，道：“那你有什么想法吗？”

离娘：“那些想要留下的就让她们留下吧，这是她们自己的选择，我们无权干涉。”

“至于那些想离开的就离开，愿意带着孩子且能带着孩子走的就带着，不愿带着孩子走的那就不带，反正一切看她们的意愿。”

“至于那些想离开却没有去处的，我会想办法的，有手有脚，总不会饿死自己的。”

语罢，她又道：“别觉得那些不想带着孩子离开的人很讨厌，如果可以，她们会想要有这个孩子吗？这个孩子本就不是抱着期待出生的。别说什么孩子都是无辜的，如果那些孩子真的很好，我想那些女性也不可能舍得放弃他们。”

“还有，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你不能将自己的意愿强行放在她们的身上。”

“你并非局中人，又怎能知晓局中人的苦难与不易。”

“更别说什么狗屁的‘将心比心’‘换位思考’，我还是那句话：没切身的体会到，你的所有言论都是在站着说话不腰疼。”

“别反驳，这就是事实。”

被离娘突然的气场全开弄的有些懵懵的夏青溪乖巧的点点头：“嗯嗯，那那些寨子里的人呢？”

离娘：“罪魁祸首是一定要死的，当然，现在也死的差不多了。”

夏青溪：“……”突然发现这姐也太酷了吧，霸气。

“要是能找到现在那个什么中间人，一定要把他给下了毒然后给送进局子里，当然，还得托人好好照顾照顾他。”

离娘讽刺道：“他可是个大好人啊，怎么能过的这么舒坦呢。”

“至于这个寨子里的其他人，除了阿枝还有那些无辜被牵连还不想离开的女人，其他人的毒都别解，就让他们带着时时刻刻面临着死亡威胁的恐惧死吧，这个地方是腐朽破败的，他们也一样，就让这儿成为他们的墓地。”

夏青溪点点头，但：“为什么……阿枝？”

虽然夏青溪没有明说，但离娘大概也能猜到，她淡淡道：“就当是他帮了我们的报仇吧。”

夏青溪静静的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这才缓缓道：“嗷。”

可是，真的吗？

是真是假，恐怕也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阿枝这时突然道：“姐，我不想留在这儿。”

他抿了抿唇，最终鼓起勇气道，抬眸认真的望着离娘：“我想和你一起离开。”

好似怕离娘认为他是个拖油瓶一般，他赶紧道：“我读过大学，我能自己养活自己的，我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就是……我就是不想在这儿了。”

“我想和你离开……”我想和你在一起……

离娘沉默的盯着阿枝看了一会儿，像是要透过他的皮囊看到他的内心。

就在阿枝以为真的没希望了的时候，离娘没什么情绪道：“我可以把你带走。”

她承认，她还是有些心软了，毕竟他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他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相反还帮了她们不少，她也不想他这一辈子就摧残在这里。

但是有些麻烦的是他的心思，虽然他自认为他隐藏的很好，但她毕竟比她年长不少，她能看出来。

这是不对的。

他或许不是喜欢她，他或许喜欢的只是那份缺席的母爱，他不懂也没弄清楚，所以他将这份对母亲的依恋错认为了喜欢。

她本以为对他冷淡些，他慢慢就会明白的，但现在看来，他还是陷在死胡同里。

“但是我不会养你，我也不会和你一块生活。”

“你也明白，我们其实没有任何的关系，就连和你父亲结婚，那也只是名义上的，是没有法律承认的。”

离娘：“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以后也不会有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