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窒 第184章 誓言

“把脚尖放在延伸的地方。”

围栏底部有向外延伸的凸起，这个地方能勉强供脚尖踩住，人若是想完全站在这，就得用手扒住围栏，如此一来，里面的火焰就会灼伤手掌。

“哥哥你也过来！”泪眼婆娑间，她的嗓音已经颤到极点。

他倾身朝外，将手肘搭在围栏上，俯身将她死死抱在怀中。

“哥哥不要这样，你过来好不好，你过来，我求你过来。”眼泪如雨如瀑，她崩溃地哀求。

沈逸强忍着脚下的烈火，腾出一只手整理她身上的那件大衣，将她彻底裹住。

风雪与烈火在无情交织，他的右手在空中颤抖不止，一声不吭，他收回手，搂住了她的脊背。

“你过来，我不要你这样，你把大衣穿上好吗，我不要穿了。”

“没事的，我们再等等，等楼下的救生气垫准备好，就没事了。”

“我不要！我求你了，我求求你。”

她在挣扎，试图从他怀中挣脱，可他的力气似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得她毫无机会。

“哥哥呜呜呜。”

“会死的，会死的，我求你过来吧。”

“旖旖乖，别动了，会掉下去的。”

在火海中，他湿透的裤脚早已被烘干，取而代之的，是灼热刺烫的烈焰贴近肌肤，双脚疼痛入骨，可他不敢挣扎，更不敢动，他害怕发生意外，她会摔下去。

“我宁愿摔下去也不要你这样！”

苦苦的哀求换不来他的一丝妥协，她激烈地挣扎着，“我现在就跳下去！”

“你放开我！你让我下去！”

锢在她腰间的手再次用力，他抬手抚上她的脑袋，无声却又温柔地给予她回应和安抚。

“啊！你放开我吧，我求你了……”

“我，我一路跑上来，是想确定你的位置，我害怕你在家里，我想，我想过如果发生任何意外，我都要跟你在一起。”

“哪怕，哪怕是死，我都要跟你死在一起。”

沈逸疲惫地勾起唇角，轻笑几声，“旖旖说什么傻话，怎么会死呢。”

“我刚刚掉水里了，现在温度正好，不冷了。”

她的眼泪顺着他的肩颈流淌向下，她的呜咽在他耳边回荡。

他微微笑着，心痛却也高兴。

“哥哥，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唯一寄托了，也是我活下来的唯一希望，你不能有事，我求你。”

“你出来好不好，别站在里面了，如果，如果你出了意外，我是活不下去的。”

沙哑而哽咽的声音清晰入耳，他的眼泪在悄无声息中滑过眼尾。

“哥哥，我求求你了，我求你……”

“你出来啊，你过来。”

他轻笑，“旖旖好笨，站在这里怎么会死呢。”

“宝宝，你喜欢我吗？”藏于心里数日的疑问，终于在这一刻有底气问出口。

“喜欢，我只喜欢你，从你接我回家那天就喜欢你了，一直是喜欢你的。”

喉结滚动，他将她抱紧，好想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我也喜欢你，好爱你。”

她崩溃哭着，“我想跟你永远在一起，我要跟你结婚，我们一辈子都不分开。”

他执着追求的，终于得偿所愿，“好。”

“我们结婚，等你毕业了，等你长大了我们就结婚。”

从入口处的汽油还在源源不断的流淌，越来越多，火势也随之增大。

火焰的高度已经到了他的腰间，这一刻，他再也不能抱着她。

“亲我一下可以吗？”

她点点头，在模糊的视野里找准他的唇瓣吻上去。

这一吻不似过往的每一次缠绵香甜，它苦涩，夹杂着泪水，却也刻骨铭心。

“好，从现在开始，你往后弓起身体，双脚别动。”

话语间，他小心翼翼地松开她的腰背，抓紧她的左手。

再次俯下身，他的左手抓住围栏，尽可能地将她往外送。她想回来，可他早有预料般地堵死她所有的可能。

寒风吹来，吹乱她的发丝，掀开她的大衣衣角，她待在寒风里眼睁睁地看着他在火海里，忍受灼烧。

“哥哥。”

眼泪在风中坠落，砸向暗夜里没了踪迹，沈逸看着，好想替她擦去眼泪，可他腾不出手，做不到了。

在对望中，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露台入口，出现在女孩的视野里。

那是个被火烧伤的男人，浑身充满戾气和杀气，跟她在楼梯间看到的那个从窗边坠楼的男人气质相同。

火苗摇曳中，她看到一把手枪被男人从身上掏出，紧接着，男人忍受着灼烧颤抖着将手枪向上举起。

噙着泪珠的眼睛倏然瞪大，寒风扑向脸庞间，沈思旖迅速从身上掏出了捡来的那把手枪。

沈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看见她猛地向他靠近的身体，以及惊恐万状的脸庞，他很快就明白了背后有人。

视野里一片黑暗，耳边的声音在这一刻放大。

“砰！”

“砰！”

两声枪响几乎是相差一秒，“嗯额！”一声，她痛苦的呻吟传至他耳边，令他耳尖颤动。

覆在他后脑勺的手掌颤抖不止，挡在他心脏位置的手臂血流如注。

她的手枪已经掉落，万幸的是她抬头看过去时，那个男人已经倒下。

“哪里中枪了？”

他抓起她的左手，只看到手臂上不断溢出的血水。

全身的痛感在伤口处爆炸似的加剧放大，可她却是咬着牙，骗他。

“没，没事了。”

“对不起。”

他的声音是抑制不住地哽咽和沙哑，埋下的头没有抬起，眼泪就这么径直地砸在空中。

“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一次又一次的受伤，让你哭了那么多次。”

她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在哥哥身边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早就死了。”

或是死在那个午后，或是死在顾家那种压抑而窒息的煎熬里，又或是死在面对强暴的反抗中。

“哥哥，只有你，才让我觉得活在这世上是有意义的。”

“所以我求你出来好吗，你出来，我不要你这样拉着我，我求你了。”

火焰越来越高，寒风与烈焰碰撞间，她已经闻到了血肉在火焰中灼烧的特殊腥臭味，那味道让她终生难忘，也让她痛彻心扉。

“可以原谅我之前犯下的错吗？”

她点头，可很快，她声嘶力竭道：“你出来我就原谅你！你过来我才原谅你！”

“你过来，你现在就过来，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每一分每一秒的煎熬中，他高大的身躯止不住地向下弯。

他的痛苦她看在眼里，哪怕他还在强撑着冲她笑，但他额间狰狞的青筋以及全身的颤抖都在告诉她，他入骨钻心的疼痛。

“过来啊。”

他手上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他整个人几乎是快要无力地趴在围栏边，可即便如此，他抓着她双手的力道依旧未减分毫。

“老板！可以了！”

“可以了！！”

楼下有人在大声冲他们呼喊，与此同时，手机铃声也在这一刻响起。

沈逸竭尽全力地站起身，看向楼下，再三确定后，他缓缓开口，“旖旖，从这里跳下去，下面铺好了救生气垫，别怕，不会有事的。”

“我们一起下去。”

一起下去是不可能的，只能让她先走。

“我们一起下去，不要让我先走！”

沈逸没有出声，只是冲她笑笑，目光眷恋。寒风吹来，他抓住她双手的十指一点点松开。

她拼了命地往回抓，可最终，指尖与指尖轻轻擦过，她以极快的速度向下坠落。

在他们二人的手指分开的那一刻，“砰！”的一声枪响响起，让他全身一颤。

她的心跳在这一瞬停止，一口血从他嘴里吐出，而他高大的身体也随之向后跌去。

“不要！！”

火光与风雪中，他的脸庞从她眼前消失，空气里飘荡的，是她撕心裂肺的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