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 第一百七十章 山中一梦

夜渐深，风声起。

天上飘来了乌云，将月光遮盖，把星光挡住。

“这是要下雨了吗？”何新看了看天色，将宝石收了起来，打算下山回家，他终究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经过了惆怅之后，待在山里还是有些害怕。

只是，他刚刚站起身来，天上的乌云就翻涌起来，脸上传来了湿润的触感，紧接着就是一阵大雨瓢泼而下，几乎笼罩了整座山。

“下不去了。”何新皱起了眉头，虽然这距离镇子并不远，但是下雨走山路是大忌，而且现在还是晚上，更不能走，从小生活在山边的他很清楚这个道理。

“还是先在山洞里躲躲雨吧。”何新原路返回了刚才看星星的地方，躲进了山洞里面，这座山洞他经常来玩，里面有什么都很清楚，因此并不害怕。

透过洞口，刻有看到外面大雨滂沱，山路上的一些沟壑里很快就堆满了雨水，往远处看去，能见到树林在风中摇晃，乌云翻涌，变换出各种形状，天地间的雨水连成一线，无边无际一般，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雨幕，将树林和镇子都笼罩了起来。

天地伟力，浩大高邈，远非人力所能及。

“不过，如果是龙脉术士，就能够以人身战天力！”何新看着山洞外的大雨，渐渐入神，然后他又拿出里那块宝石，攥在手里，“妹妹，我会成为龙脉术士的，然后去见你！”

妹妹的身份太高了，高的就像是那苍穹之上的神灵，想要接近她，至少也要拥有足以和苍穹比肩的力量。

“从来没有人能够在十二岁之后觉醒术士血脉，我会是例外吗？”何新开始审视自身，无论多么的渴望去见妹妹，但现实终究还是要面对的。

在血脉检测的时候没有觉醒血脉，想要成为龙脉术士，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事上千年历史验证下来的事实。

“我必须是例外，为了妹妹！”何新咬了咬牙，目光变得坚定，十二岁的他，还是充满激情的年纪，相信只要自己努力，就一定可以获得成功。

雨越下越大，从原本的连珠雨幕，变成了像是有天神凿开了苍穹，有天河倾泻而下。

“看样子今天恐怕是回不去了。”何新皱起了眉头，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雨，还好现在天气不怎么冷，可以在山洞里住一晚。

何新在怀里摸出了一颗火光石，往天上一丢，在空中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红色烟花。

这东西不怕水，甩出去就能炸开，最适合雨天传递信号，可以用这个来告诉父母自己没事，然后何新就回了山洞里，打算找个比较舒服的地方睡下。

“哎，这里什么时候多了一张石床，还有一个枕头，唔，还有一面镜子，我才十几天没来，就有人住着了？”

何新点着火折子，瞪大眼睛环顾四周，发现这个山洞和自己以前看到的有些不太一样，明显有人工凿建的痕迹。

不过，他年纪不大，想的不多，见到这幅情形，心里反倒欢喜起来，蹦到了石床上，抱着黄布包成的枕头，躺了下来。

“有人住过就更好了，正好先睡一觉，养足了精神，明早就开始锻炼，听说强健的身体有助于提升觉醒血脉，虽然是在十二岁之前，但现在努力或许也会有效果。”

……

翌日清晨，天气放晴，阳光照进了山洞，何新从睡梦中醒来。

“这一觉睡得真好！”何新感觉自己现在浑身都充满了力气，神完气足，精力充沛，就连原本因为与妹妹别离而沮丧的心情都好了许多。

然后，他一口气从山上跑了下去，越过丛林，穿梭过小路，回到了镇子里，完全不感觉累，甚至都没有气喘。

“我的体力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何新惊喜不已，没有多想，只感觉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一个更容易觉醒术士血脉的开始。

从这一天开始，何新就忘记了什么叫做疲倦，每天都着了魔似的锻炼身体，父母曾劝过他，朋友也劝说过他，想让他认清现实，明白普通人注定是普通人，术士血脉不是锻炼就能够得到的。

但是何新不信，他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肯定能够觉醒术士血脉，他负重爬山，游水十里，环山奔跑，练就了无比强健的体魄，久而久之，成为了远近闻名的武士。

三年过去，何新不再仅仅局限于崖南镇，他开始游历四方，进一步磨炼自己的身体，增强自己的体魄，想要让自己强大到极点，从而发掘出体内的术士血脉。

只可惜，直到他二十岁那年，依旧没能觉醒术士血脉，八年过去了，他已经成为了大陆上最强大的武士。

除了龙脉术士，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然而，哪怕是一个年纪十二三岁，刚入门的小术士，也能够将他轻松击败，不费吹灰之力。

这是血脉差距的悲哀，先天的差距决定了一切，只有术士才是龙，其他的注定只能是虫，永远都没有改变的可能。

只有何新坚持不懈的锻炼，不断强大自己的身体，试图摸索出后天觉醒血脉的方法，但是从未成功过，甚至到了二十三岁的时候，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达到了某种极限，不可能再变强了。

“人类的极限就是这样的了，只有术士才能够超越，凡人将止步于此。”一个龙脉术士这样告诉何新，想让他就此放弃，不要再白费功夫。

可是，为了心中的念想，为了远在帝都的妹妹，何新的意志没有丝毫动摇，哪怕无法再进步，哪怕前面已经没有路，他依旧在努力，在锻炼。

不成为术士，就没有资格踏入帝都王宫，没有资格堂堂正正地去见妹妹。

五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数十年如一日，直至年过七旬，何新依旧在挥舞手中的剑，站在幼时看星星的山洞之前，再次拿出了那块红宝石。

这块妹妹交给他的宝石，他不知道有什么用处，但几十年来，一直都带在身上，从不离身，就在三天前，帝都传来了消息，他的妹妹，病逝了。

龙脉术士固然强大，但寿命普遍不长，甚至比普通人都要短一些。

“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难过啊。”白发苍苍的何新在山洞前坐了下来，看着宝石微微出神，数十年的岁月过去，太多太多的东西都已被时光冲刷。

当年幼时的记忆早已模糊，他甚至都记不清妹妹的样子，如今还留在他心里的，恐怕只是这数十年来如一日的锻炼，以及通过锻炼成为术士的执念。

不局限于先天血脉，能够通过后天努力成就术士的执念，这个执念已经和他的生命融为了一体。

至于，为什么要成为术士，已经不重要了。

何新站起身，再次走进了这座闪动，他看到了熟悉的石床，镜子，枕头，然后轻轻躺了上去，闭上双眼，呼吸渐渐变得平静，又渐渐从平静变得细微，最终消失无踪，生机断绝。

他死了。

也活了。

何新忽然感觉自己被人拍了拍后背，下意识的睁开眼睛，感受到的是和煦阳光，入眼的是一个身穿古怪衣服的少年，他正在对自己笑。

“一梦一生，孩子，你该醒了。我可传你术士之法，你可愿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