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须尽欢 樊笼鸟 第六十八章:狩猎

沿寻武疯子和水镜先生战斗的痕迹，陈三见到了惨烈的战斗。

一座青山被强大的拳法夷为平地，成为齑粉。

一条被剑气切割纵横十里的沟壑暴露在天地间。

陈三有些感叹，山河年轻一代最强一批人实在是过于勇猛，一些山河名宿尚且不能达到他们此刻的水准。

愈是靠近两人战斗的地方，愈是觉得两人的实力让人惊叹。

烟尘弥漫，青山倒塌。

星辉炸裂间，一条崩腾大河上，河水冲天而起，河水上升到一定程度后坠落而下，如同天雨倾泻而下。

在漫天雨幕中，两道身影相对而立，倾泻而下的雨滴，落在两位少年身旁时，被他们身体周围炸裂的星辉蒸腾成白雾，遮盖住了两位少年的身躯。

一道拳劲骤然而起，蒸腾的白雾消弭无踪，暴露出一左一右两人对立的身影。

“想不到水镜先生，竟然有如此实力。”武疯子的声音中带着兴奋。

能够和这样的对手战斗，对于武疯子来说，是一件值得兴奋的事情。

以武为痴，以武为疯。

水镜先生目视前方，沉默不语。

“山河间年轻一代中最厉害的那几人，李春秋率先入不惑，其余人尚在百尺巅峰，始终不能踏入不惑，赵长生、小谪仙早已经站立百尺巅峰许久，被誉为继李春秋之后最有可能率先踏入不惑玄境的天骄，现在看来，你水镜先生也可以算一个。”武疯子说着。

水镜先生无声一笑道：“从一个一心追求武道巅峰，常年猎杀妖族的疯子口中听到这么高的赞誉，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武疯子嘴角上扬，哈哈大笑道：“你可以认为是一件好事，毕竟接受我挑战的李春秋也是这样认为的。”

“哦？我读书少，可别诓骗我。世人都知道李春秋始终在全真仙山中，从未走出仙山半步，他又如何能够迎接你的挑战？”水镜先生有些惊疑。

李春秋在其出生时，因为有仙鹤为其衔来一枚百年阳珠，在全真仙山一堆大能眼中生吞了下去，这导致整座仙山的人把李春秋当做宝一样的对待。

若非想要让李春秋更加安心的提升修为，恐怕全真仙山山主早已经将山主之位交给了李春秋，使之成为山河天下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山主。

“李春秋没有点亮命星，踏入圣境，绝对不允许走出仙山！”

这是全真仙山山主在山河天下放出来的话，这一句话，同样也是整个山河天下都知道的话。

这一句话之后，山河间除却知晓李春秋跨入不惑玄境，是年轻一代第一人外，再无任何其他关于李春秋的消息。

这一句话，同样的拦住了山河间想要挑战李春秋，用来自证修为的山河天骄。

“会不会接受挑战，谁知道呢？”武疯子哈哈大笑，旋即，一步踏出，半蹲着身体，举起拳头，眯眼道：“那么……水镜先生是不是可以全力施展，与我一战？”

在与水镜先生战斗的过程中，他能够感觉到，水镜先生的实力并非如此，还有诸多手段并未施展。

“如我所料不差，水镜先生如今的实力，应该是在百尺巅峰。”武疯子嘴角上扬，眸子中透露出的是一股了然的目光。

对敌人真实实力的判断，是他常年猎杀妖族锻炼出来的本领。

即便水镜先生并没有施展出所有手段，在战斗的过程中有所保留，依旧让武疯子察觉出水镜先生的真实境界。

“戚！”水镜先生咧嘴嗤笑，果真什么都瞒不住一个只知道战斗的疯子，武疯子的敏锐力有些让人惊讶。

“我与你并无仇怨，同为山河天骄，无需拼个你死我活，作为山河天下年轻一代，我们的敌人应该是妖族。”水镜先生既不否认，也不承认，许是察觉到了自己话语的矛盾，水镜先生神色有些闪烁。

“既然如此，水镜先生为何不就此离去。”武疯子眯眼一笑。

“你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水镜先生笑意满满。

武疯子嘴角上扬微笑道：“自然是知道水镜先生的目的，所以才知道水镜先生在没有得到‘蛇脊’前，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离开的，所以，现在，水镜先生应该可以全力出手了。”

没有过多言论，武疯子所立之处，星辉涤荡，河水翻滚，话语完毕，举拳便是攻杀。正欲冲出去的刹那，在两人之间，‘蛇脊’自高空坠落而下，轰砸在大河中央，激起千层波浪。

河水翻滚间，有少年站立在‘蛇脊’刀柄上，环顾四周，咧嘴微笑。

武疯子同样微笑，他从刀柄之上的那个少年身上感觉到了一股强横的实力。

“很好！昆仑小师叔，你果真没有让我失望。”武疯子哈哈大笑，陈三顺利破境后的状态，让他感觉十分满意。

水镜先生眯眼看着站立在刀柄之上的少年，神情平淡道：“昆仑小师叔应当履行与西境的承诺，将‘蛇脊’送来。”

陈三将‘蛇脊’抓在手中，满脸嗤笑道：“‘蛇脊’可并不在承诺中。”

水镜先生眯眼，手中软剑缠绕的剑气炸裂，更加炽盛一分。

“天四百五十年寿辰即将来临，这柄‘蛇脊’对于东西二境两位主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可是哪又如何？他们想要得到天的喜爱，以图争霸这座天下，成为这座天下的主人，我又不想，所以这柄‘蛇脊’我是无论如何不可能交出去的。”陈三眯眼，面对水镜先生强大的气势，丝毫无惧。

听到这句话的武疯子，在水镜先生阴沉的目光中，走在陈三的身旁，咧嘴一笑，其作法不言而喻，就是告诉水镜先生，他现在的对手有两位。

“陈三！你若执意如此，你可知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水镜先生沉声。

陈三将右手食指搭在鼻尖处，用力的一耸道：“无非是面对西境依附魏白鳞所有圣山的敌对。”

少年语气顿了顿道：“当然还有东境所有圣山。”

此次运送‘钥匙’到界海，在得知‘钥匙’是姜书瑶的时候，这样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陈三东西二境两边通吃的事情已经暴露，他将承接东西二境两位主子的怒火。

“将‘蛇脊’交出来，你可以避免这样的事情，回到观云台我会在三神子面前美言几句，便可饶恕你的罪！”水镜先生伸出未握剑的手。

陈三低头眯眼，手掌抚摸‘蛇脊’道：“这柄刀真的品秩很高，不愧是位列妖族天下名、器榜上第六，你若是那么想要，给你便是。”

陡然间，陈三抬头，疾风骤雨，‘蛇脊’脱手而出，切开大风，刀器猛的朝着水镜先生轰砸过去。

水镜先生眯眼，手中剑器高举，正欲阻拦这柄刀器，武疯子的身影突兀出现在他的腹部处，半蹲着身体，蓄势许久，被绷带包裹的拳头对着他的腹部攻杀而来。

水镜先生心头一沉，千钧一发之际，左手成掌，一手攥紧武疯子的拳头，执剑的右手抵抗住轰砸而来的‘蛇脊’。

砰！

猛烈的气息激荡，如同深水炸弹瞬间爆发，河水冲天而起。

天地仿佛静止，轰砸在剑器上的‘蛇脊’掉落，水镜先生大口喘气。

武疯子瞳孔收缩，而后咧嘴一笑道：“水镜先生实力果真不一般，在那样的情况下，仅仅只是泄了胸中一口悠长的气息。”

水镜先生无言，攥紧武疯子拳头的手掌猛的一握，软剑绷直，剑气激荡炸裂，对着武疯子心脏猛的刺了过去，水镜先生无声一笑，眼眸中尽是杀意。

在那一瞬间，死亡气息笼罩在武疯子身上，常年游走在界海中猎杀妖族的他，对这个气息丝毫不陌生。

死亡如风，常伴他身。

“就这样结束了吗？”武疯子有些不甘心，但是却无能为力，水镜先生攥紧他拳头的手掌如同神铁，根本挣脱不掉。

铛！

又是千钧一发之际，两柄剑器相碰的金属颤音，响彻在武疯子的耳中。

在水镜先生的剑器插入武疯子心脏前，陈三用汶水剑拦住了他的剑器。

陈三手掌之上掐捏着一张敕令，敕令之上纂刻着正五雷法，天际轰鸣，一道天地至正雷霆轰砸而下。

水镜先生神情肃穆，一剑挑出，挑开汶水剑，一道剑气轰砸在正五雷法上，引动猛烈轰炸声。

水镜先生松开攥紧武疯子拳头的手掌，一言不发，身体朝后滑行出去。

“水镜先生可还要继续？”陈三举剑遥指水镜先生，在他的另外一只手掌抓着不下于十道敕令。

水镜先生冷哼一声，将手中软剑收入腰带中，转身便离去。

……

……

观云台。

一盘棋局结束了两座天下的对峙，与妖族大先知对弈的老先生吐血，在帐篷内静养。

所有的一切恢复平静后，山河天下一场筹备许久的狩猎轰然展开，镇妖司中身穿鸣凰铠的甲士，神情肃穆的从黑狱中放出上百只大妖。

这些大妖的身上纂刻着特有的标记，标记散发着灿金色光泽，是大道符文演化而成。

从黑狱中冲出去的大妖，眼神中带着痛恨的瞥了眼身上的标记，因为这些标记的原因，导致他们一身强横的妖力被极大化的被限制。

观云台上，魏白鳞与魏景衡站立在高处，看着浩浩汤汤朝着妖土方向逃窜的妖族。

“这真是一桩盛况，我山河天下武道昌隆。”魏白鳞开口。

倏忽之间，他的眼睛有锐利的光芒闪烁，魏白鳞盯着某一只逃窜的妖族，将手中的长弓拉至圆满，唰的一声，箭矢冲出，直接洞穿一只大妖头颅。

魏白鳞哈哈大笑道：“镇妖司从黑狱中放出的百只大妖，俱是在不惑玄境，因为身上有标记的原因，他们的修为已然被限制，这样的狩猎果真大快人心。”

魏白鳞的话语刚落，其身后山呼海啸，前来观礼的诸圣山咆哮着，朝着逃窜的大妖攻杀而去。

水镜先生从远处归来，面无表情的站在魏白鳞的身旁。

“‘蛇脊’没有顺利带回来？那柄‘蛇脊’被魏景衡得到了？”魏白鳞低语。

‘狩猎日’结束后，山河便会迎来天四百五十年寿辰，天站立在山河天下武道最高处，将妖族天下名、器榜上位列第六的‘蛇脊’作为寿礼最合适不过。

水镜先生瞥了眼不远处的魏景衡同样低语道：“‘蛇脊’在陈三手中，与武疯子联手共同对抗我。”

若是一对一，无论对上陈三亦或是对上武疯子，他都有把握将‘蛇脊’带回来。然而，两人联手，他却无能为力。

“如此说来，魏景衡同样没有得到‘蛇脊’？”魏白鳞脸色平静，微眯着眼睛，瞥了眼不远处的魏景衡。

水镜先生点头道：“东境半藏的一具傀儡前往抢夺‘蛇脊’不知道何原因，在界海中被摧毁了。”

“看来我们有共同的敌人！”魏景衡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笑意，在跟随他而来的半藏傀儡‘宗牙’被摧毁后，他便已经知道‘宗牙’失手了。

当他看到水镜先生空手而归，魏景衡知道西境同样也失手了。

两人都没有得到‘蛇脊’！

魏白鳞没有言语。

“‘狩猎日’不过是为了用以震慑界海那边的妖土，从黑狱中放出被标记的妖族，即便在这次狩猎中侥幸逃到妖土，早晚也是死，这场狩猎与你我二人而言并无意义，不如……”魏景衡眯眼看着魏白鳞。

“不如，东西二境联手狩猎昆仑小师叔。”魏白鳞嘴角浮现笑意。

……

……

武疯子起身看着水镜先生离去的方向，对着陈三突兀冷笑道：“陈三！在你破境入登楼的时候，你看到了什么？”

陈三神情一怔，不明所以。

武疯子变化有点大，此前还在与他联手对抗水镜先生，此刻却突兀变脸，一时间，陈三有些反应不过来。

武疯子眯眼盯着陈三，神色不善，趁着少年还在愣神的刹那，拳头便轰砸了过来。

轰的一声，河水又一次冲天而起。

河水冲天间，在陈三身体滑行尚未稳住的时候，武疯子又一脚劈砍而下，一脚将陈三踢飞出去。

武疯子极其嚣张的看着陈三道：“我问你，在你破境入登楼时，你看见了什么景象。”

武疯子又是一拳轰砸出去，精准得砸在陈三身上，致使陈三的身体再次横飞出去，武疯子怒吼道：“你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还是没有听见？”

陈三在大河上滑行很远后稳住身影，周身气血上涌，一口鲜血猛的喷涌出来。

武疯子手掌一招，掉落一旁没有被捡起的‘蛇脊’落入他的手中，武疯子满含杀意的一步一步靠近陈三道：“还不愿意告诉我吗？要是不说的话……我会杀了你哦！”

疾风骤雨间，‘蛇脊’穿透大风，呼啸而至。

“看见了一颗星辰。”陈三沉声，再次吐出一口鲜血。

疾驰而来的‘蛇脊’突兀悬停在陈三身前再也没有前进半分，武疯子脸上浮现出浓郁的兴致道：“哦？一颗星辰？”

无论是山河天下还是妖族天下，在破境入登楼时都会看见一些景象，但是大抵无非便是看见了一条模糊的星河。

唯有天赋极其妖孽的天骄，才能看到一条清晰完整的星河。

诸如，武疯子自身在破境入登楼时，看见的便是整条星河，在他进入百尺后，方才能够在这条星河中，看到一颗模糊的星辰。

那是属于自己的本命星。

能够在登楼境便看到本命星的，山河间唯有李春秋。

他看到的那个星辰不同凡响，一旦点亮，注定震动世间。

那是一颗六千年来都不曾被点亮的星辰！

场间骤然而起的风气消弭，武疯子咧嘴，哈哈大笑道：“能够在登楼境便看到本命星，你果真没有让我失望！在你与我同境界前，我便留你一命，届时我自会挑战你。”

武疯子不知道陈三看见了什么样的星辰，不过，他已经将少年与李春秋当做是一样的人物了。

在这座山河中，陈三成为了武疯子要挑战的第二人。

这第一人自然是李春秋。

陈三手捂胸口，哈哈大笑道：“留我一命，如此说来，我还需要好好的感谢你。”

“在与我同境一战前，你可得好好的活下去。”武疯子同样哈哈大笑，将‘蛇脊’丢在陈三的面前，转身便要离开。

陈三开口道：“这便要离开了？不如和我做些有趣的事情。”

“哦？有趣的事情？”武疯子停下脚步，半侧着身体，扭头看着陈三道：“说来听听！”

陈三点头道：“‘狩猎日’正在进行，前往界海观礼的诸圣地中的不惑玄境皆会参加，想来他们所在的圣山会很空虚。”

武疯子眯眼，突然笑道：“你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挑战山河天下所有圣山？”

陈三得罪了东西二境的主子，有这样的想法并不稀奇。

陈三摆了摆手道：“‘狩猎日’的进行，东西二境的诸圣山中的不惑玄境基本都在观云台那边，便是没有前往观云台，亦不过是在留守山门，至于诸圣山中年轻一代最强传人，早已经前往武帝城了，若说挑战所有圣山，这样的事情，言过其实，不过……倒是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向诸圣山拿点东西。”

少年说的很隐晦，但是聪明的都知道，对于少年饕鬄体质来说，拿点东西，自然是拿些星辉资源。

他需要破境，需要海量的星辉资源。

“东西二境的两位主人，可是答应我破境入百尺的资源的，这还有一大半的距离呢！只能自己想办法了。”陈三心中自语，颇有些委屈。

武疯子撇嘴说道：“这样的事情，我没有兴趣，能够让我感兴趣的，整座山河唯有李春秋和你！”

陈三咧嘴嗤笑道：“你便不想在我晋级百尺大修层次时，第一时间与我战斗？”

武疯子豁然转身，咧嘴一笑。

“如此说来，这确实是一件有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