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登仙 第一卷尘歌游 第七十三章 黑刀

跟在大猎头周成身后，楚然穿过大半座九合村，来到村子最西边的一处铁匠铺内。

一条山溪穿过村落流经小院，现在虽已经是寒冬腊月，可溪水也不过是浅了几分，并未完全枯竭凝冻。

据村里老人说，这条“沉香溪”的源头便是漫天山雾的发源地，直通地脉的溪水之中也富含着氤氲地气，所以才会一年四季流淌不止，即便大雪封山之时，这沉香溪同样不会上冻结冰。

当初李铁匠之所以会留在西南支脉九合村内，也正因看中了这条沉香溪的缘故。

小院附近并无村民居住，却半点不显清冷。因为均匀规律的铁锤锻打声自炉房之中不停响起，若是听的时间久了，恐怕呼吸与心跳声都会被这落锤声牵引。

“爹，大猎头来啦！还有客人哩！”

未等周成与楚然走进院子，一道清脆童音便将那清脆规律的锤声喊停下来。

只见一名头扎冲天鬏的鼻涕娃从里屋跑了出来，冲着周成挥了挥手后，便忽闪眨着大眼睛看向了魁梧男子身旁的楚然。

一位妇人托着帕子从里屋追了出来，对着两位客人欠身行礼过后，一边给小家伙擦着鼻涕一边说道：“可不许给爹爹添乱去，跟娘亲回屋。”

楚然对着妇人与那小家伙笑了笑，而后跟在魁梧汉子身后走向锻房方向。

房中火炉燃烧正旺，烘退冬月雾潮带来的冷意，烤得人嘴唇干燥面色泛红。

一位头绑毛巾、腰系皮兜的红脸汉子放下了手中那把锻锤，正举起瓦壶“咕咚咕咚”大口灌水。

汉子喝饱之后一抹嘴巴，放下水壶望向走进房中的周成粗着嗓门大声说道：“这是什么风把大猎头给刮来了？”

“刀。”抬手一指身后跟进房里的楚然，周成蹦出一个字与李铁匠道。

“你又没修行口禅，干嘛不肯多说两句话哩。”李铁匠嘿嘿笑着说道，解下绕在额头的毛巾卷擦了擦汗水，而后转身向着锻房后头走去。

“随我来，成品都在后头。”

通过后门离开炉火滔天的炎热锻房，三人来到小院角落里的一间仓库门前。

还没等李铁匠打开门锁，站在仓库外头的楚然便感觉到一股子似有似无的冷意从房里传来。

一股子浓重铁腥味道钻入楚然的鼻腔，似乎在提示他这座仓库内里的铁器数量极其庞大。

“小心脚下，这边都是些刚打出来的柴刀镐头。”红脸汉子点了盏油灯走在前头，照亮这座密不透光的庞大仓库。

昏黄油灯映射之下，整间仓库内里顿时闪烁起幽幽寒光，就连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柴刀锄镐之上都隐现锋芒。

回头瞥了一眼那位少年客人，李铁匠拍着胸口得意洋洋地说道：“怎么样，咱这手艺还算可以吧。”

“令楚然叹为观止。”楚然面上露出惊讶神色，与李铁匠溜须拍马说道。

这位隐居山村的李铁匠确实有些本领傍身，就算是替村民们随手打制的铁器农具，水平质量都已经超过寻常坊市内里售卖的刀剑兵刃。

“沉香溪。”瞧着李铁匠的得意模样，一旁的周成忽然淡淡开口说道。

“是跟沉香溪分不开干系，但也得是咱有这能耐才能物尽其用啊！”恼怒瞪了一眼臂环汉子，李铁匠的红脸赤色更浓了几分。“怎么一到拆我台的时候，你这家伙就开始话多起来！”

笑望着喋喋不休的李铁匠与大猎头，楚然跟在二人身后穿过一处处货台木架，身旁的器具也渐渐从剪刀锤头渐渐变成了铁矛猎刀。

越是朝着仓库深处行走，楚然便越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冰冷锐气。

“需要什么样的刀？”走到最里那面精钢铸造的兵器架前，李铁匠回身笑望向楚然问道。

“好刀。”不待楚然开口，周成便已经出声替他回答。

“最好的刀自然是要量身定制开炉锻打，耗费时间可不止十天半个月。”李铁匠有些意外地望了周成一眼，而后与楚然开口说道。

“不用那么麻烦，只需要一把现成刀具便可。”楚然连忙摆手说道，毕竟他可不想在这沉香山脉逗留太长时间。

“可有什么要求？”回身走向货架，李铁匠随口询问道。

“越结实越好。”一想起先前那柄碎裂折断的乌钢长刀，楚然开口补充说道。

“既然大猎头都开了金口，那我今日里也便出一出血。”垫脚从架子上头摸出三柄带鞘猎刀，李铁匠对着楚然嘿嘿笑道：“这三把猎刀本来是给各个村寨小伙子们准备的，你看看哪一把能瞧得上眼便可取走哪一把。”

李铁匠口中的小伙子可并非是是瓦村符五叶亦或者顾铁牛那般的年轻娃娃，而是整条西南支脉内里那些已经抵达气血巅峰，随时可以突破淬魂境界的强大武夫。

若非遭遇在那一场大围杀中不幸遇难，瓦村的上一任猎头瓦天勇便是突破淬魂境界的种子人选之一。

所以换句话说，李铁匠取出的这三把猎刀，均是可供淬魂武夫使用的四品武具。

楚然心中一凛，双手接过其中一把抽刀出鞘，莹莹寒光与淡淡锐气立刻自少年手中这把杀生凶器之中逸散开来。

“好刀！”楚然不觉眼前一亮，翻转手腕挥舞刀花，“咻咻”破空声一时间不绝于耳。

“咱李铁匠的手艺自然没话说。”红脸汉子哈哈一笑，很是满意这位小客人的反应。

“那把刀呢？”一旁的周成却是皱起眉头，开口与李铁匠询问道。

“额......”得意笑声戛然而止，李铁匠面露尴尬神情，抓着脑袋小声说道：“让我给炼废了。”

“拿来看看。”周成却不管李铁匠的面子，板着脸开口淡淡说道。

一旁的楚然却微微一愣，不知道大猎头与李铁匠口中的“废刀”究竟是什么。

不情不愿走到仓库角落，红脸汉子抽出来一把无鞘黑刀拖了过来。

“那劳什子云根铁母太过沉重，熔炼入天荡砂后又硬得不像样子。老子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其打成刀胚形状，却再无法进一步砥锋开刃。”拎着这件失败作品回到楚然与周成面前，李铁匠满脸无奈叹气说道。

汉子手中的刀胚已经初具长刀式样，只不过刀刃锋口依旧钝厚，并没有像前几柄猎刀那般展露冰冷锋芒。

“李大师，我能试试这柄刀么？”一旁的楚然忽然出声，引得李铁匠与周成同时扭头望来。

“试一试也无妨，只不过这东西有些重过头了，小兄弟可要多加小心。”

将手中黑刀递给那俊俏少年，红脸汉子目光之中露出一丝促狭意味，似是在准备看笑话一般。

此刀可与他展示给楚然的前几柄猎刀不同，乃是李铁匠尝试为沉香山脉那几尊大猎头锻造的武具兵刃。

这把黑刀连他拿着都有些吃力，眼前这眉清目秀的小公子只怕会被压翻在地。

李铁匠身旁的周成自然看出了这家伙的坏心眼，却也没有出声提醒，而是凝目望向面带微笑伸手接刀的楚然。

黑刀入手，楚然眼中精光一闪，身形却没有丝毫动摇，大大出乎红脸汉子的意料之外。

周成则是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心道自己果然没有看错这小子。

他的武夫根基果然浑厚无比，虽然修为不过气血境初期，可一身力气比起李铁匠这位气血大成武夫恐怕只高不低。

果然九合长老看人的眼光是不会错的。

无暇顾及李铁匠与大猎头的所思所想，楚然此刻的全部注意力都被手中这把黑刀所吸引。

与其他那些锋锐猎刀制式不同，许是因为材料极难锤锻的缘故，这柄黑刀刀身笔直修长，从刀尖到握柄一体成型，并未增添任何弧度血槽，反倒令其展现出一种朴实无华的简洁美。

掂了掂手中黑刀，这份沉重还在楚然的承受范围之内。毕竟在当初那一鼎古怪药液的沐浴跟每日里的太极练习加持之下，这幅少年躯壳内里蕴含的肉身之力已经增长到某种恐怖境地。

“既然此刀已经炼制失败，那李大师可否将之赠与小子？”

转头望向李铁匠，楚然目光炯炯开口问道。

“啊？”红脸汉子不可思议地望向微笑少年，伸出手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怀疑是他听错了楚然的话语。

这位小公子为何放着那些百炼锋刃不选，偏生要挑这把锤锻失败的废品黑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