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芳呢喃 第13章 能不能改

齐太行朝着朱树颜选择的隧道口挥了挥拳头，骂骂咧咧：“凭什么你先选啊，好处都让你占了是吧，你长得丑就跟你爹妈叫苦啊，从小爷身上找补算什么道理？还好你跑得快，不然我这酒坛大的拳头要你好看！”

重重哼了一声，齐太行看了面无表情的钟笙雾一眼，想到钟笙雾之前对他的邀请，当然就将万事不顺的账算在了他的头上，不由心中更怒：“看什么看，我寻思着你除了看着你还会干什么啊，你不是很聪明吗，怎么不提前选他们走的路，这条路明显有好处，我估摸着还轻松。”

钟笙雾的嘴角咧了咧，皮笑肉不笑：“以你齐大爷您的本事不就是应该选难的路吗，您的本领越大，责任就越大啊。”

钟笙雾的阴阳怪气让齐太行恨不得撕烂他那张英俊的脸，可是他不会反驳钟笙雾的这句话，对于齐太行来说，钟笙雾长得越好看，那么他现在吃下去的这只苍蝇就有多恶心，摆摆手像是在驱散心中肚里的不适：“你还站着干什么，我奉劝你不要拖本大爷的后腿，要是遇到了危险，我可不会救你！”

虽然钟笙雾并不怀疑遇到了危险的时候齐太行会袖手旁观甚至落井下石，但是这家伙将这种话挂在嘴边所表现出的极度愚昧让钟笙雾感到不喜。

他不会因为自己的容貌就对于不如他美的人心生轻视，他在这一点上无比认同沈红温的观点，并非他站在美貌一道的大道之主宝座上说着不腰疼的话，而是他看待一个人一直都将容貌放在非常靠后的位置。

若是有人用修行上的天赋或者智慧与他交换，代价就是长相如沈红温一样平庸，他会欣然同意，而且以沈红温的相貌都能够说出那样一番话，足可证明不需要多么出众的容貌依旧能够傲立山巅。

而且钟笙雾知道沈红温愿意将他带在身边并且打算传授他修行之道也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他的所有表现都不如他当时半真半假的一番话，他觉得可能是他超出同龄人的智慧，所以他会努力揣摩沈红温的想法，然后尽自己所能让沈红温的想法能够更好落实。

哪怕有时候必须要捏着鼻子去做一些让他感到头疼的事情他也不会犹豫，他觉得这一份牺牲也算是难能可贵，不然以齐太行这种搅屎棍迟早会搅散这个家。

这就是钟笙雾对齐太行感到厌恶的原因，并不是因为齐太行嫉妒他针对他所以他也要同等对待他，而是因为齐太行的可恶而不自知，然后是洞悉了自己的可恶还以为自己特立独行。

每每想到这里，他就会感叹姜释我的宽容与忍让，也会感叹齐太行欺软怕硬没有惹到朱树颜，别看齐太行骂骂咧咧，要是朱树颜站在他面前，他敢这么说吗？

钟笙雾一直觉得齐太行是因为太过愚蠢，可这么看来齐太行似乎还是有一些小聪明的，如此一来就让钟笙雾的厌恶更深，他开始是不理解沈红温为何会如此选择，难道齐太行这样的人成长起来之后不会是一个巨大的祸害吗？

以齐太行的性格真的能够成长起来吗？

钟笙雾在心中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也许沈红温能够对齐太行这样的人还充满期待就是他能够拥有那般强大力量的根本原因吧。

钟笙雾没有回应齐太行，谁救谁这个问题还真不一定，他告诉自己要在必要的时刻对齐太行伸出援手，这应该是沈红温希望看到的，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优势，除了看清这一点之外，他觉得从很多层面来看他在沈红温眼中的分量甚至不如齐太行。

幽幽一叹，钟笙雾心中有些受伤，可能只是在沈红温的面前没有优势吧，他又开始苦笑，之前他还认同沈红温的观点，转念一想自己便是这个观点下的牺牲品。

和齐太行纠缠是没有太大意义的，钟笙雾深吸口气后朝着右边的隧道跑去，身后还有着齐太行的叫骂声，他觉得这是一种修行，修的是心，如果能够在齐太行的聒噪下保持内心的平静，那么笑靥鬼之流如何还能霍乱他的心神？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齐太行气势汹汹中气十足的叫喊怎么变得断断续续而且底气不足？

回头一看身后哪里还有齐太行，钟笙雾瞬间万分警惕，在仔细观察之后看到了地面上有一双手。

这让他回忆起了一些不好的记忆，莫非刚想到笑靥鬼，这么快又在这掌界之中遭遇到同样的魑魅魍魉？

好在沸血一燃的境界给了钟笙雾勇气，他不再手无缚鸡之力，即便是有敌人出现，哪怕是打不过，至少还有周旋的机会，如果有齐太行的帮助，大概能一起逃走吧。

钟笙雾小心翼翼地朝着那双手走去，脖颈和手臂已经浮现鸡皮疙瘩了，莫名其妙的风吹在身上有着前所未有的刺骨寒冷，仿佛从每一个毛孔里倒灌要将他的每一块肌肉都冻结。

钟笙雾觉得自己的脚步僵硬又沉重，在坚硬的地面上都要留下深深的脚印了，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仿佛有一只手将肺死死攥住，任凭他努力吸气，也只能够灌进去可怜的一缕。

这让他能够清楚感受到心脏的剧烈跳动，心跳声几乎要掩盖齐太行的哀嚎，就在他坚定地探出脑袋看向前方莫名出现的深坑，齐太行的哀嚎瞬间转为怒骂：“小白脸你怎么还不来救你齐大爷，你真想把我害死啊？”

双手死死抓住深坑边缘石头的齐太行在感受到了钟笙雾的靠近后剧烈挣扎，分明是在表示他的强烈不满，但在钟笙雾看来与自寻死路无异。

没有讲话，钟笙雾平静地看着齐太行的双手，如果现在需要他说出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那么一定不会是对齐太行伸出援手，而是就这么冷冷地看着，或者是上前给他一脚。

钟笙雾有些被自己的想法吓到，虽一闪即逝，却在被他的心神捕捉后开始缭绕，以至于生出了找一块大石头当头砸下彻底送齐太行上路的想法。

钟笙雾觉得自己就算很讨厌齐太行，但是齐太行罪不至死，最多最多就是给他一点点教训吧，可是为什么已经开始仔细寻找起了能够让自己满意的石头了呢？

为了清除这些令自己感到害怕的想法，钟笙雾冷冷问道：“齐太行，你觉得这是你求人帮忙的态度吗？”

齐太行微微一愣，他想不到那个在他眼中一直柔柔弱弱任人揉捏的眼里常含着泪水的懦弱邻居竟然敢和他说出一句如此强硬又嚣张的话？

手指和手心已经开始感到刺痛了，如果不是因为钟笙雾的修炼速度最慢，而且没有离开过他的视线，他都要怀疑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他脚下的深坑其实是钟笙雾的杰作。

他以为钟笙雾会在听到他的求救后第一时间想方设法将他拉上去，没想到钟笙雾不但不施以援手反而还想要落井下石，但这不可能吓到他，他深知钟笙雾没有这样的胆量，所以冷笑着回应：“怎么？以为我现在遇险了你就可以拿捏我了，钟笙雾，我劝你不要太嚣张了！”

钟笙雾皱了皱眉，他觉得自己的内心中隐藏着两种性格。

一种极度的邪恶，一种淡淡的善良。

不然也不会生出如此天差地别的想法，相较于用石头砸齐太行，钟笙雾觉得让齐太行道个歉就将他救上来才是他最真实的想法。

由此可见自己还是很善良的，但是善良就不意味着可以任由别人欺凌，他觉得齐太行已经失去理智了，而这种失去理智不是他缺少智慧就能够解释的，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人是姜释我或者朱树颜，齐太行是会说恳求的言语还是发号施令呢？

钟笙雾叹了口气，他觉得现在是一个很好的与齐太行深入交流的机会，他不相信无缘无故的恶意会如此根深蒂固，他想要知道齐太行处处针对他的原因。

“我嚣张有我嚣张的原因，虽然我觉得我并不嚣张，可你一定要这么认为，我也不打算在这一点上辩解。”钟笙雾无所谓地笑了笑，他说话向来慢条斯理，如果齐太行不着急，他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着急：“难道你还没有认清自己的处境吗，我觉得如果我不救你，你从这里掉下去很可能会没命。”

掌心的刺痛激发了他的凶性，钟笙雾的态度更是火上浇油，紧紧攥住燃血的石头，齐太行咆哮：“你敢让我就这么死了吗，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要是让那位前辈知道你见死不救，你以为你会有什么好下场吗？”

“齐太行，你真的要用你的命来赌我的下场吗，就算我见死不救让那位前辈失望从而失去我现在的一切，可我至少还活着，难道对你来说我的悲惨下场比你的命还重要吗？”

钟笙雾看着陷入沉默的齐太行，他非常不理解：“你为什么一定要处处针对我？”

面对钟笙雾接踵而来的问题，齐太行觉得自己的头很疼，比手上的伤更疼，他一向的言谈举止更多的是倾向于本能，说的好听点是发乎本心，实际上就是不经大脑，他艰难地思考后给出了答案：“因为我恨你。”

齐太行努力地想要看清钟笙雾那张从任何角度看都没有瑕疵的脸，似乎只要看到这张脸就能够给他无穷无尽的仇恨，哪怕现在悬挂在悬崖峭壁上，都给了他无穷无尽的力量。

钟笙雾嗤笑一声，他一直觉得齐太行是嫉妒他，没想到竟然是恨他，他不由追问：“你为什么恨我，你有什么理由恨我呢？”

钟笙雾目光闪动，他在趁热打铁，他觉得现在的齐太行处于一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状态，或许可以从他口中得到一些困扰自己很久很久的答案。

“你觉得我没有理由恨你吗？”

齐太行有些疑惑，钟笙雾的回答让他感到混乱，他将一直以来钟笙雾对于他针对的无视视作怯懦，难道他们的认知出现了巨大的隔阂吗？

齐太行更加愤怒了：“我恨你这张脸，要不是你的爹娘死的早，在我有力气提起刀的时候，我就恨不得将你的爹娘千刀万剐！没有把你杀死，我就是要你在痛苦中煎熬，你一定很想你的娘，也想你那个已经记不太清的爹吧！”

父母是钟笙雾的逆鳞，他觉得仅仅凭借齐太行对于他父母的强烈仇恨，他就有了落井下石的借口，但他已经成长了，他相信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若是自己的父母对齐太行造成了难以想象的伤害，或许这会是他伸出援手的理由。

“你为什么这么恨我父母？”

齐太行咬牙切齿，声音中充满了仇恨：“都是你娘那狐狸精，如果不是你娘，我爹和我娘又怎么会争吵不休，都是因为你娘我才会家破人亡！”

这是钟笙雾无法理解的理由，又听齐太行说道：“我不知道我爹娘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你爹当时是怎么死的，但是我看到你娘还活着，她还活得好好的，凭什么他们都死了她还能活着，你知道我有多愤怒，有多想要杀死你们吗？她还同情我，我永远忘不了她的那种眼神，在我快要饿死的时候她那种高高在上的施舍......”

钟笙雾的双眉深深皱起，齐太行的话让他也开始感到混乱，不过在混乱间却唤醒了他的一些模糊记忆，他的母亲绝对是巷子里最温柔的人，从来都不会和任何人吵架，就算是那种公认的难缠鬼遇到了他娘后也会好声好气打招呼。

齐太行是他的邻居，在齐太行最艰难的时候他的母亲还会照顾他，在他心中一直都觉得齐太行针对他是因为嫉妒他有这么好的母亲，现在看来好像真的是嫉妒。

至于他们父母为何去世，他的记忆实在是太模糊残缺了，之前齐太行提起的时候，钟笙雾还隐隐感到喜悦，以为能够抓住父母去世的真相，可是齐太行显然对此一无所知。

轻轻叹了口气，钟笙雾想起了他的母亲曾经说过的话，齐太行很可怜，希望他能够稍稍包容他，可是他真的能够包容这样的人吗，对于齐太行流露的善意真的不会浪费吗？

钟笙雾不知道，他有些恍惚：“齐太行，你觉得你对于我们的恨有道理吗？”

齐太行不说话，钟笙雾冷笑，他难得从齐太行的身上看到属于正常人的良知：“齐太行，你不要将你父母的死怪罪到我父母的身上，如果人人都要从别人身上为自己的不幸找到理由，那我应该怪谁呢？如果你觉得你父母的死有蹊跷，那你就想办法调查清楚，不要让你的父母死不瞑目！”

“可恶，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教训我？”

“我是我母亲的儿子。”钟笙雾走到深坑边缘，居高临下看着齐太行，钟笙雾算是解开了他心中的疑惑，他觉得自己在心境上占据绝对的优势，所以仅仅凭借目光就能让齐太行恨不得将脸埋到土里，他的质问像是雷霆在齐太行的心中爆炸：“齐太行，你以你父母起誓，我的母亲对你好不好！”

齐太行不敢回答这个问题，这是他心里最大的秘密，他对于钟笙雾充满了嫉妒，他多么希望他能够和钟笙雾交换人生，能够成为钟笙雾母亲的孩子，他从那个女人的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柔，可是她的温柔属于钟笙雾。

所以他要欺负钟笙雾，要针对他，仿佛这样就能够将那个女人对于钟笙雾的爱剥离，就算这份爱变成碎片洒落一地他也心甘情愿，他将自己之所以会让所有人都讨厌而钟笙雾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归咎于获得了不同的爱。

如果他的母亲也能够像钟笙雾的母亲一样温柔，他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

“你既然觉得现在的你不对，你为什么不改？”

“钟笙雾，你不会明白的，像你这样的人永远不会理解我的痛苦，你说的轻巧，我们生来就注定了是谁的孩子，难道凭借努力可以改变什么吗？”

看着又开始哭鼻子的齐太行，钟笙雾很想说当然能够改变，按照前辈的话，齐太行在他面前哭的话就要认他做爹，他觉得如果齐太行是他的孩子，他一定会用最粗的棍棒教育出一个天大的孝子。

很想将这番肺腑之言告诉齐太行，但是钟笙雾终究还是心软了，齐太行在他的面前始终属于罪不至死，而且他从来都没有将齐太行放在心上，始终萦绕在心间的是更大的阴影。

偷偷看了钟笙雾一眼，齐太行的心中松了口气，他现在有些脸红，想到自己暴露了最大的秘密还不知道会被钟笙雾怎么耻笑，好在钟笙雾似乎没有嘲笑他的打算，反而因为把话说开导致他们的关系稍稍拉进了那么一些，所以他厚着脸皮问道：“你要怎么样才愿意救我？”

实际上没有齐太行的恶劣态度以及之后的言语，只需要他请求钟笙雾伸出援手，钟笙雾就会救他，事情就是这么的简单，但是在听完齐太行之后的这番话导致钟笙雾的心境起起伏伏后，他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轻易就将他从深坑里拉出来。

他甚至怀疑当他俯身施救时，会被齐太行扯进深坑。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钟笙雾觉得应该给自己一些保险，他目光闪动：“我们的父母，还有姜释我的父母，究竟怎么了......如果你愿意和我探寻真相，我可以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