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芳呢喃 第29章 萍水

漫步萍水上靠的不是运气，根据脚下星辰颜色不同，水的深度也不同，从深到浅就是赤橙黄绿蓝靛紫，在下脚之前水面犹如镜面，就算一脚踩下去也不会有涟漪扩散，可只要踩到水深处，整个人就会直接深陷。

沈红温已经认真告诫过他们这件事情，只要踩着红色和橙色的星辰倒影就能够安然无恙离开萍水，实在是前方没路，黄色的星辰大概也就是到小孩子腰的深度，只要规划好路线，就不会有淹没的危险。

萍水的水深，针对的是不怕死的和不想活的人。

“萍水的尽头是瀑布，只要从瀑布跳下去，就能够到达秩序世界。”沈红温的目光看向远方，他能够看到星河彻底垂落溅射起的水花，喃喃道：“一个你们从未去过的世界......”

齐太行是不会懂沈红温的强烈情感的，这家伙跟在队伍的后面四处张望，在听说了钟笙雾的战绩后他觉得要是让他遇到那么多热情的前辈，收获只会比钟笙雾更多。

白十铠对于这种想法报以冷笑，如果说钟笙雾是那种最讨前辈喜欢的人，齐太行就是让所有年龄都讨厌的人，遇到什么个前辈不被惩戒也就算了，还在做获得宝物的春秋大梦呢？而且这茫茫萍水，哪来的什么前辈？

白十铠随意扫视一圈，很快就瞪大了眼睛，还真让他看到个人！

拍了拍齐太行的肩膀，心中无奈的白十铠真不知道齐太行费这么大的劲究竟在看些什么，还不如他的无意一瞥。

众人被白十铠的呼唤吸引了注意，朝着白十铠所指的方向看去，竟有个人站在紫色的水面上钓鱼！

齐太行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抬头问沈红温：“老沈，你不是说紫色的水很深吗，那人怎么能直接站在水面上钓鱼啊，而且这地方真的有鱼吗，我退一步讲啊，这鱼能吃吗？”

“当然有鱼啊，萍水是一处垂钓圣地，只是有能力来这里钓鱼的人少之又少，你们见到的这人就是和我同一境界的。”沈红温朝着那人挥手示意，然后对齐太行说道：“而且钓鱼不一定是为了吃鱼，你太肤浅了，钓鱼享受的是钓鱼和钓到鱼的过程。”

“你们能将这视作是一种修行。”

齐太行翻了翻白眼：“钓到了鱼却不吃，难道放了不成？有病吧！”

朱树颜冷笑一声，钟笙雾问道：“沈先生，那你能带我们过去看看吗，我保证不打扰那位前辈钓鱼，我就是想看看紫色水中的鱼长什么样。”

想要满足钟笙雾的小心愿不难，沈红温又看向其他人：“你们也想去看看那位朋友是如何钓鱼的吗？”

沈红温既然这么问了，不想也变成想了，见众人都点头，沈红温微微一笑，对钟笙雾说道：“你想看钓鱼，不应该问我，而是问那位前辈，我先帮你们问一问，看他是否介意。”

沈红温以心声对那人喊道：“这位朋友，这些孩子们想看你钓鱼，不知是否会影响到你大显神通？”

那人是赤果着上身的大髯汉子，听到沈红温的话立即朗笑道：“无妨，这位朋友只管过来便是！”

征得对方同意，沈红温一挥手就造出一团白云，众人只要站在白云上，就能安然无恙地飘到大髯汉子身旁，其实造一朵云不是什么高深术法，但是能够带着一群孩子飘在紫色萍水之上，就让对方不得不高看沈红温一眼，只是在深深看了沈红温一眼后发现自己竟然看不出沈红温的深浅，不由犹豫起来。

沈红温微微一笑，朝着大髯汉子抱了抱拳：“在下姓沈。”

哪怕大髯汉子一向闲云野鹤，也知道琉璃境大尊的威名，只是没想到竟然能与改头换面的琉璃境大尊萍水相逢，他一手握着竹竿，伸手挠挠头，傻笑着不知道如何与沈红温打招呼。

沈红温也不介意被人看出身份，他朝着如同水晶一般透彻的紫色水面看了一眼，在无限遥远处有着一黑一白两条鲤鱼，黑色的鲤鱼头生独角，龙尾呈葫芦状，背生白色鳞片描绘着山川河流，白色鲤鱼头生双角，龙尾呈宝塔状，背生黑色鳞片化作飞禽走兽。

收回目光，沈红温笑道：“以自身灵气为线，钓那万里水深的龙鲤，想必你就是张游霞张前辈吧，久仰久仰！”

张游霞挠挠头，若非沈红温目力惊人，不然难以看到大髯汉子浓密胡须下其实微微脸红，他摆了摆手：“在大尊面前我算哪门子的前辈。”

张游霞的目光越过沈红温，看到了那几个孩子，不由面色凝重起来，他能够感受到望楷秘境的破碎，对于这些事他是从来不在乎的，他平生只爱钓鱼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不会刻意让路不平，更不会去找不平路，在见到沈红温之后，用竹竿也能猜到那件事必定和沈红温有关，而且想到这位琉璃境大尊之前......

沈红温笑着摆摆手：“无妨，照顾几个孩子我还是能够做到的，不然我也没有心情来看张兄钓鱼。”

张游霞叹了口气：“好吧，如果能够为大尊尽几分绵簿之力，我张游霞必定随叫随到！”

听到了张游霞的这句话，齐太行从人群中探出了脑袋，他伸长了脖子往水下看去，萍水的神奇之处便在连齐太行都能够看到那两条龙鲤，但是若告诉他那两条鲤鱼有千丈长，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齐太行咂咂嘴对张游霞说道：“老张啊，我看这鱼长得也不像是能吃的样子啊，你要么钓一条上来送我如何？”

沈红温摇摇头，想必张游霞不会在意齐太行的话，不然规矩老祖就要大发神威了。

对于琉璃境大尊的晚辈讨要礼物，张游霞只会觉得区区龙鲤拿不出手，他也不觉得齐太行讲话太嚣张，他是真的觉得童言无忌，于是笑着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要等等，我将两条龙鲤都钓上来送你！”

张游霞看了沈红温一眼，钓两条鱼就意味着要浪费沈红温的时间，他不知道沈红温到底有多赶时间，沈红温对此只是摇头，他不着急。

齐太行却忍不住多看沈红温两眼，他一直觉得沈红温挺厉害的，但是没有厉害到路上随便遇到一个人就要给他面子的程度，他甚至觉得这个大髯汉子看起来更厉害一些，那充满爆炸性力量感的肌肉是郑师傅拍马都追不上的，而且就那么凭空踩在紫色水面上，没想到他随便一开口，人家就非要送他两条鱼！

“可以啊老沈！”齐太行想要拍拍沈红温的屁股，都伸出手了才意识到有多危险，默默收回自己的手干笑两声：“你怎么不和我说你面子这么大啊，早知道我就不说了，人家非要送我两条鱼，这多不好意思啊。”

偷偷看了张游霞一眼，当一个陌生人对他流露善意的时候他又有些害怕了，齐太行小声嘟囔：“其实你送我一条鱼就行了，你送我两条鱼，我也吃不掉啊。”

张游霞一愣，看向沈红温，沈红温摇摇头，伸手敲了敲齐太行的脑袋道：“龙鲤一条长有千丈，吃吃吃，你吃得掉吗，你就知道吃？”

“龙鲤成双成对，若是龙鲤失去了配偶，很快就会沉底枯萎。”禅纞伸手摸了摸齐太行的脑袋对他解释道：“龙鲤罕见，通常山上宗门会将其养在山门里汇聚气运，可不是用来吃的，张前辈要送你的这份礼物很重，快谢过前辈！”

听完禅纞的话，知道了龙鲤贵重，齐太行竟然破天荒的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渴望，而是一阵犹豫后问道：“老张，既然人家成双成对的，你能不拆散它们不，就让他们在水里泡着呗，挪个窝算怎么个事，把它们带身上的话我小齐做事也太不地道了。”

“张前辈原本就打算将龙鲤放生的。”

钟笙雾小声提醒。

齐太行怒目相视：“要你提醒！”

钟笙雾撇撇嘴，这个齐太行太让他感到陌生了，不知道这一份莫名其妙的善良一直深埋在齐太行的心底，还是因为这一路走来他慢慢良心发现了。

“哈哈，被钓上来之后放生的龙鲤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会游到更深的水底，之后想钓到它们就会很难了，我只是享受以自身的力量和鱼搏斗的过程，不会真的伤害到他们，也不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不然我大可以以神通将这水里的鱼全部收走。”

张游霞大笑道：“今天就给你小齐一个面子，不去动这两条龙鲤了，萍水里还有更生猛的鱼，我去与它搏斗便好，就此告辞了，若是今后路过我天顶宗，只管报上我的名字，让我好好款待各位！”

“老张你这人这么客气，让我怪不好意思的，那你以后混江湖遇到麻烦了就报我齐太行的名字！”

看着张游霞在水面上踩出道道涟漪飞跃着远去，齐太行也不知道这家伙有没有听清他的声音。

沈红温带着众人回到红色的水中继续步行，也没有人傻乎乎地问沈红温为什么不带着他们直接穿过萍水，问就是在修行。

姜释我对齐太行的选择感到疑惑，这个齐太行实在是让他感到陌生，齐太行想了想亮出手上的规矩无奈道：“规矩老祖让我做好事，我不敢不从啊，小姜啊，你说我算不算做了好事吧，当我想着要做好事的时候我才发现想做好事实在是好难啊！”

姜释我笑着点头：“确实是好事，龙鲤是开启了灵智的灵兽，虽然远远不如小勾魂，但是你也能够将它当做是有智慧的生灵，它们若是知道了你向张前辈求情才让他们能够在萍水自在遨游，一定会感念你的恩情，我的长辈曾和我说过三月不吃鱼，四月不打鸟，但是你莫要为了做什么所谓的好事，在自己山穷水尽的时候还守着这些老话。”

齐太行翻了翻白眼：“你当我傻啊。”

原本这个时候应该会有白十铠溜须拍马，白十铠陷入沉默之后，齐太行感到心里空落落的有些不适，转头看向低头沉默的白十铠，齐太行不禁问道：“小白啊，你是被吓坏了吗，怎么不讲话了，该不会是病了吧？”

白十铠勉强笑了笑，越过齐太行走到沈红温身边以心声说道：“沈先生，我觉得我适合去天顶宗修行。”

沈红温瞥了他一眼，他看出了白十铠心中的急迫，直接点破他的想法：“你已经开始意识到危机了吗，所以想着分秒必争对吧，天顶宗确实是适合你的去处，你去吧，在这萍水里找到张游霞，若是你找不到他，就去天顶宗，你之前能够一眼看到张游霞，这确实是属于你的一场机缘，另外还有一件事不妨现在就告诉你，大愿老人已经彻底湮灭了，但是我留下了他的一点星火转世轮回，这是你们命中注定的大道之争！”

白十铠露出苦笑，他不知道应该感谢沈红温还是痛骂他一顿，他只听说过前辈给晚辈准备大道福缘的，必将到来的大道之争他还是第一次听闻。

“当然我不是有意陷害你，你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你去问问齐太行，愿意把楷树的树枝送给你吗，如果有那一截树枝在手，能够增加你不少的胜算。”

沈红温声音悠悠，白十铠知道考验从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看着垂头丧气走回来的白十铠，齐太行将脑袋凑过去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严重到需要和沈红温单独谈论，他知道白十铠掌握了以心声言语的能力，对于这件事他从来都没有和白十铠说过。

白十铠叹了口气：“大哥，我要离开了，经过我的深思熟虑，我觉得我很适合去天顶宗跟着刚才的那位前辈修行。”

齐太行皱了皱眉，其实他早就已经想过分别的这件事，跟着老沈一直混也不是个事，他拍了拍白十铠的肩膀笑道：“跟着老张混也不错啊，老张嘛，我刚刚接触过，为人豪爽，应该不会亏待你，你有什么好为难的，给大哥笑一个！”

齐太行说着就伸手勒住了白十铠的脖子，两人一起弯下腰，他对他说着悄悄话：“记住啊，你是去跟着老张修行的，苦点累点你都忍着，有什么事就先记着，等到大哥崛起了，再帮你出气，懂吗？就算跟着老张不像跟着我一样逍遥快活，但是吃香的喝辣的应该不难，要是有什么老张没照顾到的，你也别记恨老张，你毕竟是去当学徒的，他算是你的便宜师傅吧，做不到我这个大哥的地步的，懂不懂啊！”

白十铠沉默，他在思考齐太行哪里照顾到他了，仔细一想果然是没有的，原本他想通过齐太行融入这个团体，最后发现还是不能如愿，反而一路又当爹又当妈还当小弟，把齐太行照顾的白白胖胖......

虽说如此，到了分别的时候，他这位古夏国君王竟然发现自己这一颗冰冷的心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柔软，至于那根楷树树枝，虽然对他来说有着意想不到的作用，可是让他向齐太行开口，他可做不到。

从齐太行的怀里挣脱，白十铠朝着齐太行郑重抱拳：“大哥保重！”

看着白十铠从怀中掏出那个透明瓶子，齐太行顿时眼睛一亮，白十铠却两眼一黑，暗想难道被齐太行看上这件宝物了？

哪知齐太行冷笑一声：“你这不成器的小弟，之前小白脸拿出那么多宝贝来，你只挑了个破瓶子，这让我这当大哥的怎么放心？本来想把那把宝剑给你的，但是那宝剑我也不知道怎么的跟我处出感情了，我只好将老沈送我的树枝送你防身了，你可要记住了，不能把这树枝弄丢了，我之后遇到你可是要检查的，要是没了这根树枝，我可不认你这小弟！”

齐太行转过身去背负双手，手中把玩着规矩，冷笑一声：“我齐太行的小弟可没那么好当，这一生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白十铠扯了扯嘴角，朝着看向他的众人抱了抱拳，从透明瓶子里取出飞舟，那飞舟遇水变大，能够轻易承载白十铠，这就是他在萍水闯荡的底气。

等到齐太行不耐烦了转过身去想看看白十铠为什么不讲话的时候却发现这小子早就没影了，齐太行一愣，问钟笙雾，想了想觉得小白脸肯定会骗他，于是问姜释我，姜释我想了想对他说道：“白十铠变成一束光，嗖的一下就不见了。”

对于白十铠的出现和他一直表现出来的隐隐不同，姜释我和钟笙雾都有所猜测，能够忍辱负重和齐太行打成一片，说他没有目的也没人相信，只是没想到他会就这样离开，也没想到白十铠的存在好像让齐太行改变了不少。

看着齐太行沉寂的心湖，姜释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白十铠能够跟着一位山巅修士修行，将来会很有出息的，朋友有出息了，难道不应该替他感到高兴吗？”

“唉！”齐太行摇摇头道：“我还不知道小白吗，他能多有出息啊，能不被人欺负就不错了，以后我不要当大哥了，当大哥太为小弟操心了！”

姜释我抿了抿嘴唇，觉得长痛不如短痛，拍了拍齐太行的肩膀诚恳道：“你放心，除了白十铠，也没什么人愿意当你小弟。”

在这个地方已经能够看到沈红温所说的瀑布了，只要跳下瀑布，就能够进入秩序世界，齐太行听了姜释我的话后没有多恼怒，而是平静地叹了口气：“要不是我知道肯定打不过你，我就直接把你从这瀑布推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