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芳呢喃 第7章 神族

对于沈红温突然涌现的所谓好意，笑靥鬼只觉不寒而栗，作为诡面宗里以吞噬取代为生的以恐惧作为大道根本的恶鬼，她觉得自己曾经所散布的恐惧加起来在这一位的面前都像是风雨飘摇的烛火。

她无法从沈红温的笑意中汲取到一丝一毫的温暖，对于恶意尤为敏感的她甚至不会在沈红温的身上产生零星半点的错觉，恐怖就是恐怖，她只是借助恐怖阳光照耀生长的杂草上一滴微不足道的露珠，沈红温在她心中就是恐怖本身。

歪着脑袋看着笑靥鬼，沈红温有些疑惑：“你似乎有些不满，只是我不知道你是对我不满，还是对我所流露的善意以及对你的安排不满？”

“奴婢不敢对大人不满。”笑靥鬼汗流浃背，她无法理解作为鬼魅的自己是如何流汗的，但那白衣黏糊糊的感觉像是一只紧紧攥着她的大手，让她感到痛苦与绝望，脱口而出道：“奴婢是对自己感到不满，生怕自己辜负了大人的好意！”

沈红温轻咦一声，轻轻摩挲着下巴自言自语道：“这就是近朱者赤吗，跟在我身边好像让你的智慧有所增长，那在我投喂你之后增长你的力量，你在这望楷秘境里就能更好为本尊效力了。”

笑靥鬼有些恍惚，她觉得沈红温的这句话中是蕴含着善意的，需要她效力，应该会确保她活着吧，但他为什么会说：“你还没品尝过神族的血肉吧？”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笑靥鬼的脑筋飞速旋转然后意识到了这带给她前所未有的大恐怖的存在究竟是什么人，一股从内心深处迸发的寒冷几乎要将她冻结，而能够在他手中幸存简直可以说是她所能够想到的最大的造化。

笑靥鬼将脑袋深埋进地底，唯恐自己喊出对方的名讳让他误会。

不过这种掩耳盗铃的做法怎能逃过沈红温的法眼。

轻笑一声，走到笑靥鬼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沈红温时常会露出令人误会的发自内心的实际上没有任何情绪的笑容：“我一直以为我所代表的是希望，是阳春三月，是微风拂面，是杨柳依依青草遍地，难道在你们心目中我吞噬一切的黑暗，是收割生灵的疯狂，是毁灭世界的元凶吗？不要紧张，也不要害怕，你还是有利用价值的，你要相信世间一切美好的品德都在我的身上汇聚，我深知浪费可耻，或许我说话的方式会让你觉得有那么一丁点儿不适，可事实就是我至少会压榨完你所有的利用价值。”

笑靥鬼神魂不稳，颤抖着解释道：“大......大人......我......我是奉命......奉命行事......”

“你要是觉得你的一句奉命行事可以推脱一切罪责，你可以将下令之人喊来与我聊聊。”沈红温一脸的无所谓，甚至还将跪地不起的笑靥鬼的满头黑发撩起，为她束了个好看的马尾：“你觉得我将一位神官打个半死送你吞噬，神族追究起来会因为你的一句奉命行事就放过你吗？”

笑靥鬼被噎住，却听沈红温说：“肯定会放过你啊，神族会全心全意只为对付我一人，在神族的眼中只有我，毕竟我是那么的光芒万丈。”

“可就算大人您这么说了，我还是害怕啊。”露出苍白脸庞的笑靥鬼讪笑着，因为畏惧缩了缩脑袋，又因为沈红温的所谓利用开始有了一点勇气：“神族的一点余晖就足以让我灰飞烟灭了。”

扯着笑靥鬼的马尾将她提起，沈红温看着她眼里噙着的泪水，用拇指温柔地替她擦拭，声音中充满了蛊惑：“所以你要努力装得像一点啊，可不要被其他神族发现你的身份哦！”

见笑靥鬼还是犹豫，沈红温耐着性子解释道：“你的能力其实很不错，吞噬的是生灵的力量源泉，可是你只能够显化出一张死人脸，我不知道是你的功法太过残缺，还是你实在废物。”

笑靥鬼有些尴尬，她不在乎被沈红温骂作废物，实际上还因为沈红温的一个“不错”内心窃喜，只不过她不明白难道能够将吞噬之人的脸变成自己的脸还不够厉害吗？

无奈地摇摇头，沈红温觉得和笑靥鬼交流比之姜释我与钟笙雾实在是麻烦太多，一般这种事情都是小勾魂代劳的，一瞬间他有些怀念小勾魂了，只可惜小勾魂还有重任，若是小勾魂掌握一门分身神通就好了。

“你变一张脸有什么用，无非是营造一些恐怖氛围吓唬吓唬胆小鬼罢了，你依旧是白衣女鬼，甚至连衣服都没换。”沈红温扶着额头哀叹：“真是暴殄天物啊，我问你，你把自己的脸变成别人的脸，和戴上一张假面有何区别，你既然能够营造那种恐怖的氛围，稍稍化妆不就可以骗过别人的眼睛了？”

笑靥鬼张了张嘴，沈红温的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原来自己引以为豪的能力在山巅大能眼中竟是这般不堪吗？

看穿了笑靥鬼的想法，沈红温幽幽一叹，落井下石道：“同境对战你也没什么优势，也就欺负欺负没有修为的路边小鬼了。”

笑靥鬼还想挣扎一下，但是她回想起自己的战绩，似乎确实并未与同境高手交锋过，为了在沈红温的面前挽回一些颜面，笑靥鬼梗着脖子狡辩道：“大人有所不知，奴婢在进入望楷秘境前堪堪突破至春烟境，所以从未......”

伸手按住了笑靥鬼的脸，沈红温无奈道：“诡面宗也算是魔道十宗，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以你区区春烟境初期的修为为何能够位列十指大鬼吗，当然是因为你的能力特殊啊，甚至连我都觉得很有前途。”

见笑靥鬼苍白的脸上露出些许兴奋的潮红，沈红温立即打断道：“我当然是说你的能力有前途，如果不是你的能力......”

沈红温摇摇头，盖棺定论：“你恐怕很难修炼到这个境界。”

笑靥鬼也是有脾气的，备受打击的她不想讲话了，直接听天由命吧。

“不过你似乎运气不错。”沈红温拍了拍她的肩膀，他不会一味落井下石，偶尔还是会给一点点甜头尝尝的，他开始替笑靥鬼畅想未来了：“你的这个能力不是这样用的，既然能够入侵力量源泉，为何不去窃取神性精华然后取而代之呢？”

“这......”

笑靥鬼欲言又止，她并不是没有生出过这种胆大包天的想法，这个想法的确很诱人，与沈红温的目光对视，笑靥鬼颓然低下头，所有的底气再度丧失：“我只想过尝一尝神族的味道，但是神族向来睚眦必报，我若是被发现窃取神族血脉，即使是诡面宗都保不了我......”

以手扶额，沈红温深感与笑靥鬼交流的疲惫，他觉得可能是这白衣女鬼对神族敬若神明，所以并不了解所谓神族究竟为何物，再加上她确实能够成为一颗非常趁手的棋子，他才耐着性子解释。

“神族是指以神性精华掩盖人性光辉的生物，最为强大的九个族群汇聚在一起，组成了当今的神庭，你要注意，重点是神性精华。”

沈红温一本正经地解释道：“神性精华是神族力量的根本，除了一些最早不知从哪里诞生的神族老祖，无论是被培育的，还是生出来的，哪怕是由其他种族转化的神族，都需要神性精华。他们的每一滴血，每一块肉，都能够提炼出相应的神性精华。”

说到这里，沈红温看着一脸疑惑的笑靥鬼，这些都是常识，她其实是知道的，不知道的是沈红温为什么会觉得她不知道。

沈红温觉得即便是相对驽钝的齐太行经过他的提醒应该也能明白他的本意，可笑靥鬼完全没有举一反三的慧根，他只能拗着性子装作是他话未说完，以免又打击到白衣女鬼。

“你是鬼魅，没有自己的身体，但是你能够通过吞噬他人的血肉长出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是不是只要笑靥鬼小姐您多多努力，就能够凝聚出一副一模一样的身体呢？”

笑靥鬼略作思考，点了点头，她的确能够做到这一点，没有这么做是因为她认为人与人之间的区别只在于一张脸，身体只是累赘。

“那你知道为什么能够通过吞噬他人血肉来变幻吗？”

沈红温知道笑靥鬼肯定不知道，暗骂自己的多此一问，直接讲到：“实际上你的变幻是有区别的，不过你已经将对方吞噬了，没有对比就很难发现区别，你可以将一具完整的身体看作是一棵树，被你分解的血肉精华是一颗种子，你已经见过了树，那么想要将种子催发长成那棵树就很容易，这就是你的能力。”

喝了一口铁壶酒压制心中的烦闷，沈红温看着眼中终于闪烁明悟光彩的笑靥鬼道：“神性精华也是同理，你只要吞噬了神族，就能够变幻成被你所吞噬的神族，这才是你真正的能力。”

一口气解释完这么多事情，沈红温才知道小勾魂平时的不易，他在等待着笑靥鬼讲话，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想要听什么话，但笑靥鬼依旧沉默让他觉得很没有面子。

果然之前随手抹杀笑靥鬼的决定是正确的。

偷偷瞟了沈红温一眼，笑靥鬼扭扭捏捏，柔柔弱弱道：“可是大人，虽然我知道了能力的真相，那神族我哪敢吞噬啊，就连强秦都被神庭毁灭了......”

“灯下黑不是正好吗。”沈红温拍打着笑靥鬼的脑袋安慰她：“你自己都想不到你有这胆子，又有谁会想到你已经变成神族了呢？放心吧，不会让你吞噬神王的，你不要想得太美了，只不过是让你吞噬一位小小神官。”

笑靥鬼已经心中了然了，这件事她根本就没有选择，她知道违逆沈红温的下场，虽然还没有想明白之前为什么会被沈红温随手打杀，但让他说了那么多话，还没有办法将事情办好，只怕是会真的生不如死。

“我就说跟在我身边会让你增长智慧吧。”沈红温又难得夸奖笑靥鬼一句，不等笑靥鬼露出欢喜神情，沈红温话锋一转：“待会儿我去猎杀一只星族神官给你尝尝，对你那可怜的大脑可谓大补。”

笑靥鬼目光闪动，她内心深处勃发的强烈渴望在沈红温眼中无所遁形，嘴角微微翘起，沈红温知道和笑靥鬼说再多都不如这一句话的诱惑来得强烈，对于变强的渴望，尤其是唾手可得的机缘，没有任何生命能够抗拒。

而当笑靥鬼品尝过神族血肉中神性精华的美妙，尤其是神性精华的境界要高于她本身，她成为鬼魅之后身体中本就少得可怜的人性光辉会被瞬间淹没，从此她对于神性精华的渴望会成为最最强烈的本能，最具体的显现就是她会常感觉饥饿。

看着已经开始舔舐嘴角的笑靥鬼，沈红温心中冷笑，这便是本能的诱惑，这就是大道之伤！

现在的笑靥鬼已经不需要沈红温威逼利诱了，她已经被驯服成了一条贪婪的鬣狗，只等沈红温的一次投喂就能够彻底激发凶性，看着她如同摇尾乞怜等待着沈红温的一声令下，沈红温不急不缓道：“神族是无法轻易进入望楷秘境的。”

沈红温的话让笑靥鬼的躁动稍稍平复，她心中悚然，不知自己为何会胆大包天对面前这位大人有了催促之意。

沈红温有一点点满意，他所带来的恐惧还是牢牢站在对于神性精华的渴望之上，抬起眼皮瞟了笑靥鬼一眼，沈红温让她感受到了自己的愤怒：“连你都能够混入望楷秘境，自然有人能够想办法帮神族完成偷渡，有神族混进来了让我很不开心，一时间找不到叛徒让我更加抑郁，所以你明白了吗。”

重新发抖的笑靥鬼赶紧点头如捣蒜并且提前邀功：“大人，我能够获得被我吞噬之人的些许记忆碎片，我即使上刀山，下火海，都要替您找到望楷秘境中的叛徒！”

沈红温微微皱眉，笑靥鬼所谓的“刀山火海”在神庭之中确实存在，刀是神王手中之刀，火是天帝的本命之火，可谓是鬼魅之流最狠毒的誓言了，可是触碰心弦的却是那一句吞噬记忆。

只是略一凝神思考，沈红温就露出了笑容：“笑靥鬼小姐，你的运气真的不错，若是没有你这一句邀功的言语，只怕你是真的要魂飞魄散了。不要惊疑，你只是我下的一步闲棋，我并不在意你的死活，也无所谓你的成败，虽然你要是能够成功潜伏我会觉得和路边的蚂蚁爬爬一样有趣。”

笑靥鬼的冷汗又忍不住开始往下流了。

没有理会笑靥鬼，沈红温自言自语道：“你们这些家伙八仙过海，自以为了无痕迹，实际上在某些人的眼里如同黑夜中的篝火，这也是我放你一条生路的原因，只要你没有被人随手掐灭，就暂时不会怀疑到与我同行之人身上，但若是你触碰了那星族的记忆，我觉得吧，那星族小辈的记忆肯定是动过手脚的。”

说着笑靥鬼愈发感到恐惧的言语，沈红温的声音越来越大，脸上棋逢对手的疯狂更甚，若非还有要事，他恨不得现在就和那些个神王大战一场。

不可否认这种隔空交锋也甚是有趣，想必端坐神庭最高层的那些家伙正在为他的消失而头疼吧。

“一旦触及对方记忆中的禁制，是否连你也会第一个就想到是我呢？”

笑靥鬼知道沈红温是在问她，灵机一动，赶紧回答：“唯有大人有此能力和勇气！”

沈红温冷笑一声，只是他的笑声没有感情，跪地俯首的笑靥鬼不知道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只听沈红温悠悠道：“世间能斩杀神族之人千千万万，我很遗憾，在你心中只认为我有这个勇气。”

灌了一口铁壶中的酒，沈红温哂笑，无甚滋味，又拿出装在木壶中的尝风烈，果然如姜释我所说，境界太高，这壶酒无法浇灭他心中的忧愁，但酒还是好酒，让他有了那么一点醉意：“愿我所到之处人人都能与我一般有勇气再杀神族，我和你说啊......”

收起酒壶的沈红温将笑靥鬼提起，搂着她的肩膀小声说道：“我告诉你啊，从前可不是这样的，曾经强秦全盛之时，几乎踏碎了神庭，只可惜啊......”

笑靥鬼小心翼翼听着闻所未闻的秘辛，但是沈红温不再言语并且恢复了冷漠，一双神光内敛的眼眸近距离看着笑靥鬼的眼睛。

只感一阵头皮发麻，笑靥鬼赶紧说道：“大人，我必定誓死效忠，千方百计为您探寻究竟谁是叛徒！”

嘴角微微翘起，沈红温自然不会让笑靥鬼知道他真正的目的，仿佛是被她的话打动般露出了一点点让笑靥鬼有苦尽甘来之感的善意，叮嘱道：“无妨，你便量力而行吧，若是事不可为，只需保全自身，你活着总归比死了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