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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将尽 第十卷一百一十七章:人皇心术孰能测

作者:温明笃 分类:武侠 更新时间:2025-02-01 09:12:31 来源:平板电子书

据说在很远的古代,部落中的巫师,为了询问上天的旨意,会把文字刻在龟甲上,烧制之后根据占卜结果指挥狩猎。

这就是中华文字的起源,中华文明的起源,这种文字在后世也被称作“甲骨文”。

甲骨文是一种象形文字,就像画画一样,进行简要的记录。

如果你看过甲骨文,你一定会认得一个字,那就是“人”字。

甲骨文的“人”与现如今的“人”字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甲骨文的人字,是佝偻着身子,垂着头的,像在给人鞠躬,

很多人会理所当然的想,那“王”字一定就是很多个“人”鞠躬的对象,应该是一个很大的,挺着胸膛的人。

不是的,甲骨文的“王”字,是一个巨大的斧钺。

给那些鞠躬的人砍头的斧钺。

“王”已不再是人,而是代表了掌握暴力和生死的权力。

那很多人又会理所当然的认为,“皇”字一定是更大的斧钺,或者是别的更厉害的兵器。

依然不是,甲骨文的“皇”字,是一个“王”侧立在旁,跪拜着一盏火光闪烁的灯,那盏灯光彩熠熠,好像连着太阳。

“皇”不再是单纯拥有权力的王,而是代表对天地神灵一切解释权的至高无上。

从甲骨文开始,“人”“王”“皇”的故事就在不断上演,人类的复杂超过了已知的任何一种生物,所以关于人类的故事也多过天上的繁星,复杂过那烂漫的银河。

人的世界,叫做人间,“王”拥有的权力,“皇”拥有的神性,就是“道”。

人间道。

…………

十月初一,深夜。

滚滚长江吞噬马忠国全家时,远在万里的京城恰巧开始下雪。

“北面将军南面臣,居中天子镇天门,东边累死潦倒客,西城清闲福贵人。”这首形容秦城格局的歪诗,在此刻最为应景。

西城的长安街,公子哥们早穿上了新貂裘,搂着怀里的美女佳人饮酒赋诗,酒楼每每高朋满座,说书先生惊堂木拍得震天响,他们吃着蜜饯、喝着参茶、聚在暖阁,为故事中的痴男怨女欢笑流泪。

贵妇人们嫌貂裘臃肿,最多不过在丝绸上披件大氅,他们走到哪里,哪里就有大火盆,甚至更阔绰些的,干脆在家里弄个熏笼,热得人直冒汗的大笼子,可以坐得下五六人,她们互相说着体己话,说到动情处,更是流下泪来,感叹自己命途多舛,没有嫁给梦里的如意郎君。

贵妇人们总是要回家的,可她们穿得那么单薄,岂不是冻坏了?

不要紧的,仆人们随时伺候着的铜脚炉,早把轿子烘得温暖如春,炉里是晋州最好的碳,几下明灭,就是穷苦人家半年的收成。

更别说,冬天还有好多的耍子——滑冰刀、堆雪狮、围炉煮茶、踏雪寻梅……

西城人的冬天是美好的,诗情画意的。

……

可东城害怕下雪,准确的说,是东城人害怕下雪,更准确的说,是穷人都害怕下雪。

有人可能不禁会问——不是说“瑞雪兆丰年”么?说雪化了能多产粮食,穷人怎么会害怕下雪呢?

因为说出“瑞雪兆丰年”的人,一定侥幸扛过了那个可怕的寒冬,开春雪化时,发现左邻右舍都死得七七八八,自己凭空多占了不少地,加上土地肥沃,终于从农民变成了小财主。

从这个角度,“瑞雪兆丰年”是对的,前提是你能活过冬天。

你有没有在雪天洗过衣服?一定要洗得很快很快,否则手会冻上,衣服会冻上,没有衣穿的你也很快会被冻上。

如果你侥幸能抢到一个池塘,没错,是“抢”,因为在穷苦人的世界,很多东西都要靠抢,你不抢,别的穷人就会抢你,哪怕是一块破布,一双鞋子,一个臭水沟似的池塘。

抢到池塘就万事大吉了么?

你有没有生过冻疮?手和脚又肿又痛,像小刀在切割,伤口会烂会流脓水,可你是不敢洗也买不起药的,只能看着它烂,伤口被粗糙的衣服摩擦,那粗麻线头混在一起,钻进肉里。

你有没有见过冻死在路边的尸骸?他们脱得光溜溜的,就像镗好的羊,身上又结了霜,又像冻好的火腿,他们脸上还有笑容,好像很幸福。

之所以光溜溜的,是因为绝大部分人被冻死前,大脑都会出现幻觉,觉得自己热得不行,拼命的脱衣服。之所以笑,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暖和得不得了,好像在母亲或爱人的怀抱安睡。

那一小部分没有出现幻觉的人,死后也同样光溜溜的,因为他们倒下后,其他人就像闻见腐肉的秃鹫,一拥而上,把他扒得一丝不挂。

他们是穷人,所以他们抢。

他们是穷人,所以他们恐惧大雪。

他们是穷人,但在很多人眼里,他们不是人。

……

太秦殿总是威严、肃穆、庄重。在这里,每一块砖、每一片瓦、每一根柱,都是有规矩的。

太秦殿里的人总是麻木、警惕、惶恐。千里之外的哀嚎,到他们手里便只有冰冷的数字。朝夕相处的同僚,可能下一刻就会背离而去。龙椅上的身影,一个动怒,就会让你跌入地狱。

散朝了,龙椅上的身影依然端坐,从中秋开始,他好像变了个人,开始回归朝政。

崇煌皇帝亲自处理朝政后,才体会先皇的不易——朕不过是维持这个帝国的日常运转,就已心力交瘁,可先皇非但做到了,那各种壮举,抗荒狼、收苗疆、平辽东、覆百越……没有一样落下。

秦尊是皇帝,但也是个刚及弱冠的青年,过去三年里,无人管束时,他拼命挥霍自己的权力和自由,干了不少荒唐事,中秋时,他收到了江笑书传回的消息,听见江笑书在南方做出不小功绩,自是欣喜,随后又是安然长公主不断劝诫,他终于决定远离骄奢淫逸,重回朝堂。

他很满意,因为祖先留给他的一切都很稳固——太秦殿的砖瓦、万里的江山、无上的权力、天子的威仪。

他相信这种稳固会一直陪伴他直到生命尽头,然后在传给他的太子,一世二世……直至万世。

想到那只猴儿,秦尊原本应该乐出声的,可是这次他的表情却凝重了起来。

案前堆了很多公文,都是关乎同一件事,摆在最下面的是周自得的死谏书,然后是江笑书逃窜的消息,然后是湘州布政史与按察使带着几乎整个湘州官场联合弹劾,说江笑书如何无法无天,求朝廷务必严惩……

可皇帝不在乎这些,令他头疼的是另外几件东西——兵部尚书,忠武将军江平和吏部郎中江敬文的辞呈;大长公主,也就是自己亲姑姑秦凤仪的凤冠,那是她出嫁时先皇御赐的嫁妆,此时她已免冠待罚;就在刚刚,江平再次请罪,回报自己的虎符和帅印竟同时遗失,按律当斩,求皇帝成全……

这些令皇帝头疼,可他终究能处理,可他现在却感到慌张,登基之后,他已经很久没这种感觉。

江笑书失去下落了,苗疆之后接近两个月,无论是秦麟还是其他组织,都没有了他的消息。

皇帝把江笑书当作朋友,他非常信任江笑书,可他是皇帝,他绝不能允许有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在政治面前,无法掌控意味着大祸临头。

“江府上下怎么样了?”

一旁太监道:

“回万岁爷的话——江尚书一家仍在家中待罚,据说已经滴水未进数日。”

“什么?断饮食?这是谁下的令!”

“是江尚书自己决定的,他带头不吃不喝,大长公主和江郎中也就只能跟着做。”

“三司会审了么?”

“三司都说事关重大,短期内无法会审,都盼着陛下您决断后,他们再遵旨照做。”

“新的线索找到了没有?”

“万岁爷,全都在这儿了。”

皇帝摆手让太监退下,随后起身去了太后寝宫,请过安后,皇帝把江笑书事件始末都讲给了太后。

“……现在是这样,母后,您怎么看?江笑书会不会有事?”

太后慈祥的面容逐渐严肃,听到后面,更是面若寒霜,听见皇帝问她,她答道:

“那小猴崽子没死。”

“当真!”

“哼!他非但没死,还胆大包天,想动朝廷的根基!”

“母后,这!这是什么意思?”

“江平他儿子一逃离死谏,他就立刻去刑部和诏狱负荆请罪,那些奴才们不敢拿他,他就回家等你发落。怎么偏偏就在这时,被人偷走了虎符和帅印呢?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官,难道不知道即便天塌了,也该先交接公事,再说其他么?这分明是监守自盗,把事关国之根本的东西,给了他的宝贝儿子,那个无法无天的猴崽子!”

“这!”皇帝大惊,随后仔细一想,母亲说得确实在理,他想了想,随后道:

“母后,也许江笑书有难言之隐,必须要拿到虎符帅令做事?如果他真活着,后面他会回禀给我……”

“皇帝!”太后已是动怒:

“你太胡闹了!军国大事,先斩后奏,这可是死罪!你在眼皮子底下被人偷了虎符帅令,不想着杀一儆百,却要听什么回禀,成何体统?”

皇帝一惊,随后慌忙道:

“母后。江笑书值得信任,他是我的朋友,不会……”

“皇帝没有朋友!”太后再次打断他:

“江笑书自幼就无法无天,早该杀了,先皇要处罚,你和安然却拼了命求情,这才留了他一条命。瞧瞧,现在惹出这等滔天大祸,如何收场?”

皇帝见母亲气极,赶紧上前宽慰,太后平息怒气后,又沉思良久才开口:

“那首秦城格局的歪诗,你可还记得?”

“记得的。”

“北城南城明争暗斗多年,武将以江平为首,文官领头便是首辅黄志昭……先皇当年教你的,你可还记得住?”

“先皇说,官员们结党不可怕,怕的是他们营私。一党独大,必定祸患无穷,所以要扶持另一党与之抗衡,哪边弱了就扶,哪边强了就压,维持平衡,方能长治久安。”

“记得就好。”太后道:

“二十四年前西北民变,江平一鸣惊人,君子豹变,自此成为北城武将一党的核心。先皇担心他日后功高震主,因此开始扶植南城以黄志昭为首的文官,终于在殡天前,维持了双方最微妙的平衡。你登基后胡闹了三年,这次回来亲理朝政,却方方面面都妥帖得紧,你当是出自于谁?”

“先皇用心良苦,我时刻谨记。”

“你亲政不到两个月,就要杀江平的头,他倒是忠心耿耿,负荆请罪等你发落发落。可新的武将首领有没有他这么忠心呢?”

“谁会是这个新人?”

“连人都对不上,就敢杀顾命大臣?”

“孩儿并没有要杀江尚书。”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皇位虽然稳固,可你却对百官一无所知。我再问你,江平死后,黄志昭必定势大,你要扶谁起来,和他党争对抗?”

“我、我不知道……”

“都不知道?”

“是、是……”

“皇帝,我要你即刻去太庙,问问你父皇、问问你祖父、问问我大秦十七代先皇——他们如果是你,现在会这么做?”

太后素来慈祥,先前秦尊荒唐了三年,她也未置一词,可今日却大发雷霆,秦尊快被吓得快失了魂,更要他去太庙反省,可见此事之重大。

秦尊一刻不敢留,连夜冒雪去了太庙。

………

南城,黄府。

吏部尚书,掌管天下官员任命,权力之大,被世人称为“天官”。

内阁首辅,虽然只有区区五品,可非各部尚书不能担任,权力更是堪比已废除的丞相。

吏部尚书加内阁首辅,可谓位极人臣。

人臣顶点的黄志昭,驱散了所有要来议事的同僚,独自一人静坐书房。

放下手里的《周易》,黄志昭自言自语:

“湘州官场出了大事,我竟一无所知?江小子死了么,我看未必?江平求朝廷发落,三司竟无人敢审他,是谁的意思?湘州究竟会发生什么……”

黄志昭突然想起,兵部的官员们今天个个如丧考妣,可江平明明还没死,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虎符!帅令!黄志昭何等机敏,立刻想通了一切——湘州官场与江笑书的矛盾已不可调和,江笑书已经调兵,对他们进行武力清算!

虎符和帅令被江笑书以非法方式拿走了,用来调集湘州军,攻击湘州府衙!

这可是兵变!是谋反!

黄志昭立刻了然,随后他想到——若是明日众文官御史联合弹劾江平监守自盗、意图谋反,求朝廷严惩不贷,江家一倒,对那不可一世的北城武将党一定是致命一击!

黄志昭激动的起身,就准备连夜召集同僚议事,可走到门口时,他却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

桌上的《周易》仍摊开着,左边那页是“讼”卦,象征慎争戒讼,争讼非善事,务必慎重戒惧。

右边那页是“‌需”卦‌:象征守正待机,稳健之妥,不可冒失行动,观时待变,所往一定成功。

黄志昭本不信鬼神,可卦象如此,一个中下、一个中上,合在一起也不过是中中,不由得令他多想。

可好可坏,结果就在我一念之间。黄志昭沉吟着,随后他猛一点头,大踏步出了房。

吏部、督察院的主要官员都来了,各科给事中也都就位,大家都摩拳擦掌,准备给北城那群大老粗沉重一击。

首位的黄志昭只说了一句话:

“七日之内,不得以任何籍由发起弹劾,结束。”

……

北城,江府。

江平已在大堂跪了数日,他坚定的看着门口,等待随时可能到来的圣旨以及来捉拿的人。

“老爷,下雪了,请披上。”一件大氅罩在了江平的身上。

江平扭头看了眼来人:

“你还没走么?快离开。”

那人摇摇头:

“老爷和大公子曾救我于水火,如今江家有难,绮之怎可视而不见?”

她正是离开了江府的童绮之,她原本在东城独居,每日做些针线活补贴家用,可听闻江府落难,她竟立刻回到了江府,与江家上下一同等待受罚,江平一家饿了多久,她也跟着饿了多久。

江平道:

“童姑娘与我江家非亲非故,又何苦如此?”

非亲非故么?童绮之心中一痛,随后强笑道:

“我来的那天,老爷说过,我从此以后可是你的义女。将来我嫁人,你以嫁女之礼相送。”

江平冷漠的摇头:

“我不认你了,走吧。”

“可我却认得老爷夫人和大公子。”童绮之轻声回答,随后在江敬文身边跪了下来。

小公子,又是小公子。他好像天生就和我们不一样,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惊天动地。

她转头看向江敬文——我不要惊天动地,我只要你能平安喜乐,可现在,却连这个愿望也实现不了了。

我没有愿望了,我只想上黄泉路,和你一起。

“绮之。”江平开口了:

“既然不愿走,替我办件事。”

“老爷请讲。”

“去笑书的院子里,叫‘阿苗’和‘小李’来见我。”

“是。”

“阿苗”和“小李”很快来了,江平望着他们俩,随后道:

“是逐电疾鹰么?”

二人震惊的对视一眼,良久后,神偷苗空点了点头:

“是的。”

“那应该到了有三天了……你偷虎符帅令时,难道没想过会死?”

“我……”

“你不该对你的轻功和手法那么自信,如果想,我那时可以杀你,现在也可以。”

“江大人请动手。”

一旁的丹青李听见了,立刻跟着道:

“江大人,帅令是我伪造的,您要动手,请带上我。”

江平皱眉:

“你们好像不怕死?”

“我们早已在苗王墓死过一次。是江公子给了我们再活一次的机会。”

“你们可以找个地方就此隐居,男耕女织。难道非要在江府才活得下来?”

“江公子需要我们,恩人有所求,这是我们活在这世上的理由。”

“哪怕为了这个掉脑袋?”

“不错。”

江平点点头,随后众人甚至都没看清他怎么出手的,一旁的童绮之就已经倒了下去,江平抬起童绮之,交到了二人手里:

“她我的女儿,笑书的姐姐,你们重义轻生,值得托付,我要你们所有人离开江府,离开大秦,但是要照顾好她,你们做的到么?”

二人一惊,对视一眼后,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后便回江笑书的院子叫同伴去了。

能人异士们带着童绮之悄悄离开了,擅长建造的老许带领大家钻入后院下水道,在秦城错综复杂的下水系统中左绕右绕,终于从城外冰封的小河中滑了出来,众人就此脱身。

仆人丫鬟早已被遣散,诺大一个江府,只有江家三口在等待最终的审判。

“圣旨到——”

………

“明面上,镇凉宫杨问宏会带领你的手下,交代他们要老实听话一点。”

“呵呵,那暗地里呢?”

“你暗中先去湘州找江笑书,如果他畏罪潜逃,就……杀死他。然后接管你的手下,杨问宏手里的所有东西,都原封不动的拿回来。”

“万一江笑书认罪了呢?”

“那你立刻回来禀报。”

“赏赐呢?”

“如果杀了江笑书,赏你半个江家。”

“不杀他,当然是没有赏赐咯?”

“没有。”

“不怕我杀良冒功?”

“秦麟没有叛徒。”

“呵呵,那我去了。”

看来在太庙里,秦尊学会了怎么做一个真正的皇帝。

…………

十月初五,岳阳楼大战时,饕餮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作为顶尖的一流高手,众人的武艺自然不入他眼,就连武功最强的双刀虎,在他看来也弱小得像虫子。

不过江笑书从岳阳楼直落湘江的惊天一剑,却让他啧啧称奇,他在那一剑上看见了一流高手的影子。

而盛于烬竟能从“移花接木”中找到藏匿的陈翘楚,如此惊人的感知,更令饕餮若有所思。

岳阳楼大战结束,江笑书在湘江边安然躺下时,饕餮把密信送往了京城。

在十月七日杨问宏等人到达岳阳,见到江笑书时,皇帝已经提前知道了一切。

…………

十月八日,太秦殿,早朝

七日前,皇帝下令,江家案件调查中,江氏父子停职接受调查,那时的各路言官就已按捺不住性子,个个都想狠狠参江家一本。

可毕竟首辅大人说了七日之内不得弹劾,大部分人还是乖乖照做。

小部分人觉得这是一步登天的好时机,还是还上疏参了江家,可皇帝不置可否,反倒是引起了武将们的集体反击,唇枪舌剑,下笔如刀,好不狠辣。

今天是第七天,期限已经到了。南城党的众人都铆着劲,摩挲着袖中奏章,准备让江家万劫不复。

“朕有事宣布。”皇帝在所有人前开口了,众人一愣,只听太监捧起圣旨,朗声道:

“九月二十九日,江笑书与湘州都指挥使李天将联手,湘州军全军出动,突击了湘州各路府衙,抓走了所有地方长官。随后又在岳阳城,与当地势力‘江岳帮’发生火拼,前后参战人数达数万人,乃近年来调兵最多的一次战役。此战之后,湘州官员全部被江笑书羁押,湘州地方政治由湘州军各级军官代管,江岳帮被灭……”

说到这儿,太监停顿了,早已安排好的人手们,立刻开始观察每一位官员的面部表情,随后暗中记录成册——那些是跃跃欲试的;那些是心如死灰的;哪些是犹豫不定的;哪些懵懵懂懂;哪些仔细咂摸……

终于,各类情绪到达顶峰时,皇帝续了下去:

“江笑书此行,朕早已授便宜行事之权,兵部虎符帅令也是我命人送去,故江笑书无罪。”

“江笑书此行,扫清湘州各级不法官员,消灭匪帮江岳帮,赐上赏……”

“兵部尚书江平,协助本次大案,居功甚伟,同赐上赏……江平克己爱国,忠心可鉴,江家家眷,赐赏……”

“武陵郡知府周自得因误会死谏江笑书,后知晓真相后,立刻撤回死谏,并协助江笑书公干,功过相抵,授湘州临时布政史一职,统领湘州大小事务。”

“李天将领兵有功,授兵部左侍郎,湘州、荆州兵力合并,设新职‘两湖总指挥使’,由李天将出任”

“湘州原布政史王鸿富、按察使沙振邦以下各级官员共九十九人,经查有各类不法之事,已问斩。”

“即刻通缉江岳帮残党陈翘楚、王伟等人,悬赏五千金,封地万亩。”

朝堂瞬间哗然——原以为大厦将倾的江家,非但没有倒下,反倒再度立功!

于是北城党的武将们个个狂喜,看来今晚非要庆贺个通宵。

南城党的文官们,心里没一个不佩服黄志昭的智慧——首辅说让大家忍七日,果然七日刚到,就惊天逆转,真是神机妙算,令人敬佩。

当然,哪些不听黄志昭劝告的投机者们,自然个个都苦起了脸,他们从此成了孤魂野鬼,会被南城北城两党的报复排挤得寸步难行。

两党之争并未爆发,还是精妙的维持了原状,虽然北城武将们势更大了,可南城文臣们,也加深了凝聚力,且剔除了叛徒。

皇帝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年轻的皇帝正在被坐下的龙椅逐渐异化,用不了多久,他会变成和历代先皇一样的人。

只有权力相伴的孤家寡人。

……

江府,死里逃生的一家人终于吃上了回家的第一顿饭。

童绮之本不愿来,却被秦凤仪硬拉着上了桌,不免的有些局促。

“绮之。”

“夫人,您说。”

“你可有心上人?”

童绮之和江敬文同时身子一震,童绮之扯出个笑容:

“夫人为什么这么问?”

“那天平哥说他不认你了,但我可没这么说,而且,他好像有点后悔,绮之,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当我们的义女?”

“绮之愿意!愿意极了,就怕、就怕老爷夫人嫌弃。”

“该改口啦。”

“是……娘、娘亲……”自幼失去双亲的童绮之顿时眼睛有些湿润。

“好,女儿。过段时间给你建个院子,你就在家好好住着,别去东城了。”

“我……”

“下雪了,爹娘怕你受苦。”

“是、是……”童绮之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江敬文和秦凤仪一番宽慰,自不必说。

“刚刚娘问我可有心上人,却是为何?”

“我们家就是这样,只要是江家的孩子啊,就没有不催的……绮之,你觉得黄首辅家的儿子怎么样?”

“娘,这……”

“那兵部的小伙子你见过没有?个个都人高马大,健壮得很。”

“我……”

“绮之,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只要你说,爹娘都替你上门说媒啊,你老大不小啦,该考虑考虑了……”

秦凤仪喋喋不休着,童绮之面红耳赤,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旁的江敬文神色尴尬,只好望向了父亲,却见江平早已跑了,说是去取酒,却半天不见回来,江敬文只好心中大叫一声苦也。

果然,母亲很快又把话题带到了他身上:

“敬文,你呢?”

“娘,我致力公务,实在是……”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啊!你们怎么回事?整个家里,除了笑书就没一个给我省心……”

童绮之见江敬文蔫头蔫脑的模样,不由得捂嘴偷笑起来。江平终于回来了,用美酒截住了秦凤仪剩下的十万八千句话……

从甲骨文时期开始,人的故事就在不断上演,人的复杂超过了已知的任何一种生物。

也许,当一个人尝遍了所有喜怒哀乐,见过了所有悲欢离合,看透了人性的千般算计,历经了人世万般变化后,他真的能见到人间道。

所以,先勇敢、无悔、果断的活在当下吧。

因为人间正道是沧桑,沧海桑田,那要在很久很久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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