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徒幻世录 第四十三章 挂帅

（3）

不被欢迎的来者，时隔半年后再会。

白凤又一次换上戎装来到宫廷之上，这一次，他作为高家军的一员踏足此地。

——没有喝彩，无人迎接。

——不是英雄，也不是恶人。

只是一介螟蛉子，走到哪里都遭逢冷眼与鄙视。

在宫廷里，白凤活像是一个怪物，即便还没有张牙舞爪，但凡看见他的人都会马上变得警惕三分。

“别在意他们，专心往前走。”高昂这样讲道：“大丈夫如果碰到流言蜚语就要退缩，这可做不成大事。”

白凤听罢，突然冷笑道：“退缩？呵，我巴不得他们这样对我！能够被他们讨厌，是一个游侠的荣幸。”

“臭小子，像你这样吊儿郎当的，在宫廷里可活不了几天！这里不是你的‘盛宴’。”高昂用手指戳了戳白凤的额头，稍带宠溺地呵斥了一下：“待会儿面见皇上，你一句话不必说，言多必失，这种时候千万不要想着做出头鸟，听懂了吗？”

白凤感受到了这份谨言慎行，随后甚显隆重地拱手敬道：“高将军，方才在下只是开了个玩笑，将军教诲，小子永生不忘。”

“嗨，我生平最害怕的就是你这种喜欢把心里话当成玩笑说出来的人。”高昂话了，一位官人从前方拐角特意走来打了個招呼。

是尚书令卢奇，曾经在高欢面前力谏驱逐白凤的人。

“二位将军，别来无恙。”卢奇拱手敬道：“前方战事紧迫，二位将军可有对策？下官听闻，此次北镇和柔然联军足有十万大军，就凭五千高家军，如何对敌？”

高昂答道：“他们也不是即刻南下，我们至少还有一个冬天去准备在当地招兵买马，凑足五万人马，应该不算难事。”

“不，将军，事情若是真有这样顺遂，下官便不会来劝告二位了。”卢奇叹了叹气，续道：“宇文家又派使臣过来了，不仅如此，还集结了五千精兵驻扎在渭水，看这阵仗，西线免不了也要备战，换言之，朝廷没有那么多人马分给高家军，这一次，二位将军恐怕是要孤军奋战。”

高昂默然点了点头，目送卢奇离开，白凤见人一走，马上质问道：“这分明是想让我们去送死！”

“住口！”高昂厉声回道：“待会儿你切记，一句话都别说，我等静观其变吧。”

二人话毕，登即与其他官员一起上朝觐见皇帝。

从没到过皇宫的人或许会自己在心里想象，理想中的皇宫会有特别宽敞的道路，一路上的地砖全都是用大理石砌成的，到处都是恢弘雄伟的宫殿、城墙，威严抖擞的士兵在巡逻。

但是对于白凤而言，这些东西统统都被内心的阴霾所遮蔽，他甚至觉得自己根本就看不见那些于常人而言会感到惊诧的高大建筑，因为只消一抬头，仿佛就能感觉到敌人环绕四周。

“完全不能安心下来。”

白凤跟随高昂入殿稍候，皇帝的亲信梅麟便高声传唤大周使臣。

只见一位翩翩公子孤身前来，他身着锦帽貂裘，样貌俊朗，方一开口，白凤便认出了他：“大周使臣宇文轩，拜见齐王。”

此话一出，顷刻间惹得文武百官议论纷纷。

“竖子，竟敢藐视我等！”

“来者不善呐。”

“哼，且看他还有什么把戏。”

齐王乃诸侯王之名讳，宇文轩一改往日称呼高欢为齐王，其言下之意便是觉得自立为皇帝的高欢名不正言不顺，实乃逆贼！

梅麟见这小厮盛气凌人，马上命左右道：“来人，将这使臣拖出去，斩了！”

“慢！”高欢站了起来走到宇文轩面前，说：“不知周王，有何见教？”

“王上特意命宇文轩前来替齐王分忧解难。”宇文轩拍拍手，手下侍卫朱钿，一个有着巨大身子的莽汉便拿着一张地图走了上来。

宇文轩指向地图中的北镇，面向大齐群臣，接着道：“近一年来，北镇招兵买马，蠢蠢欲动，甚至不惜撺掇柔然人加入自己，如此狼子野心，诸君该不会坐视不管吧？”

“周、齐，两国方罢兵一年，百姓安乐，兵士怠战，要在短短一个冬天集结足够的人马去抵挡北镇，无论是周国还是齐国，我们任何一方都无能为力。”宇文轩与百官言罢，再对高欢拱手敬道：“为此，王上令宇文轩前来与齐王议和、结盟——与其分兵作战，不如合纵一处，共讨之！中原是周国和齐国的中原，容不得他人来犯，更何况，两国皆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呀？”

这一连串的舌灿莲花令人叹服，从起初的不卑不亢，到最后引经据典，在场所有人几乎都被说服了。

另一位骠骑大将军慕容安也不禁上前谏言道：“皇上，此时结盟，确实百利而无一害，只是，我观西南苗疆也一样在蠢蠢欲动，这场战争，梁国恐怕也会趁乱发兵。微臣斗胆，愿意领兵镇守南关！”

“好。”高欢思量片刻，又命高家军统帅、骠骑大将军高昂上前听令：“朕命骠骑大将军高昂为主将、白凤为副将，率高家军五千精骑与周王的援兵会师于渭水之北，择日，发兵北镇，共讨逆贼！”

“臣，遵旨。”高昂领命，带着白凤和使臣宇文轩一同退朝开始筹备战事。

看似振奋人心的朝见，实则处处暗藏杀机。

白凤没有被宇文轩的话语迷惑，虽然这并不代表他不佩服宇文轩作为使臣的胆略和智慧，但是他从根本上就反对这场战争。

因为，他要面对的将是自己亲手建立的军队，自己曾经的挚友，还有自己最爱的北镇。

实际上不仅如此，只要将白凤名正言顺地赶出京城，慕容嫣的生死安危就完全落在太平道手中，他要想再见到妻女，必须彻底沦为棋子，若是真要顺了那群达官贵人的意，白凤就真的彻底失去一切了。

简直是陷入到数十年前与“白蛇仙人”高赘同样的处境，他们，都要做出相似的选择。

——放逐自己，为了守护家人抛下一切。

——抓住仅有的机会，带着家人一起冲破桎梏。

“我终究和你不一样啊，师父。”

“我会和圣女一起，把高家军带回北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