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舒一看,就知道二爷爷在做什么了。
全国很多地方,都有拜桥的习俗,也说不清,最早是从哪里传开的。
可能是古代桥梁建造不易,往往是交通的枢纽,人们对桥梁有一种不同于一般的敬畏和期望。
有的地方,认为桥连接阴阳,过桥的时候,如果是送葬队伍,要用石头多压一打纸钱在那里,才能够安然把人送去往生。
如果是重病濒死的人,过桥的时候,会放一些阳世的钱财,希望还能够保住阳气,不要那么早去到阴间。
小孩子如果身体不好,拜桥做干爹干娘,求得保佑,更是曾经蔚然成风。
拜桥的日子,往往选在过年前后。
假如记得清楚的话,最好是在每年的同一天,到这里来祭祀。
如果记不清楚具体日期的话,就选在自己的生日,或者正月十四来一趟,过桥顺遂,无病无灾。
因此也有“正月十四拜大桥”的说法。
二爷爷好像就拜了这座老桥做干娘,已经有很多年头了。
哪怕是祖父修行了巫医之术,二爷爷自己也修成风水之术,都看出这座老桥,并没有什么格外的通灵效力。
二爷爷依然每年都会到这里来上香。
楚天舒对于他拜桥的日期,记得不是很清楚,今天看到他在这里,才想起这件事来。
眼看老爷子祝祷完毕,三根香已经插进香炉。
楚天舒走过去,打了一声招呼。
楚二爷转过头来,面带喜色:“回来啦!”
“正好,我拜桥呢,你也来拜一拜。”
楚天舒面朝栏杆,双掌合十,在胸前晃了三下,低头致意,算是拜过。
楚二爷点了点头,口中说道:“这桥,明年就要拆了,明年开始,我也不到这里来拜了。”
楚天舒有点惊讶:“拆了?”
“拆了重建。”
楚二爷伸手拍了拍栏杆,“虽然这桥,没什么独特的神力,但是在风水上,只要一个建筑在这里,就有它的意义。”
“况且在实用上来说,我小时候,这港汊两边的集市,还是分属于不同的村镇。”
“就是因为有了这个桥,大家往来方便,交流频繁起来,后来这边才越来越热闹。”
“可惜啊,东西老了,我从大队部那里听说,要搞一个新桥,建得更平坦一些,不要这种拱起来的弧度了。”
楚二爷遗憾道,“这桥明明也还挺好的,干嘛非要拆了重建呢。”
楚天舒理解二爷爷对这桥的感情。
不过,这桥上其实有很多明显的裂纹了。
有的人来上香不带香炉,能够看到,那些香棒,就是插在砖石裂缝里面的。
人走过去还好说,稍重一些的车辆,都不太好往这上面走。
楚二爷还在抱怨:“就算要搞一座新桥,也可以把这个老桥留着。”
楚天舒说道:“毕竟这边是个小十字路口,新桥肯定还是建在这个地方,是最有用处的。”
如果把老桥留在这里,占着位置,就算在别的地方建了新桥,恐怕大多数人,还是会从老桥上过。
那新桥的建造,才真是白费了。
“嗯,这个地方风水……确实是最好的。”
楚二爷环顾四方,看着桥下碧波荡漾而来,桥上清风徐徐,终于也是有点释怀。
楚天舒顺势说道:“我们去买菜吧,今天我到你家下厨,尝尝我的手艺。”
楚二爷哈哈一笑,说道:“再等一会儿。”
那三根香本就不算粗,桥上又有风,没过多久,就烧完了。
楚二爷又合掌拜了三下,把祭品收拾起来,小香炉也用一个袋子装好。
两人去了菜市场,楚天舒走到冷鲜区买了十个鸡腿,到旁边买了几根细长的青辣椒,一把葱,一条花鲈鱼。
最后买了一捆大棚里出来的嫩青菜。
这种青菜,比当地人家里直接种的品种,要显得修长一些,菜梗子比较细韧。
炒起来比较麻烦,不够鲜甜,烧汤倒是正好,打两个鸡蛋搅一下,很有青菜的味儿。
楚天舒琢磨着这些东西的做法,一扭头,却看见二爷爷穿过菜市场,往大队部那边去了。
菜市场旁边不远,就是大队部。
其实现在,已经很少提大队这个词了。
大队部改成了村委。
村委办公的一栋小楼前面,是一大片水泥场地。
有人在那里竖了两个篮球框,还有运动器械,单杠双杠之流。
清晨和傍晚,会有一些老人在这里锻炼,晚上则是最热闹的时候,一大堆人在这里跳广场舞。
楚天舒对这里还算熟悉。
因为有好几个老头在这里做运动的时候摔伤过,还是有人急忙打电话,楚天舒赶过来做的诊治,接骨止痛。
每当有人摔伤后,这边就会冷清一阵子。
可过不了多久,就故态复萌。
楚天舒拎着菜走过去,果然又看见一大堆老头在那里锻炼。
不同的是,今天这里除了老头,还有很多青少年。
而且也不像以前那样胡练。
放假的学生,手上都握着银白色的小球,伸筋拔骨,像是做武术操一样,慢而有力的演练动作。
楚天舒能够感受到,外丹一号似乎还能刺激他们的呼吸频率,调整呼吸方式。
这样练起来,看似运动不剧烈,但很快就让人汗如雨下。
不少青少年,累得在旁边喘息,坐地休息。
之前只能跟着练动作的老头老太太,就接过了外丹。
楚二爷点评道:“还真是练得像模像样的。”
“公家证实武术法术的那个消息,刚传开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议论,好多人找到我家里去,烦的我直接出去躲了几天。”
“好在你这两个月,直接不在家。”
楚二爷说道,“把这个事情百遍千遍的咂摸之后,看起来热情是退下去不少。”
“大家该上班的还是上班,该上学的还要上学,但是随便到哪里一走动,就更容易看到这些练功的人了。”
“新闻上也老是报道,那些厂子员工,午饭时间都在练这些。”
楚天舒笑道:“挺好的,等我们药房正式开业之后,给大家弄点普适性高的便宜方子,到哪儿都可以拿着泡茶,喝着补气。”
正说话间,他又看见那边有老头,练完功夫之后去抓单杠。
整个人晃着晃着,就在单杠上甩起圈来。
啧,积习难改呀。
以后要是真被他们练出名堂,不知道这些器械,还能被他们玩出什么花活。
楚二爷说道:“药房员工的事情我一直都比较上心,按你说的,最好招一些中医药相关的毕业生。”
“但是保安、仓库管理之类的,不一定要专业的,找些比较可靠的就行。”
“这些人的资料,我之后都给你看看。”
“里面有个人比较特殊,也算是个术士,是我的老朋友,但是她应聘这个,估计目的不太纯粹,既然你回来了,干脆我也请她来吃个饭,你们细聊?”
楚天舒应了一声,回家的路上,二人又闲聊了不少东西。
尤其是走到自家圩上的时候,看到大片农田里,细弱的青苗。
楚二爷就不禁感慨起当初那场寒灾。
人家说瑞雪兆丰年,但那场灾,来得不是时候,今年田里肯定要欠收。
楚天舒对此感触不大,反正家里田早就包出去了,买米也不贵。
二人回到家中就开始做饭。
先把鱼处理了,用葱段垫一层铺一层,再留一小部分,等着之后泼热油,端鱼上锅去蒸。
冷鲜的鸡腿也已经泡开。
楚天舒亲自操刀,靠近跟腱的地方横割一刀,然后纵剖一刀,连皮带肉,从鸡腿骨上扒下来。
再用刀刃顺着软骨一剃,一大块鸡腿肉就脱骨完成。
用刀剃鸡腿,本是他做惯了的事情,现在却还是觉得一腿三刀,过于麻烦。
剔了两个鸡腿后,他索性收了刀,单掌一按,左手一抽,完整的骨头,连旁边那根小骨,也一并从肉里抽了出来。
几秒钟就把剩下的鸡腿都处理了,切成小块的肉,用盐和生姜粉,孜然粉腌一会儿,配着青辣椒翻炒。
青菜鸡蛋汤做起来最容易,但客人还没到,楚天舒就多等了一会儿。
听二爷爷说人到了,他才把青菜放进汤里。
“这是李桃,你叫李奶奶。”
楚二爷在厨房门口介绍起来。
楚天舒探头看了一眼,打过招呼。
李奶奶看起来身高不到一米六,人比较瘦,但很精神,头发银白浓密,穿了一身印花衬衫,手上挽着一个竹编的篮子。
“我是来应聘的,别说那些老人之间的辈分,直接叫老板吧。”
李桃笑道,“楚老板,我知道自己不学医药,要进你这个药房,也不是个容易的事情。”
“但我也算是有一两手绝活,今天你来考我,我就给你演示一下。”
她掀开竹篮上遮的一块蓝色粗布,就翻找起什么来。
楚天舒连忙道:“不急,先吃饭吧。”
“没事,我这个很快的。”
李桃的竹篮里面,传出一股香甜的气息。
她拿出来一个拳头大小的白陶瓷罐子,里面是大半罐琥珀色晶莹剔透的事物,有点像蜂蜜,又像是……糖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