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生花 第108章

薛清一行人用了快一个月的时间，终于到了万重山的腹地，相比刚进山的时候，现在的他们已经习惯和适应了山里的环境。而且越是深入，里面的村寨就越多，南蛮其实也和他们一样，并没有什么身体上的区别，只不过是风俗习惯上的不同。

“大人，这里就是南蛮的王寨，我说的那个地方，就在那前面不远的山谷里，但山谷的入口有南蛮的士兵在把守，一般人不让进去。上一次我能进去，那是因为当时正好是他们的一个节日，可即便如此，我也只能远远的看上一眼那里。”

“可还有什么别的路可以过去？”

薛清让马停了下来，跟着他的人也都停了下来。因为前面来来往往的人比较多，他们骑马太过显眼，虽然说经常有商队来这里，而且两边的也有商铺，他们的出现不会太引人注目，但谨慎一点总是好的。

“大人，我也就进去过一次，如果偏要进去，那我想两边的山上应该可以绕过去，就是不知道林子里有没有人把守。”钱阿四想了想，他当初也就进去转了一圈，主要是去看那些节日里被水湿身的少女们的，注意力都在人身上，哪里会看四周还有没有别的路。

“姐夫，我倒有一个办法，既然小四说节日可以进去，那就说明那地方也不是不可以进去。如果我们去拜访南蛮王，跟他说我们是奉陛下命，来求取他们的圣泉的，说不定我们就能进去。”

林木泽之所以让薛清喜欢，就是因为他脑子活会办事。在听到钱阿四的话之后，林木泽心中就有了想法，当即就说了出来。

“先找个地方休息。”

薛清沉思了一会儿，觉得这也是个办法，但觉得有些冒险，要是这蛮王他不答应怎么办，那岂不是暴露了自己的目的？要是他们加强了守卫，他们再想偷偷进去，确认那泉水之上是否有个珠子，那可就不好办了。所以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只能让钱阿四先带路，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从长计议。

如果说这万重山是一个国家，那这地方就应该是这个国家的皇都了，而那蛮王就是这里的皇帝。所以这里是万重山里最繁华热闹的地方，但这繁华程度，也就街道的两边有几家商铺和马店，仅限于此了。

“大人，这里每月初一和十五，都会有人从各地过来摆摊，他们称这种叫赶集。到时候他们会把猎到的好物和皮毛拿到这里来摆摊卖，还有一些山货，如果运气好还能碰到几株百年灵芝和人参。一些商队也会在这时候把他们的货物摆出来卖，或是去收这些他们卖的东西。”

钱阿四见薛清皱着眉头，一直往前走，却不说话，以为这大人是觉得这里过于冷清了，所以就说了一下这里的情况和习俗。

“几位大人是来办公差的吧？”

薛清打头走在前面，他们刚走进一家马店，老板娘就上来热情的招呼，这话让一直纠结着要不要用林木泽的办法的他，有些意外。

“这么明显么？”薛清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身后他身后的人。不由得苦笑，这确实是很明显，不说他们一身黑色制服，就说他们个个带刀，而且还没拿着任何货物。只要不是瞎的，都知道他们这些人是什么身份。因为这么多人来这，不是来走商的，就是当官的来办事的。

“大人可来着了，我们店正好有很多空房。”老板娘见薛清没有生气，善于招揽生意的她，就已经打算着给这些人安排住处了。

“一间上房，两间大通铺，再给我们准备好酒菜。”薛清从怀里掏了十两银子扔给了老板娘，他之所以花钱这么大方，那是因为在来这的路上，他发现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朝代的一个贵族的墓。

一时手痒，带着跟他一起来的人，十分熟练的向这贵族先辈借了点钱。这前辈也十分大方，在薛清他们下去的时候，当即就把所有贵重的东西都摆了出来。但薛清他们人手有限，每人只拿了一些金银，就十分礼貌的退了出来，而且还十分细致的把他们挖的盗洞给填好。并表示回来的时候，再来看一看这前辈，顺带再借些钱。

“噢，大人楼上请。”老板娘十分热情的把薛清带上楼，而后对着在一旁洒扫的小厮喊道：

“带大人们去里边儿休息，要两间干净的！”

“得嘞。”

小厮放下手中的活，十分恭敬的对在大厅里站着的十几个人行了一礼，示意这些人跟他走。这些人也不客气，这进山以后他们住的都是这种店，一般都是二楼有几间单间却不大，然后从后门走出去有两排房子，每间都是大通铺，能住十几个人。他们住的房子对面那一排，则是马圈，但这马住的地方却比人住的地方要宽敞一些，而剩下的地方则是一些小仓库，专门放货物用的。

薛清给自己的这些手下，要了两间房，可以说是在这穷山僻壤的地方，比较好的待遇了，不然一般的商队，都得十几二十个人挤一间。所以他们没有埋怨什么，反正又不是常住，而且这一路上他们也习惯了。唯一让他们不习惯的就只有，如果是下雨天，这马店的里里外外，都会被马的屎尿味给占据。

吃饭的时候，薛清已经拿定了主意，他们这次来只是确认一下钱阿四的消息是否是真是假，用林木泽的办法应该可以让他们顺利进到山谷里面去。而且就算他们不用这办法，他们这一行人的打扮，早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要是强闯或是偷溜进去，哪怕是没被抓到，别人第一时间都会怀疑是他们。

第二天一早，薛清带了两个人，穿戴整齐，就出了马店，直奔蛮王的王寨。这蛮王的王寨其实不难找，因为相比其他建筑，这王寨比其他地方要好的多，而且还有士兵把守。到了门口，薛清拿出了代表自己校尉身份的牌子，门口的士兵在拿过去看了又看后，让里面的人进去通报了。

“这王寨怎么感觉有点随便呀？”

这是林木泽在往里看了两眼之后的想法，这里怎么说也是蛮王的住所，但也就比他们住的马店两三倍大，比马店高了一层而已。这要是放在他们南韶皇都，说这是个酒楼也不为过，甚至还没一些酒楼奢华。

“闭嘴！”

薛清不知道门口的士兵听不听得懂他们的话，但这种话最好不要说才好，如果蛮王是个暴脾气，听了这话，估计他们的脑袋都得搬家。

“我王请你们进去。”通报的士兵回来了，他说的话语调有些奇怪，想来是不经常讲官话的原因，毕竟他们有自己的语言，平日里也不讲官话。

“多谢。”薛清点了点头，就带头走了进去。

这里面的路都是由一些小鹅卵石铺成的，踩上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之所以用鹅卵石而不是用别的，那是因为这山里多雨，用这些鹅卵石可以避免人多的时候，满地的稀泥和水洼。这院里只种着几株铁树点缀，这让原本就很大的院子，变得无比的空旷，想来是为了方便士兵们的日常操练。

“拜见蛮王！”

三人进了正堂，看见一位身材魁梧的大汉正十分随意的，躺在一张能坐下好几个人的王座上，他前面还支着一个矮桌，桌子上摆了一坛酒，酒坛旁边放着一只十分常见的碗，里面还有半碗酒。

“请坐。”

蛮王直起身子坐了起来，示意薛清他们在下面落座。因为刚刚有人已经来通报过，所以早就为他们准备好了矮桌和草席。为了显得重视，蛮王还特意让人准备了烤肉，但此时还未做好，只能先让薛清三人先浅浅喝点酒。

“大王，这次我们陛下让我们来，就是想向您求一些圣泉，用以不久后我们的祭天大典，祈求以后南韶能风调雨顺。”

薛清坐下之后，又站了起来。他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完全没有什么经验，更别说这说话办事的章程了。但为了表明自己的来意，他只能硬着头皮，把这在昨晚上想好的瞎话说出来。

“圣泉？就山谷里那泉水？这好说，你们想要多少就去打多少。”

蛮王还以为南韶的陛下要来向他借兵，他这消息闭塞，也不关心外面的事情，所以以为南韶还在跟北梁打仗呢。一听说不是来借兵的，他一颗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毕竟他不愿意让自己的儿郎们去送死去打仗。至于这圣泉，其实就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泉水，每年过泼水节，大家都是拿着锅碗瓢盆直接泼着玩的，就是一个象征，没啥可稀罕的。

而且说到这圣泉，年轻的时候，他还偷偷往里面撒过尿，结果这事被大祭司知道以后，追了他好几条街。因为大祭司每天早上，都要去圣泉旁边为万重山里生活的蛮族祈福，祈福完了之后还要喝上几口。所以大祭司知道前一天晚上，这调皮的小王子，竟然偷偷的往里面撒尿，那她喝的那几口泉水，虽然说早就被冲没了，但心理上还是会觉得恶心。尤其是这以后每天早上都要来喝上几口，那就别提心里有多难受了。

“但是现在，先喝点酒再说！”

蛮王心中是高兴了，但薛清却被蛮王的后半句话给吓到了，他还以为蛮王要提什么要求，结果这但是停顿了半天，竟然就是让他们喝酒。但这大清早的就喝酒，这是不是太过于早了点，就连喜欢偶尔喝喝酒的林木泽，看着面前这一坛不知道是什么酒的酒，都不由得皱眉头。

“谢大王！”

虽然很不适应，但怎么也要给蛮王面子，既然他同意了他们的事情，那自己这边也不好拒绝。所以薛清给自己倒了一碗酒，端起来就敬了蛮王一杯。

“怎么样？还喝得惯么？”

“好酒！”

喝不惯，肯定是喝不惯的，这就应该是他们自己酿的米酒，但实话薛清可不敢说，所以只能夸这酒好。

“哈哈哈，你还是懂酒的，这可是十年陈酿，既然你们喜欢，那我也不小气了，今天喝个痛快！”

蛮王哈哈一笑，大手一挥，让旁边候着的人，把存的酒全都搬上来。他确实是存了不少酒，但却不是他口中说的十年陈酿，都是前些时间刚酿好的。既然这客人爱喝，那就是对他们最大的认可，所以毫不吝啬的，让人把这些酒全搬了上来。

“大人，这大早上的酒干喝，这边习俗都这样么？”

薛清带来的这个属下，是他手里办事比较稳重的一个，此时已经一碗酒下肚，但这早上就喝酒，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事有些荒唐。所以他忍不住小声问了一句，因为他也没来过这里，根本不知道这边的习俗。

“你问我，我问谁？”

薛清自己都有点迷糊了，他现在后悔没带钱阿四过来了，搞得现在只能一碗一碗的跟蛮王干喝酒，虽然他酒量也不差，但这么喝下去，自己能不能清醒的回去还是个问题。

“大王，你们这酒，真好！就是这么喝，也没个下酒的。”

林木泽此时已经有些微醺了，这酒比他在酒楼里喝的还要烈，加上他酒量有些不好，此时已经有些上头了，所以胆子就大了起来。

“下酒的当然有！”蛮王听了这话也是一拍大腿，然后就站了起来，对着外面的人吼了一嗓子：

“让你们烤的牛肉烤好了没？然后再给我杀一只羊，再给我搬点酒过来！”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烤肉的人把肉给送了进来。薛清三人看着面前的牛肉，全都傻眼了，因为这牛肉没装在碗里，而是直接用芭蕉叶就这么包着。他们哪里见过这么随意的容器，所以一时间面对这香气四溢的超大块牛肉，一时间不知从何下口。

“来！尝尝我们的牛肉！你们在外面根本吃不到这么好的肉！”

蛮王从他自己的桌子上抽了一把匕首，一手按住牛肉，一手拿着匕首，就这么随便切开，然后直接放进嘴里。薛清三人，看着一脸满足的蛮王，也有样学样，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把这牛肉切了一小块，浅浅尝了一口。虽然只是试着尝了一小口，他们就喜欢上了这牛肉。他们从未吃过这样做法的牛肉，但不得不说，这牛肉确实香确实好吃。

“好吃！”

这一次他们三人说的是实话，这牛肉确实好吃。而且他们也终于放下了警惕，因为蛮王桌子上一直放着一个匕首，他们还以为蛮王要把他们灌醉，而后用那匕首了解他们的性命呢。不过现在看来，是他们多虑了，那就只是个用来切牛肉的工具而已。

“阿骨塔！这还没到晌午，你竟然又喝酒！”

正当他们喝得高兴的时候，门口突然出现一黑袍白发老人，手中拿着一个羊头杖，气势汹汹的就要进来问责。

“巫王！”

一旁伺候着他们的人，齐齐弯腰行了一礼，都站在原地不敢乱动。显然这来人身份地位比较高，所以才敢这么直呼蛮王的名字。所有人都不敢说话，就连已经喝得脸红的蛮王也是愣在原地，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样子。整个大堂的气氛安静了下来，谁都不敢说话，只有巫王杵着拐杖走进来的声音，一时间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他们几个是来做什么的？”

“回巫王，我们只是来求点圣泉的泉水，回去给我们陛下的祭天大典用的。”

薛清本来已经喝得晕晕乎乎的了，但刚才被这巫王这么一吓，顿时清醒了一半，听到问话，摇摇晃晃的行了一礼，就把他们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就这事？”

“就这事。”

“没别的？”

“没别的。”

“不是来借兵的？”

“仗早打完了。”

这一人一句，十分简短的对话，二人就都知道了彼此间的意思。这巫王担心的是他们是被南韶的陛下来向他们借兵的，而薛清也明白了，这巫王是因为觉得他们就是来借兵的，所以才会如此生气。

虽然知道了这是个误会，但现在气氛还是僵住了，一时间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不知该说什么好。

“嗯。”巫王也知道是自己冲动了，没弄清楚就气势汹汹的来问罪，但现在知道了这些人只是来要点水的，所以在沉默了一会儿后，装作十分生气的对着蛮王吼道：

“阿骨塔！有酒竟然也不叫我！”

说着，巫王自己走到了蛮王身边，就这么随意的坐到了矮桌旁，也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举起手中的酒，示意薛清他们三人也一起喝。

“敬巫王！”

薛清他们本就有点晕，虽然经过了短暂的尴尬，但现在警报已经解除了，所以就又放松了下来，端着碗也喝了起来。起初他们喝了两碗就打算向蛮王请辞的，但又担心这是蛮族的待客习俗，所以一直不好意思开口。但喝着喝着又有点上头了，也就没想着要走，虽然这事有些荒唐，但他们是来求人办事的，自然是要依着蛮王的意思来。

这荒唐的酒局，在巫王加入之后，开始变得更加诡异了起来，期间又来了几个，听称呼好像是叫什么大土司，。也不知什么官职，但薛清他们也不敢多问，只能人家敬他们，他们就跟着喝。也不知道这喝了多久，反正他们是被人抬着回来的。

因为是抬回来的，所以一直在马店门口等着的钱阿四，远远的看到之后被吓了个半死，他以为薛清三人去见蛮王，被蛮王要了性命，这抬回来的是三人的尸体。可因为自己被吓得腿都软了，也就只能十分惊恐的瘫坐在地上，口子吱吱呀呀的发出声音。

“只是喝醉了而已。”

把人抬回来的士兵，把人扔到门口，鄙夷的看了一眼钱阿四，转身就走了。

“这怎么早上就喝酒呢。”钱阿四闻着三人身上浓重的酒味，心中纳闷怎么这早上就喝酒，而且还喝得不省人事。确定了只是喝醉了之后，钱阿四小跑着通知了在马店留守的人，把薛清三人给抬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