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寒韵 第373章 黑羽

南荒边境，黑鹰族领地。

长啸跪伏在一座漆黑的祭坛前，额头紧贴地面，不敢抬头。祭坛上悬浮着天罗镜的碎片——那日在星沉渊秘境崩塌前，他拼死带出的部分残片。

\"大人，属下无能，未能带回完整的天罗镜...\"长啸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祭坛上的阴影蠕动着，逐渐凝聚成一个人形。那人全身笼罩在黑色雾气中，唯有一双赤红的眼睛清晰可见，目光所及之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无妨。\"暗夜王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刺入骨髓，\"碎片足够我现身了。\"

长啸浑身一颤：\"您...您能离开幽暗深渊了？\"

\"暂时而已。\"暗夜王伸出雾气构成的手，轻抚天罗镜碎片，\"多亏了你和那位鲛人王子的'努力'。\"

祭坛阴影处走出一个年轻鲛人，蓝发比江风颜色更深，近乎墨蓝，耳后的鳞片泛着诡异紫光。他单膝跪地：\"江渔拜见暗夜大人。\"

\"起来吧，我的小王子。\"暗夜王笑声嘶哑，\"你兄长可知道你来了这里？\"

江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那高贵的兄长正忙着安慰伤心的妖女呢，哪有空管我。\"

长啸疑惑地看向江渔：\"鲛人二王子？你不是被囚禁在...\"

\"是我放他出来的。\"暗夜王打断道，\"江渔比他那优柔寡断的兄长更适合我们的计划。\"

江渔眼中闪过一丝狂热：\"大人答应过我，事成之后，四海鲛人族将由我统领。\"

\"当然。\"暗夜王转向天罗镜碎片，\"现在，让我们看看那对痴男怨女在做什么...\"

镜面泛起涟漪，显现出都灵儿的身影。她独自站在南荒最高的断情崖边，红衣猎猎，手中握着一枚白玉佩——那是锦白伪装成云无尘时送给她的。

暗夜王发出刺耳的笑声：\"多么感人的画面啊。可惜，她很快就会知道更多'真相'了...\"

## 断情崖上

都灵儿凝视手中玉佩，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三百年来，她第一次感到如此迷茫。脑海中不断闪回天罗镜中看到的画面——年幼的自己，以及那个救了她又抛弃她的白衣仙人...

\"原来我们三百年前就见过。\"她喃喃自语，\"为什么现在又来找我？是为了弥补愧疚，还是另有所图？\"

\"或许两者都有。\"

都灵儿猛然回头，江风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海蓝色的眼眸中满是复杂情绪。

\"你跟踪我？\"都灵儿皱眉。

江风摇头：\"是白愁告诉我你在这里。\"他顿了顿，\"灵儿，无论天帝初衷如何，他现在对你的感情不似作假。\"

都灵儿冷笑：\"你怎么知道？就因为他看我的眼神很深情？\"她转身面对悬崖，\"江风，你了解被最信任的人欺骗是什么感觉吗？\"

江风沉默片刻：\"我弟弟江渔...他曾是我最信任的人。\"

都灵儿惊讶地转头。江风极少提及自己的家人，她只知道鲛人族有位被囚禁的二王子，却不知原因。

\"三年前，江渔试图打开海底幽冥裂缝，释放被封印的暗夜族。\"江风声音低沉，\"我亲手将他关入珊瑚牢狱。\"

都灵儿倒吸一口冷气：\"暗夜族？那不是上古时期就被彻底消灭了吗？\"

\"传说如此。\"江风神色凝重，\"但江渔坚称暗夜王还活着，就隐藏在幽暗深渊...\"

话音未落，一阵刺骨阴风突然袭来。都灵儿本能地祭出妖火，却见火焰瞬间被冻结成冰。天罗镜的碎片不知何时悬浮在二人面前，镜中浮现暗夜王的身影。

\"好久不见，小妖女。\"暗夜王的声音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看到我给你准备的'惊喜'了吗？\"

都灵儿如坠冰窟，这个声音...她永远忘不了。三百年前那个血火之夜，下令屠杀她全村的黑袍人，就是这个声音！

\"是你！\"她妖力瞬间爆发，九道火蛇扑向天罗镜。

暗夜王大笑，火蛇穿透镜面如同穿透虚影：\"省省力气吧，这只是个投影。\"他转向江风，\"哦？这不是鲛人王吗？你弟弟让我代他问好。\"

江风脸色剧变：\"江渔在哪？\"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暗夜王阴森道，随即看向都灵儿，\"可怜的小妖女，被天帝骗得团团转。你以为他救你是出于善心？让我告诉你真相吧...\"

镜面景象变幻，显现出锦白站在凌霄殿中的画面。他面前悬浮着一颗水晶球，球中正是年幼的都灵儿。

\"陛下，这妖族余孽如何处置？\"金如墨的声音传来。

镜中的锦白冷漠道：\"虽是孩童，却有妖族王室血脉。留她一命，日后或可有用。\"

都灵儿踉跄后退，如遭雷击。江风扶住她，厉声喝道：\"休要挑拨！这画面必是伪造！\"

暗夜王狞笑：\"是吗？那让当事人亲自解释如何？\"

镜面突然射出一道黑光，直冲天际。下一刻，整个南荒的天空暗了下来，无数黑羽从天而降。都灵儿认出，这是黑鹰族的传讯方式——暗夜王在召集所有反对她的势力！

\"游戏开始了，亲爱的。\"暗夜王的身影逐渐消散，\"期待与你...和天帝的见面。\"

## 天界行动

凌霄殿内，锦白正在审阅金瑜送来的密报。

\"陛下，已查明黑鹰族与天枢宫有秘密往来。\"金瑜呈上一枚玉简，\"天枢星君近百年频繁下界，行踪诡秘。\"

锦白眼中寒光一闪：\"天枢...难怪他能提前知晓朕的行踪。\"他转向月华，\"都灵儿那边可有消息？\"

月华面具下的声音有些犹豫：\"南荒近日异动频繁，但...妖女拒绝一切沟通。\"

锦白握紧拳头，指节发白。自从星沉渊一别，他派去南荒的使者全部被拒之门外，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陛下！\"海棠匆忙入殿，\"南荒边境出现大规模能量波动，疑似...暗夜族气息！\"

殿内众人皆变色。暗夜族，上古时期几乎毁灭三界的恐怖存在，早该在万年前的神魔大战中灭绝了。

锦白猛地站起：\"不可能！暗夜王当年被朕亲手...\"

他突然顿住，一段模糊的记忆浮现在脑海——千年前那场大战，他确实重创了暗夜王，但最后时刻...发生了什么？为何他记不清了？

\"陛下？\"金如墨担忧地唤道。

锦白回过神：\"立刻集结天兵，朕要亲赴南荒！\"

\"不可！\"四位暗卫齐声劝阻。

月华上前一步：\"陛下，若暗夜族真卷土重来，这极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

锦白摇头，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决：\"都灵儿有危险。这一次，朕绝不会再弃她不顾。\"

就在此时，一道金光破空而至，落在锦白手中——是南荒特有的传讯金蝶。锦白注入仙力，江风的声音响起：

\"天帝陛下，若你还关心灵儿安危，请速来断情崖。暗夜王现身，江渔叛逃，局势危急。\"

锦白再不犹豫，化作一道金光直射南荒。四位暗卫面面相觑，随即紧随其后。

## 断情崖之战

当锦白赶到断情崖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如刀绞。

都灵儿被九道黑索捆缚在半空，嘴角溢血，显然已激战多时。江风被一群黑鹰战士围攻，身上多处负伤。而最令人震惊的是，指挥黑鹰族的竟是一个年轻鲛人——与江风有七分相似，却满身邪气。

\"江渔！住手！\"锦白一声厉喝，天帝威压瞬间笼罩全场。

江渔转头，露出疯狂的笑容：\"哟，天帝陛下终于来了！暗夜大人说得没错，你果然放不下这小妖女。\"

锦白不与他废话，一掌拍出，金光如潮水般涌向江渔。江渔却诡异一笑，身形突然虚化，金光穿透他的身体打在后方山壁上，轰出巨大深坑。

\"没用的，陛下。\"江渔得意道，\"暗夜大人赐予我虚化之体，你的攻击伤不到我。\"

锦白眯起眼睛，突然转向被困的都灵儿，一道金光斩断黑索。都灵儿坠落，被他稳稳接住。

\"放开我！\"都灵儿挣扎着要脱离他的怀抱。

锦白却抱得更紧：\"灵儿，无论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那都不是全部真相。给我一次解释的机会！\"

都灵儿眼中泪光闪动：\"解释什么？解释你当年救我只是一场算计？\"

\"不是那样的！\"锦白急切道，\"我的记忆...被人动过手脚！\"

江渔大笑：\"多么拙劣的借口啊！暗夜大人说得对，你们这些所谓正派人士，最擅长的就是自欺欺人！\"

他猛地挥手，无数黑羽化作利箭射向众人。锦白撑开护罩，却见黑羽在半空中突然转向，全部射向都灵儿！

\"不！\"锦白转身用身体护住都灵儿，同时全力催动仙力。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江风不知何时挡在了他们面前，水幕屏障拦下了大部分黑羽，仍有几支穿透屏障，刺入他的肩膀。

\"兄长！\"江渔失声喊道，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变得狠厉，\"为什么...为什么要保护他们！\"

江风强忍伤痛，声音却异常平静：\"小渔，回头吧。暗夜王在利用你。\"

\"利用？\"江渔歇斯底里地大笑，\"是你们一直在利用我！父王眼中只有你这个完美的继承人，何曾正眼看过我？暗夜大人才真正欣赏我的才能！\"

锦白趁机将都灵儿护在身后，低声道：\"无论你信不信我，现在我们必须联手。暗夜王是共同的敌人。\"

都灵儿看着满目疮痍的南荒大地，终于咬牙点头：\"暂时休战。但事后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就在此时，天空突然完全暗了下来。一股比江渔强大百倍的黑暗气息降临，所有人都感到呼吸困难，仿佛连光线都被吞噬了。

\"多么感人的重逢啊。\"暗夜王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天帝、妖女、鲛人兄弟...我的棋子都到齐了。\"

虚空裂开一道缝隙，暗夜王终于真身降临。他不再是雾气构成的黑影，而是一个高大男子，面容俊美却苍白得不似活物，黑色长袍上绣着血色星辰。

锦白瞳孔骤缩：\"夜无殇！你果然没死！\"

暗夜王——夜无殇优雅地行礼：\"承蒙陛下挂念，臣...活得很好。\"

都灵儿浑身颤抖：\"你就是当年...\"

\"屠杀你村子的人？是的。\"夜无殇微笑，\"不过你该感谢我。若非如此，你怎么会遇到你的'救命恩人'呢？\"他转向锦白，\"说起来，陛下是否还记得当年大战的最后一刻？\"

锦白头痛欲裂，那段模糊的记忆再次浮现。千年前的神魔大战，他明明已经...

夜无殇突然抬手，一道黑光射入锦白眉心：\"让我帮你回忆起来！\"

锦白如遭雷击，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当年他确实重创了夜无殇，但在最后一刻，夜无殇以秘法篡改了他的部分记忆！包括救都灵儿的真实动机...

\"想起来了？\"夜无殇大笑，\"你救那小女孩根本不是因为什么'日后有用'，而是你动了恻隐之心！多么讽刺啊，堂堂天帝，竟对妖族产生怜悯！\"

都灵儿震惊地看向锦白。锦白艰难地点头：\"他说的...部分属实。我确实被篡改了记忆，但我救你绝非算计，而是...\"

\"够了！\"夜无殇突然暴怒，\"我没兴趣听你们互诉衷肠！今日，我要收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他双手结印，整个南荒大地开始震颤。无数黑气从地底涌出，化作狰狞魔物扑向众人。最可怕的是，那些被黑气沾染的妖族战士，双眼瞬间变得血红，转而攻击自己的同伴！

\"魔化之术！\"江风骇然，\"快阻止他！\"

锦白再不犹豫，祭出天帝印玺，璀璨金光与黑暗分庭抗礼。都灵儿也全力催动妖力，九尾天狐虚影在她身后显现。江风则召唤滔天巨浪，试图冲刷魔气。

夜无殇却从容不迫：\"没用的。为了这一天，我准备了千年。\"他看向呆立原地的江渔，\"小王子，还等什么？完成你的使命！\"

江渔如梦初醒，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漆黑海螺吹响。诡异音波扩散开来，南荒与四海交界处，一道巨大裂缝缓缓张开！

\"幽冥海眼！\"江风目眦欲裂，\"江渔！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江渔满脸泪痕，却仍在吹奏：\"对不起，兄长...但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裂缝中，无数暗夜族战士蜂拥而出。局势瞬间逆转，锦白等人陷入绝境。

就在此时，一道银光突然从天而降，精准地击碎了江渔手中的黑螺。月华不知何时摘下了面具，露出与都灵儿有三分相似的容颜：\"陛下，属下来迟！\"

她身后，金如墨、金瑜、海棠率领大批天兵赶到。而更令人意外的是，白愁、离音等都灵儿的手下也率妖族战士前来支援！

\"主上！\"白愁冲到都灵儿身边，\"属下罪该万死，被江渔蒙骗...\"

都灵儿来不及责备，只简单点头：\"先退敌！\"

夜无殇面对突然增加的敌人，却丝毫不慌：\"垂死挣扎。\"他抬手一挥，更多暗夜族从裂缝中涌出，\"今日，三界将重归黑暗！\"

锦白与都灵儿背靠背站立，四周是潮水般的敌人。绝境中，锦白突然握住都灵儿的手：\"信我一次，就像三百年前那个雨夜。\"

都灵儿望进他清澈的眼眸，那里再无欺骗，只有赤诚。她深吸一口气，反握住他的手：\"最后一次。\"

两人力量奇迹般地开始交融，金光与红芒缠绕，形成前所未有的强大能量。夜无殇终于变色：\"这不可能！天妖之力怎能相容？\"

锦白与都灵儿同时出手，融合能量如洪流般席卷战场，所过之处魔气尽散。夜无殇怒吼着迎击，却被震退数步。

\"还没结束！\"夜无殇狂吼，身体开始膨胀变形，\"我要让你们见识真正的黑暗之力！\"

然而就在他即将完成变身的瞬间，一道蓝光突然从他背后穿透——江渔不知何时挣脱了控制，以全身灵力为代价发动了致命一击！

\"兄长...对不起...\"江渔虚弱地倒下，被冲过来的江风接住。

夜无殇遭受重创，形体开始崩溃：\"不！这不可能！我的计划...\"他恶毒地看向锦白和都灵儿，\"你们别高兴太早！天罗镜已记录了一切，真相会...\"

话未说完，他的身体轰然爆裂，化作漫天黑羽消散。随着夜无殇的陨落，暗夜族战士也纷纷化为黑烟消失。

战场突然安静下来。

锦白第一时间查看都灵儿的伤势，她却退后一步，复杂地看着他：\"你说记忆被篡改...是什么意思？\"

锦白正要解释，江风怀中的江渔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江风悲痛欲绝：\"小渔！坚持住！\"

江渔艰难地摇头，从怀中掏出一块天罗镜碎片递给都灵儿：\"对...不起...镜中记忆...不全...他...真的...\"话未说完，手已垂下。

都灵儿握着镜片，泪如雨下。锦白轻轻将她拥入怀中，这次她没有抗拒。

\"结束了？\"海棠小声问。

金如墨摇头，看向天际尚未闭合的幽冥裂缝：\"恐怕...才刚刚开始。\"

远处，一片无人注意的黑羽悄然飘落，融入阴影中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