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从香江开始 第189章 撤档

《挡不住的疯情》整部戏预算200万，拍完立刻上映，所以前期没有一丁点宣发。

以至于电影在新开的戏院揭幕上映之后，猝不及防的，给同行的从业者以及1024的粉丝们带来不小震撼。

没错，1024一间戏院也是有粉丝的。

就像星巴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消费者眼中有逼格、有品位的象征。

1024在翟远的可以打造下，现在也隐隐给观众灌输这种思想：来这家戏院看戏就是有品位。

除了舒适的观影环境，戏院还时不时还举办会员活动，给充值会员观众免费送‘亲友邀请券’、‘情侣尊享券’、‘家庭折扣券’之类的优惠。

看似亏本，实则这些券包都是在戏院上座率下跌时发行，不仅能在短时间内提高上座率，让1024从片商那里拿到更高分成，更能让粉丝感觉这会员卡买的很值，身份改变，有了莫名其妙的存在感。

俗称精神股东。

在精神股东的带头冲锋下，《疯情》4月29仅上映半天时间，1024五间戏院，25块银幕的上座率也已达到惊人的85%左右。

第二天5月1日国际劳动节，全港一天假期的加持下，上座率破了90%的大关。

戏院是以年轻观众为主，这个群体观念开放，但在资源不易获取的年代，能接触到片子也就那几部，大部分人还在用杂志配合五姑娘解决。

《疯情》纯粹为做而做的叙事风格，打破了不少人对三级片的固有印象。

对啊，大家都是来看肉搏的，你们电影圈之前拍的那些叫什么玩意？

点名批评李翰翔，现在什么年代？你那些穿着民国服装的风月女郎能不能跟你的剧本一起迭代？

还有吕奇、何藩为首的新导演，拍女人就好好拍，你一会儿拍镜子里的背影、一会儿拍摇曳的灯泡，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有艺术感？要么非得在片子里加入莫名其妙的道德审判，飞机打到一半，背景音里突然出来个浑厚的男低音旁白说‘究竟是社会的不公令她自甘堕落，或者是强权压迫让她走上这条不归路呢？’，刚提起来点兴致瞬间被打乱。

因此此时香江的观众，宁可买宝岛的录像带，也不愿意进戏院看港产咸片。

直到挂着三和出品的这部《疯情》上映，披着层惊悚悬疑的外皮，明确知道观众想看什么，在电影市场整体低迷的五月逆市而起。

男女主角的肉搏戏毫不遮掩，多角度近景拍摄，演技精湛到不像演的。

“不会是打真军吧？”

观众席里，看着银幕上挥汗如雨的表演，有人吞咽着口水发出质疑。

身边的观众目不转睛，回复道：“看不清楚，等散场我再买一张票仔细研究下。”

整个五一假期，1024在粉丝的支持下，上座率持续走高。

公司又印制十几份拷贝，分发给其他戏院同步上映，今年整个五月几乎看不到新片上映，大家都在放映二轮电影，《疯情》的出现也给这些戏院弥补了片源，排片都在每天三场以上。

在5月1日这天，常进戏院的观众都给了这部电影不错的评价。

然而五一刚过去，《疯情》便迎来了第一波舆情节奏。

短暂的假期甫一结束，大大小小的媒体人开始上班，一群收了其他戏院同行贿赂、被右边势力裹挟、或者干脆是卫道士的编辑写手，对《疯情》展开铺天盖地的严厉抨击。

‘导演不是女人，编剧靓女接蕉，电影创作者不敢以真名示人，藏头露尾为哪般？’——《明报》

明报第一个跳出来，矛头对准了王金和翟远的笔名，整篇文章从香江电影史入手，阴阳怪气1024制作放映此等猎奇艳情片，是令电影行业重回七日鲜旧路的开倒车行为。

‘1024公然放映低俗电影，从业人员良莠不齐，素质低劣，缺乏责任意识和社会道德感。’——《成报》

帽子扣得更大，从社会庸俗化思潮不良影响，聊到电影受众文化消费需要引导等方面的问题，满嘴的仁义道德。

‘色情暴力流行，拳头加枕头，诱使青少年堕落，实为煽动社会不正之风也。’——《南国晚报》

其余类似《天光报》、《国民报》、《国华报》这些带着立场的报纸，更是对《挡不住的疯情》极尽口诛笔伐之能。

“预料到了，无论他们有没有收钱抹黑你，香江文化界都从来不缺卫道士。”

蔡兰和黄沾刚刚观摩了电影，对蒂娜这位科技靓女充满遐想，找个由头把翟远约出来聊了两句，话题便转到今天外界的舆情上面。

牛头角九一娱乐楼下的咖啡厅里。

蔡兰指着报纸上耸人听闻的标题笑道：“当年无线和亚视拍《CID》《大哥成》这类警匪片，被骂的比你现在还惨，那些卫道士认为电视台不应该在黄金时段播放警匪暴力剧集，真是神经病！放心，电影审查比电视剧宽松很多，只要电检处不勒令你下画整改，报纸上的骂声毛毛雨啦。”

电视是免费娱乐，所以受到的规管比付费电影更加严格。

翟远无所谓的撇撇嘴：“我都没放在心上，大公、文汇这路阿爷报纸还没发声，这群跳梁小丑由他们去闹好了，就当是免费给我的电影做宣传。”

黄沾和蔡兰在《明报》做过专栏写手，又和金良庸齐被称为四大才子，立刻给翟远出主意。

他用破锣嗓子说：“金良庸这个人没什么立场，但是他对自己的名气看得很重，你只要开口说要翻拍他的武侠，明天他就会在报纸上夸你是引领先锋电影的青年才俊。”

翟远对翻拍武侠的兴致缺缺，主要是自己手里并不缺好故事。

徐勀的《笑傲江湖》确实拍的不错，还让林清霞焕发事业第二春，不过因为解构了金良庸的原著，居然把人家想要抹黑的角色刻画成极具魅力的正面人物，一句‘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和一句‘你不在江湖，但江湖上有很多人，冒充东方不败的名号为非作歹’，直接把金良庸整的红温破防，从此不准徐勀碰自己的。

“算了吧，武侠片已经是过去式，大家拍拍电视剧开心下就好。”

去年陈小东的《生死诀》才拿了五百多万票房，翟远已经对武侠电影的市场失去兴趣，后来徐勀拍《笑傲江湖》引来一堆跟风之作，特效倒是越堆越华丽，故事性却始终没什么创新，最终只是给这类型的片子吊了口气而已。

…………

翟远虽然不在乎外界舆情，但三和电影工作室有限公司的大家姐却坐不住了。

5月2日，一片铺天盖地的讨伐声刚过去。

5月3日，三和的资金到位，舆情风评逐渐反转。

‘神秘艳星蒂娜首度露面接受本报采访，热映咸片《挡不住的疯情》里，蒂娜小姐乳芽初露，令男士们晕其大浪。’——《东方日报》

这份报纸又叫白面报，七十年代报纸创办人马家兄弟，因贩白面被抓，后来弃保跑路到宝岛，跟新记许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此时第一个站出来发声。

《星岛日报》、《港纸》、《晶报》等大小报刊紧随其后，打着电影应该百花齐放的名头，跟昨天抨击的媒体掀起对立。

电检处允许放映，你们几家媒体凭什么叫停？是不是想扼杀香江电影的发展？你们是谁派来的？

常规的日常泼脏水环节结束之后，翟远把陈兰叫到办公室。

“你这样做意义不大，现在观众见惯了电影在报纸上故意抹黑谩骂的套路，真的他们也当成假的。”

他对陈兰说：“安排蒂娜接手几次电视采访，让一个靓女在镜头前流泪卖惨，更容易激起观众的保护欲。”

陈兰对这套‘明星上节目宣传电影’的营销手段还不甚了解，多问了翟远些细节，顿时有了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接下来三天，1024戏院的粉丝们该买票的都买票支持过。

当电影只靠路人观众进场时，小成本制作的短板还是暴露出来，戏院上座率跌幅超过四成。

5月8日，《疯情》的女主角蒂娜二度在荧幕亮相，这次却是出现在《今夜不设防》的节目里。

深夜节目搭配当红艳星，让不少收看晚间档剧集的电视观众充满期待。

节目开场，蔡兰、黄沾和汪敏荃就最近《疯情》带来的影响展开一轮讨论，接着便让特约嘉宾蒂娜上场。

蒂娜面对镜头，毫无私下里荤素不忌的生猛状态，一副柔柔弱弱白莲花的模样，发挥提前背好的台本。

黄沾问她：“你生的这么漂亮，为什么要拍咸湿电影呢？”

蒂娜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我不觉得自己拍的是咸湿电影呀，电影是艺术，我的身体也是艺术，把自己的身体展现在镜头前，我觉得这是一份挑战。最近报纸上说我是艳星，令我心里很难受，我认为这最多是性感，希望大家放下有色眼镜来欣赏这部电影。”

汪敏荃问：“所以最近的舆情，让你的生活受到影响？”

蒂娜逐渐红了眼眶，搌了下眼角泪花说：“其实在拍这部电影前，我爸爸刚刚去世，已经令我的人生陷入低潮，但他生前曾经教育我，不需要介意其他人的眼光，要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所以其实我并不会在意外界会怎么评价。”

节目一经播出，直接创下《今夜不设防》开播以来的最高收视记录，是上期惠英虹收视率的三倍之多。

因为没有重播，第二天各路纸媒又开始添油加醋，转述昨晚蒂娜的采访。

在一众八卦小报里，蒂娜被塑造成家世凄惨、人美心善的形象，在这个没什么新闻的月份，砵兰街的头牌成为今期话题人物。

1024刚跌下去的上座率，又猛窜上去。

“老板，可惜我已经有强哥了，否则一定对你主动献身。”

陈兰对翟远佩服的无以复加，蒂娜这一手卖惨攻势，瞬间让其他报纸偃旗息鼓，再攻击《挡不住的疯情》就是跟大众的同情心作对。

人死为大，人家蒂娜小姐刚死了老豆，你们居然还骂她拍咸片？

“别闹，我对你没兴趣，咱们只适合当生意伙伴。”

翟远毫不避讳表露对陈兰的嫌弃，换来对方一副泫然若泣的做作姿态。

她嘴上虽然说要献身，其实只是试探下翟远的态度，从没想过要给许家强戴绿帽，翟远这般表态反而令陈兰松了口气。

毕竟这个女人此时对自己的相貌还很自信，多少有点担心翟远哪天提出过分要求，跟他闹翻之后会失去这个靠山。

不过这份担心显然是多余的，翟总的麻将桌上根本没留她的位置。

陈兰说：“蒂娜在镜头前卖惨以后，多了几个肯花钱包养她的豪客，砵兰街靓妈说要找几个靓女好好感谢你。”

翟远兴致缺缺的摆摆手：“吴语森把《惊变》拍出来了，明天安排上映。”

《惊变》原片是温璧霞和任答华主演，电影剧情稍稍复杂一点，温壁霞饰演的女主角，游走在想要图谋自己财产的老公和绑匪两个男人之间，最后用美色让绑匪干掉自己老公，全身而退。

吴语森拍咸湿场面，比王金差了二里地。

他片子里的女主角同样是靓妈手下红人，比蒂娜有过之无不及，但却被他拍的并没有什么美感，好在有翟远这个首席美术指导莅临现场，强行把风格往艳情方向靠拢，删了点无关紧要的剧情，加了两场女主角诱惑绑匪的戏码，勉强算救了回来。

陈兰闻言立刻问道：“这次用什么宣传手段？”

翟远摸着下巴想了想，说：“《疯情》现在上座率怎么样？”

陈兰说：“很高，昨天1024五间戏院坐满了人，其他发行戏院也有七成以上的上座率。”

翟远望着她说：“现在这么好的舆情，如果我们突然宣布撤档下画，外界会是什么反应？”

陈兰：“嗯……嗯？”

…………

5月10日，大批观众从各个渠道得知有《挡不住的疯情》这部电影，准备买票进场时，却得到一个意外消息。

《挡不住的疯情》遭到社会各界人士批评，电影虽然通过电检处审查，但1024戏院与制片方三和公司仍决定联合自查。

因此这部电影今日全面撤档，自查结束后或将重新上映。

消息一出，电影圈和各路媒体还没反应过来。

买票进场的观众率先发出抗议。

“有冇搞错啊！我从新界开车过来捧场，你告诉我电影撤档？”

牛头角1024戏院的售票台前，一个留着飞机头的男人面色不悦，把台面敲得啪啪作响。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群排队的观众，得到消息纷纷发出抗议声。

戏院的工作人员满脸无奈：“实在对不起各位贵宾，最近的报纸大家也看过了，如果这部电影再不下画，恐怕我们的戏院就要停业整顿。”

有观众立刻反驳道：“有没有这么夸张啊，电检处都未出声，你们自己无端端搞个自查出来，痴卵线！”

“先生，话不是这样说的，我们戏院打开门做生意，怎么会主动做这种赔本生意？”

工作人员想起翟老板连夜给他们培训的话术，苦着脸说：“自查，唉，如果不是被人打压，何必要自查呢？”

哦？被人打压？

这话一说出来，观众们纷纷支起耳朵，面露八卦之色。

就听工作人员继续道：“1024作为目前全香江最豪华的戏院，吸引了你们这些优质的观众，已经让其他戏院非常眼红不满，现在被他们抓住机会，当然要用尽全力抹黑我们。大家可能还不清楚，电检处虽然没有公开发声，但这几日已经收到了无数封其他戏院和制片公司的举报信，要求严查我们的戏院，私下里已经有相关部门的阿sir找上门警告，让电影下画自查实在是无奈之举，希望大家多多体谅……”

人群中，有人架起摄像头，将这位工作人员的言论悄悄录下来。

…………

当天晚上。

1024涉事员工的发言，便相继出现在几家电视台的新闻播片里。

镜头营造出一种偷拍的角度，画面虽不清晰，每个字却一清二楚。

几乎每个看过这条新闻的观众，心中第一反应便是：太黑暗了！商业竞争居然用举报这么低劣的手段。

第二个反应：1024戏院真惨，蒂娜小姐真惨。

全港的记者连夜奔赴各处取材，印刷排版第二天的新闻。

老牌戏院打压新式戏院？电检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1024会如何应对此次危机？

跟1024有关的各路标题，迅速占领第二天的新闻版面。

其中混迹了不知多少水军写手，将1024的形象具象化，塑造成一个为了给观众带来更好的观影体验，不肯与吃老本的老牌戏院同流合污，抗争资本强权的草根形象。

1024是有精神股东的。

我们办过卡的戏院，居然被人欺负到头上？不答应！

看完新闻报纸的粉丝们，立刻发动岁月史书的能力，将前几天抹黑过《挡不住的疯情》这部电影的报纸翻找出来，挨个点名。

柴湾嘉美街。

《明报》的办公楼里，金良庸和一群编辑写手脸色都很难看。

“金先生，今天早上我们又收到不明人士寄来的十几个包裹，恐吓信已经是最低级的，最过分是有人寄来一坨大便……”

话音刚落，外面响起送货员的声音。

“金良庸先生在不在，这里有你的包裹，麻烦出来签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