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远在得知昨晚和利群与联英社又晒马劈友,本来还没怎么放在心上。
死了个堂口大佬?死死了呗。
直到听说凶手的名字叫做古添乐,在捅死对方堂口大佬后,被随之赶来的任达榕和随行PTU军装当场逮捕,证据十足,不禁有些发愣。
怕是重名,翟远又特意要了张照片看过两眼。
照片里,十八岁的吉米仔尚未进娱乐圈,自然也没有踏上整容之路,单看相貌确实平平无奇,既不是白古也不是黑古,属于是黄古阶段。
“啧!这事儿闹的……”
翟远扔下照片,多少感觉有些惭愧。
平行时空里,人家吉米仔虽然确实进过监狱,但也只是因为抢劫被判监两年而已,出来以后依旧是大好青年嘛!
如今在蝴蝶效应下,居然搞出人命案,不能直接给人家判个死刑吧?
沈威很快被叫进办公室。
这位如今九一文娱的法务主管,在看过古添乐的资料后,对翟远说道:“翟先生,虽然如今条例仍保留死刑罪名,不过已经二十年几年未执行过,形同虚设。”
顿了顿,沈威又道:“另外因为他是10月份生日,严格来讲目前还没有成年,只有十七岁,而这宗杀人案又涉及到社团纠党滋事,按照过去的案例来看,多半会被判拘禁,等候英女皇发落。”
等候英女皇发落,又叫恩典判决。
法官对所有不足十八岁的青年谋杀案犯,均不能判处死刑或者终身监禁,于是就变相长期拘禁,等候英女皇发布特赦令。
只不过事头婆已经多年未曾特赦过香江案犯,是以这条罪名本质上亦相当于终身监禁。
不考虑97回归的情况,吉米仔这次实刑至少二十年左右,之后上诉,法官再酌情考虑是否假释。
“过失杀人呢?”翟远问:“一群人乱成一团劈友,他又捱了不少揍,有冇可能是正当防卫或者叫激情杀人?”
沈威乜眼看向自家老板。
激情杀人?您这小词儿还一套一套的。
“如果律师团水平足够,再加上陪审团的配合,上了庭还是有机会判一个十年到十五年的刑期,表现好点再减刑两年,也很快出来,至少比等候英女皇发落靠谱一些。”
沈威说完,又笑了下:“不过这种烂仔通常请不起好律师,就算自卫杀人也会被判终身监禁。”
翟远又听沈威讲了几个实际案例,
基本上,如今的香江只要涉及到杀人案,尤其古添乐这种被现场逮捕、证据确凿连替罪羊都来不及找的情况,无论犯人是否成年,最低都有二十年刑期,入狱后不准假释不准外出,即便父母亲人离世也没有假期,出狱后与社会脱节又背负案底,很难再找到正经工作。
像江湖电影里那种‘进去蹲几年当进修,出来就扎职上位’只是大佬们用极个别案例,忽悠小弟卖命的说辞。
但凡是个成年人都不会信这一套。
而昨晚联英社靓乐在渣甸山砍死火牛,他顶爷潘林正在自然选择号赌船上,观摩玻璃箱里的脱衣舞娘们的表演,都未必知道自己下面还有这样个徒孙。
翟远略作思忖,对沈威说道:“那就请两个好点的律师,帮他把刑期缩短一些,进了仓房让犯人不要欺负他。”
这种事沈威驾轻就熟,无所谓的点头应了声。
他接着又望向翟远,好奇笑问:“翟先生认识这个烂仔啊?”
翟远一翻眼皮:“小朋友才十七岁而已,难道真的要在里面坐二十几年?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
“讲到同情心,其实翟先生如果找港督复核,同样可以特赦,这样他坐满五年就能申请假释。”
“……痴线!”
翟远抬手骂了句,将沈威赶了出去。
这点儿破事就找卫亦信,对方肯不肯帮手先另说,自己跟吉米仔也没那么深的交情啊!
总之古添乐这件事至此算告一段落。
若非印象里有这个名字,翟远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反倒是任达榕,昨晚这位O记主管将和利群与联公乐两边,近百名的江湖烂仔全部抓进附近差馆打指模落口供。
今天多半要承受些内部压力,得给对方喂一颗定心丸才是。
…………
《九一日报》连同TVB黄金时段插播新闻,接下来大肆报道任达榕打击罪恶的相关新闻。
报纸头版拍了张任达榕的艺术照,用的是电影公司专业摄影师,比他平时在《警讯》上更加正气凛然。
故事自然也要编起来,
在面对百余名烂仔的叫嚣中,任达榕临危不乱,带着几个伙计与黑恶势力正面交锋云云,俨然兰博附体,罪恶克星的形象。
只是出乎预料,金良庸的《明报》居然也大肆宣传报道,对任达榕不吝赞美溢词。
后来才知道原来他就住在渣甸山山顶豪宅,当晚亲眼目睹了任达榕与一辆PUT冲锋车几个军装,制服了一大班江湖烂仔,误打误撞,在舆论场上面又给任达榕搏得了一片赞赏。
中环大馆。
副处长李钧夏皱眉看着桌上一份份称赞任达桦的新闻标题,面露不悦之色。
自己这边还在制定行动代号,准备搞一波扫黑行动捞功劳,结果风头突然被一个警司抢走。
他不知道这块蛋糕已经分好了吗?前线差佬一向这么勇敢吗?!
“李sir,任sir到了。”
人事及训练处的主管敲了敲门,看出来这位上司心情不爽,没敢触霉头,对李钧夏轻声细语说了句。
李钧夏深吸口气,收起桌上的报章,露出笑容:“请任sir进来。”
任达榕很快走进副处长办公室,敬礼问候过上级。
“任sir不必客气,你现在是我们纪律部队的大红人,随便坐。”
李钧夏笑眯眯说了句,等任达榕落座以后,循例又问了问昨晚的情况。
此时距离鬼佬处长颜理国退休还有一年多时间,加上三百多天假期,李钧夏实际上已经是实权一哥。
“昨晚在裕华茶餐厅收到指挥中心电台讯息,我与随行PTU沙展PC37024迅速赶往案发现场,当时天色已晚……所有行动均按照差佬手册执行,涉案人员已全部交由就近差馆落口供,打击三合会历来是O记的职责所在,sir!”
面对比自己年长十几岁的李钧夏,任达榕全程不卑不亢,有问必答,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在昨晚将两边的烂仔抓走时,他已经提前做好准备。
两个字,扮嘢。
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你处长也不能公然同我讲这件事O记不应该出面吧?
“不错,做得好。”
李钧夏被任达榕这般态度噎了一下,笑着点头赞了句,旋即又道:“不过今次全港都发生这种恶**件,其中还接连有几宗枪击大案,我与几位助理处长一致认为可以并案处理。任sir昨晚大发神威,当然没有问题,亦都是为了铲除罪恶维护本港稳定……不过,整起案件牵扯过大,身为决策层,我们也担心这样做会打草惊蛇,影响到后续的行动部署,任sir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sir,我认为纪律部队抓捕罪犯自然紧要,但前提是要先维护本港稳定的环境。”
任达榕坐在椅子上,脊背挺得笔直,双眼直视前方:“如果以牺牲市民安全,换取将罪犯一网打尽的结果,这样做是否附和差佬手册,我暂时持保留意见。”
李钧夏微微发怔,被任达榕突然转变的态度打了个措手不及。
似乎一夜之间,这位前些日子还在酒桌上冲自己频频举杯的O记主管,整个人关二哥附体,包青天在世,变得铁面无私起来……
……
“榕哥,处长怎么说?”
任达榕从大馆走出来,外面奀仔在内的几个伙计立刻凑上来,脸色忐忑询问。
“一哥让我好好表现,以大局为重。”
任达榕回忆了下李钧夏刚才的话,笑道:“这样一来,之后我见高级警司升职考试的时候,他那关键一票势必会投给我。”
奀仔几人默然点头,大家都是公务员体系出身,哪里听不懂其中弯弯绕绕。
以大局为重,即是对昨晚的事明褒实贬,接着再用升职考试敲打一下,懂的都懂。
“所以我一定要再接再励,方能不辜负一哥的栽培呀!”
任达榕悠悠然说了句,紧接着开口,望向奀仔:“之前收到线报,新记和号码帮在大埔劈友,闹出几条人命的案子,两边各自牵扯到烂口华、神仙、猫仔、跛荣还有文dee这些大佬。嗱,我现在就带人过去抓他们回来落口供,再安排线人指证出庭。你们几个带上其他伙计,今晚去和利群和联公乐的场子查牌,查够一个礼拜,把那些道友、流莺和粉佬全部抓回来,杀鸡儆猴,看下还有边个够胆敢再搞事!”
“……榕哥,处长不是说过以大局为重?”
“我这样还不算以大局为重?O记自己能搞定的事,何必麻烦高层劳心劳神?让他们在办公室里吹冷气不好咩?”
任达榕满脸理所当然,用力拍了拍几名下属的肩膀,脸色一正:“查牌的时候做好看点,会有记者到场,帮你们拍几张威风的相片出来,等着上新闻啦~”
……
半个钟头后。
李钧夏收到下属打来的电话。
“李sir,刚收到风。”
电话那头,监管处助理处长的声音透过听筒:“任达榕从O记抽调了二十几个伙计,刚赶去新记堂口大佬文dee的生日宴,将所有参加宴会的人全部带回西九龙受审问话,他手下反黑B组的奀仔也在召集伙计,今晚似乎还有其他大动作……”
李钧夏闻言愣了几秒,看了眼刚才任达榕坐过的位置,刚缓和几分的脸色又逐渐沉下来。
“打给O记的鬼佬主管,边个允许他擅自行动!”
“鬼佬主管在海外度假……另外程序上,任达榕可以调动前线人员协助办案。”
李钧夏啪的扣下听筒,暗忖任达榕究竟发什么癫?
还没等理出头绪,人事部门主管再次敲响门扉,脸上同样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李sir,公共关系科的凌德莉发了封内部信,打算在《警讯》《警声》和《差佬年报》上刊登任达榕的事迹,还要联合TVB给他单开一集访谈节目。”
“咩话?”
李钧夏难以置信的盯着对方,直到又确认一遍,方才沉下眼眸。
公共关系科主管凌德莉总警司,听名字就知道是个鬼婆,虽然职级比自己低,但平时李钧夏想登上这些报刊杂志封面,都要看对方的脸色。
怎么任达榕不仅在外界报刊上出尽风头,连内部公共关系科鬼婆也肯替他宣传?
李钧夏心中接连闪过几个念头,先排除了这两人有奸情的可能,然后迅速捋清楚其中缘由:
这种情况下只有一种可能,即是有人打算捧任达榕上位,而且还很有实力。
“不用再部署了。”
李钧夏敲了敲桌案,抬头望向人事部门主管,吩咐道:“即刻联系行动处长做事,我亲自带队,之前所有搞过事的江湖社团,不管是新记、号码还是和字头,大大小小,全部扫一遍,一个礼拜之内我要全港治安天下太平!”
人事主管点头应声,快步走出办公室。
看得出来,这位即将走马上任的一哥,是打算亲自出来洗太平地。
原因居然是与O记一个警司下属抢功劳?
人事主管无奈摇摇头,快步穿梭在大馆里,前去指派调令时,心里又闪过个无关紧要的念头:
一哥亲自带队洗太平地,无论如何,今次香江的社团要大祸临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