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非法拘禁,我出去以后一定起诉香江警队!”
域多利亚道,白屋。
空旷的羁押房只摆了桌凳,桌椅四角连同墙面都用海绵包裹。
每间羁押房安装两个摄像头,无死角监视房间里一举一动。
梅艳芳坐在一张桌案前,此时的状态已经与适才在大馆里截然不同,双手被锁在桌面,双脚被固定在桌腿,俨然被当做犯人来对待。
她努力想要挣脱镣铐,不过无济于事,只能抬头瞪向坐在对面的李钧夏,脸上挂满愤怒。
“介绍下,梅小姐。这里叫政治部,一直以来都是奉旨查案,所有政治部成员的档案都是高级机密。”
李钧夏语速不紧不慢,带着股沉稳威慑:“涉及到这个部门,全港任何法庭都没资格审讯,因为出庭就意味着露脸,我们必须要保护每一个成员的安全,就算律政司司长也无权过问。”
“外面很少有人知道,其实我61年就受训加入了政治部,破获过大大小小无数单案件,其中最犀利就是香江第一谍报要案。”
“当时我有个前辈叫曾约翰,刑事侦缉处处长、助理警司、港督葛量洪的保镖,全港华人差佬里他地位最高,就算如日中天的吕乐跟他比起来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位曾sir带我出身,教了我很多东西,不过后来查到原来他一直都跟内地来往亲密,负责搜集高度秘密的情报。
“上面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处理,于是我请曾sir回来协助调查,就在你现在身处的这所房间里,我扣押了他足足两个月时间,我这位前辈也算口硬,被打的不成人形也坚决不肯吐露究竟输送了哪些情报出境,后来鬼佬不知达成什么协议,发话让我放人,这样才保住他一条命,递解出境,终身不准踏足香江。”
李钧夏语气唏嘘讲了件往事,看一眼脸上变颜变色的梅艳芳,笑道:“我讲这个故事的意思是,连曾sir这种大人物进了政治部都脱不了身,何况你一个明星?当年政治部扣留过比你名气更大、身份更高的当红演员,甚至连她全家都关进来一两年时间,外面有舆论影响又怎么样?民众最多搅闹十天半个月,慢慢就忘掉这件事,追寻新热点,如果因为你是明星就畏手畏脚,那纪律部队干脆原地解散好了,你话有冇道理?”
梅艳芳用力咬了下嘴唇,望着李钧夏说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急。”李钧夏笑容依旧,抖了抖手里的口供纸,说道:“这是你之前落的口供,我帮你重新回忆一下,第一个问题,你昨晚为什么会去富明夜总会……”
在情报部门任职多年的李钧夏录口供时,与大馆那些差佬完全不同。
全程安静聆听,没有恐吓与怒斥。
唯独在梅艳芳回答一些关键问题的节点当中,他会看似不经意的做一些小动作。
比如放在桌上的手掌会轻轻抬起,听到某段证词时发出低笑,又或者不时转头望向墙角的摄像头,似乎与对面的人沟通……
实际上,这些动作没有任何意义,但当嫌犯像背书一样将证词背出来的过程里,刻意让对方看到自己的小动作,引起他们的猜想,扰乱思绪,从而陷入自我怀疑,说话就会逐渐产生漏洞。
这是情报部门惯用的一套审讯手法。
十分钟后,一套流程走完,梅燕芳从一开始对答如流,到后来已经有些磕磕绊绊。
“最后两个问题,陈开心在哪里?是谁指使你做这件事?”
“我都说过不关我事,你究竟……”
“多谢合作。”
李钧夏不等梅燕芳把话讲完,收起口供纸,直接站起身往外走去。
羁留室房门打开,外面站着两个年轻探员。
“帮我招呼梅小姐。”李钧夏对两个探员吩咐一声,回头看一眼梅燕芳,笑道:“半个钟头之后我再过来,帮你重新落一份新口供。”
在梅燕芳不解的眼神里,两个探员拎着水桶走进房间,毫无征兆的将两桶凉水泼在她身上。
紧接着,将房间里冷气机的温度调到最低。
其中一位探员无视了梅艳芳的骂街声,指了指墙角的摄像头,对她说道:“半个钟头之内,梅小姐如果想起新线索,记得向闭路电视招招手,我们会安排热水浴给你……”
…………
白屋B座是囚室,A座则是过去的银禧炮台遗址改建为办公区域。
办公区的监视屋里,十几个屏幕亮起,将囚室所有房间的画面囊括其中。
当中就是梅燕芳所处的羁押房。
闭路电视画面里,梅燕芳头顶大功率的冷气机不断冲刷她浑身上下,冷气从湿透的衣衫渗进去,盛夏天气仍冻得她浑身颤抖,双手双脚被锁在桌案旁,以至于连蜷缩取暖都做不到,只能努力收拢四肢,额头抵着桌面发颤。
“二十分钟了喔,这条女都几嘴硬。”
房间里,盯着电视画面的一位总警司级别主管收起目光,望向低头翻阅梅燕芳口供的李钧夏,笑着说道:“李sir,这么长时间未见你来探望我们这班兄弟,不是做了一哥就忘记大家吧?”
李钧夏抬头笑道:“不要这样讲,阿文。我现在站在台前,身份上面多少会有些不方便,万一被拍到跟你们出入的照片,我倒无所谓啦,就怕你们曝光,当初收拾了那么多左边右边的人,对方报复起来也很麻烦。”
“其实没什么所谓,反正大家都拿到居英权,等将来回祖家改头换面就好。”
被称呼做阿文的主管笑笑,说道:“倒是李sir你,这次为了查案连自己政治部的身份都透露出来,自己小心点~”
“挑!我手下如今上万军装,使咩好惊?”
李钧夏笑骂一句,看一眼闭路电视里的梅燕芳,又无奈道:“老实讲,如果不是这次上面催的太紧,我也不想拉这个女人来白屋,今次政治部的身份穿帮,97以后很难再进内地做事。”
“那就早点退休享清福喽~”阿文不以为意说了句,又问:“这个叫梅燕芳的女明星你打算关多久?”
李钧夏弹了下手里的口供纸,笑道:“随便使了些小手段,就吓得她前言不搭后语,三天啦,最多三天时间我保证她全部吐实。”
阿文说:“确定是那个叫神童远的靓仔做的?”
李钧夏说:“当我们警队是饭桶?只不过一直没证据拉他而已。”
阿文问:“他这个级数的老板,抓起来恐怕影响会很大。”
李钧夏笑容神秘道:“如果没有十足把握,我也不敢乱来。”
见阿文好奇望向自己,
李钧夏又道:“律政司、布政司两位司长都不妥这位神童远,前段时间挂掉的司徒铭柱听过没有?人家本来是律政司打算捧出来的红人,结果被他连根拔起。布政司的霍德爵士更加不用讲,他全力想要促成民主派成立,同样被神童远搅黄……霍德本来给了我半个月时间破案,得知这件事跟神童远有关,时间缩短到一个礼拜,你就知道鬼佬有多不爽他。”
“三司得罪两个?”阿文忍不住感叹:“神童远真是好嘢。”
李钧夏说道:“如果只是律政司还无所谓,被布政司的霍德盯上才叫麻烦。”
阿文深以为然点点头。
稍微关注下局势都看得出来,如今的港督卫亦信已经深受英国不满,只是任期尚未结束不能让他卸任。
但港府许多实际职权,已经由布政司司长霍德经手,从纪律部队到其他各个部门,直接负责人都是霍德,在程序上霍德这个司长会向卫亦信汇报工作,不过从目前情况来看,卫亦信常年往返内地,霍德俨然成为‘影子港督’。
“所以霍德司长才让我全力以赴,势必要查清楚这单绑架案……”
李钧夏思忖霍德针对翟远,或许不单止是他搅黄了民主派的发展大计,亦有翟远与卫亦信走得太近的缘故,只不过他也只是听了些风言风语,据说卫亦信要帮翟远拿下新界一块地皮云云,详细情况并不清楚。
“算了,不讲这些污遭事,管他们怎么勾心斗角都好,总之搞不定这宗绑架案,我升任警务处长都难以安生。”
李钧夏摇摇头,看了眼闭路电视里,已经趴在桌上不再动弹的梅燕芳,起身抻了个懒腰:“够钟,我去帮这位梅小姐录第二份口供。”
……
经历了半个钟头的折磨,梅艳芳的第二份口供证词愈发杂乱,但仍咬死自己一无所知。
于是在羁押房待了十分钟的李钧夏,再次起身离开。
两名政治部探员随之进屋,端来一盆热水,很贴心的帮梅燕芳烫脚。
接着将一截闪着电弧的电线扔进热水盆里。
在夹杂着梅燕芳的惨叫声中,其中一名探员开口提醒道:
“梅小姐,照旧半个钟头,如果想起新线索记得讲出来,否则还有第三份口供等着你……”
……
第三份口供是烟熏,
第四份口供是水浸。
拿着布政司司长霍德的圣旨,李钧夏在查清绑架案这件事上尽职尽责。
A座监控室。
闭路电视的画面里,梅燕芳被拽起身来,面前摆放一个用来装石油的大号铁皮罐。
罐子里盛满了水,两名探员按住梅燕芳的脖颈,用力将她的脑袋按进去,扑腾起无数水花。
一次、两次、三次……
“真是硬颈,不知她收了翟远什么好处。”
主管阿文看着电视画面,皱眉望向李钧夏,说道:“李sir,照这个女人的秉性,我怕你三天时间都不够用啊。”
“哼!”李钧夏眼神泛冷,沉声道:“她再硬硬的过当初那些人?只玩了四种花样而已,等我出齐手段,看她撑得了多久!”
这时候,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
一名执勤的探员从匆匆闯入。
“李sir,文哥。”执勤探员指了指外面,语气迟疑道:“神童远亲自过来,要见梅燕芳。”
屋里气氛一凝。
阿文看一眼李钧夏,见他没开口,旋即嗤笑道:“他话见就见啊?你都傻傻地,政治部不准探监,这点小事还进来汇报?”
“不是啊文哥。”执勤探员皱眉说道:“不单止神童远一个人来,他还带了三位太平绅士,两位立法会议员,仲有香江马交办公室的一位有力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