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持安这两日没有回城西的私宅,也没有回城东榆林巷的英国公府,而是宿在皇城司的官舍。
林平看着头儿,不由得赞叹:“头儿以前下值是最积极的,怎么这两日如此的夙夜在公,在公明明,都不像他了,现在还在想公事。”
齐廷一口戳破,“下值时间想公事,头儿哪有那么勤快,脑子是遐思的怕是在城西。”
城西有院街,皆妓馆舍,作为男人,林平懂得的。
“天色不早了,我下值回家了。”林平打了个哈欠,“明日还得去开封府呢。”
开封府凭借他们画的画像,找到了两家塔林儿童的父母,开封府府尹卫长君请他到府衙教文书吏员描骨画像,说是要提升府衙官差的业务水平。
齐廷走近前来:“头儿,又准备宿这里?”
“有你值夜,用不到我。”李持安立身离位。
齐廷诚心问:“那有没有值夜费?”
“你写值夜的条子递上去,夏司使应该准许的。”
齐廷:“那我也回去了,还是留给鱼大人值班吧,他最积极了。”
夏司使抠搜,巴不得人人都免费公干,值夜费想都不用想。
李持安拿起装着那合和二仙佩的棕木匣子,出了皇城司的官舍。
“公子,这是纪家二娘子着人送来的匣子。”
李持安一进私宅,小厮二雅捧上一个匣子。
李持安愣愣地接过,打开匣子一看,匣中有张小纸条,拿出纸条,下放着一块和合二仙玉佩。
是棠溪昭的那块玉佩!
李持安让二雅拿着匣子,打开纸条细看。
李持安,棠溪昭一事,很抱歉!棠溪昭的玉佩留你那儿更合适。
纸条上的字迹很不好看,名副其实的鸡爪字!
李持安伸手拿起匣中的和合二仙玉佩凝视。
玉佩是其父母留给棠溪昭的,他珍爱如命,纪晏书用玉佩做局,棠溪昭就算知道那是陷进,一样会自投罗网。
他恨棠溪昭利用他,也恨棠溪昭将他耍得团团转!
*
“他对你下死手,又布下天罗地网抓捕你,你居然不恨他?”乔氏看向棠溪昭的眼神是不可置信的,唇边擒着几分嘲弄的笑。
白衣长发的棠溪昭淡声道:“是我欺骗李持安在前,又几番利用他,是他该恨我,而不是我恨他。”
乔氏捻着青瓷茶杯饮了一口,“你杀了皇城司这么多弟兄,李持安可不会放过你,你不杀他,他就得杀你。”
“小昭儿,有些事先发制人,才不会为人掣肘,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懂吗?阿姊能为暂时提你供庇护之所,但帮不了你一辈子。”
棠溪昭抬眼看着乔氏,乔阿姊是要他先动手杀了李持安。
只要李持安死了,汴京就没人能杀得了他,他就安全了。
但他怎么下得了手杀李持安!
李持安救过他,帮过他,给过他温暖,还出手帮他找过父母。
棠溪昭声音带着几分疏离:“阿姊,李持安的事,不用你插手。”
“好吧,阿姊便不插手。”乔氏招呼一个小厮进来,“这是阿姊在鬼市给你定制的面具,你带上走在汴京街头,没人能认的出来。”
棠溪昭转身走至小厮面前,拿起托盘上的人皮面具,对镜小心翼翼带上。
明亮的铜镜面映出一张陌生的脸,容仪瑰杰!
乔氏递来一张两个巴掌大的纸,“这是给你办户籍,以后你就用这人的身份。”
棠溪昭接过户籍文书,看了眼户籍文书上的名字,“假的?”
乔氏道:“文书自然是真的,若是假文书,别人一查,不就露馅了。”
“这个人早年就死了,家中已经无亲人,我让人买断了他的文书,不会有人知道的。”
棠溪昭心中触动,“多谢阿姊!”
这段时日以来,皇城司的察子对他穷追不舍,好几次差点被发现,若无乔阿姊暗中帮衬,他早被皇城司抓了。
棠溪昭看着户籍上的名字,不禁苦笑:“甘若醴,很甜的名字,很苦的人生。”
乔氏问:“接下来什么打算?”
棠溪昭嘴边擒着意味深长的笑意:“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在店铺忙碌一天,让纪晏书劳累不堪,整个身子都是软绵绵的。
“挣钱也好累!”纪晏书耸耸绵软无力的肩膀。
阿蕊笑道:“小娘子,低调的炫耀,也是让人眼红的!”
见二娘子上了家门前的石阶,值守的门房叉手行礼。
“不知道得开饭了吗?有点饿了。”纪晏书的小肚子咕噜作响,外面食肆的饭菜没之前好吃了,让她食之无味。
才进到室内,纪晏书就见父亲与余大娘子并三个弟弟妹妹围在一处,不知道在看什么。
“看什么呢,这么热闹。”
“鲥鱼呀,”纪晏书低眸看着木盆里游来游去的鲥鱼,“鱼市我都问遍了,专供江南水产的鲜食局我也找了,一尾鲥鱼都没得卖。”
汴京的鲥鱼多是产自长江下游,尤其以当涂至采石一带的横江鲥鱼最佳,誉为江南水中珍品,以前还是贡品。
经运河贩到汴京的鲥鱼,品质好的,价格高昂,非是家庭富裕的,断不会买。
“鲥鱼难捕,又从南方运到北方,价格贵得离谱,爹您一年的俸禄都不见得能买十条,一下买了四五条,半年的俸禄哪,您这么舍得啊。”
鲥鱼肉质鲜嫩,酒炊鲥鱼、酒酿蒸鲥鱼、莲房鱼包更是樊楼的名菜,一般都买不到。
纪知远道:“别人送的。”
纪晏书好奇地问:“您有出手这么阔绰的同僚?哪家叔伯送的,赶明儿咱们回点礼去。”
纪知远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二女儿,但从她的表现中,似乎是真不知道这鲥鱼是谁送的。
纪晏书注意到父亲怪异的目光,“爹,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呀,怪瘆得慌的。”
纪知远说得很平静,“这鱼是李持安让人送来的。”
“李持安送的?”纪晏书一惊。
“晏儿,你跟爹交一句实话,”纪知远立直身体,手指着盆里的鱼,“他送这鱼,是什么意思?”
余大娘子和纪晏欢几人齐齐看向纪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