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全唐诗 第134章 李隆基《经邹鲁祭孔子而叹之》

唐玄宗李隆基诗之十六

祭孔之思：于岁月中缅怀儒家先师

经邹鲁祭孔子而叹之

夫子何为者,栖栖一代中。

地犹鄹氏邑,宅即鲁王宫。

叹凤嗟身否,伤麟怨道穷。

今看两楹奠,当与梦时同。

在历史的悠悠长河里，孔子的思想如熠熠星辰，照亮了华夏大地的文化征程。唐玄宗李隆基在公元725年亲赴邹鲁之地，祭奠这位千古圣贤，并留下了这首《经邹鲁祭孔子而叹之》。此诗以其深沉的情感、丰富的典故运用和对儒家精神的深刻诠释，成为了一首缅怀先师、感悟历史的佳作，字里行间尽显对孔子的追思与敬仰。

逐联赏析

1. 夫子何为者，栖栖一代中：

诗歌开篇，以一个饱含深情与疑惑的问句直击人心——“夫子何为者”，瞬间将读者的思绪拉回到那个风云激荡的春秋时代。诗人巧妙地引用《论语·宪问》中微生亩对孔子的发问“丘何为是栖栖者欤”，短短数字，便勾勒出孔子一生在各国间辗转奔波的忙碌身影。在那礼崩乐坏、诸侯纷争的时代，孔子怀揣着恢复周礼、推行仁政的宏大理想，栖栖遑遑，席不暇暖 。他四处讲学、周游列国，却始终未能找到完全接纳其主张的贤君。这一句，既是对孔子颠沛流离命运的惋惜，更是对他虽屡遭挫折却始终坚守理想的伟大精神的由衷敬佩，那穿越千年的感慨，如同一股暗流，在诗句间涌动。

2. 地犹鄹氏邑，宅即鲁王宫：

诗人的笔触随即转向孔子的出生地与故居，“地犹鄹氏邑，宅即鲁王宫”。鄹邑，这片孕育了孔子的土地，即便历经岁月沧桑，依旧承载着厚重的历史记忆。这里是孔子呱呱坠地之处，是他成长、启蒙的摇篮，每一寸土地都仿佛还留存着他儿时的足迹。而他的旧宅，后来竟被改建为鲁王宫，这一变迁，不仅是建筑的更迭，更是历史发展的见证。站在这片土地上，诗人心中满是对先贤的缅怀之情，那古老的街巷、陈旧的砖石，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孔子的故事，将他的生平与这片土地紧紧相连，让后人在追思中感受到岁月的沧桑与文化的传承。

3. 叹凤嗟身否，伤麟怨道穷：

此联接连运用两个经典典故，深度刻画孔子坎坷多舛的命运。“叹凤”源自《论语·子罕》，孔子曾喟然长叹：“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凤鸟，在古代被视为祥瑞，象征着盛世与明主的出现。孔子一生渴望遇见贤君，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然而凤鸟不至，预示着他生不逢时，理想难以实现。“伤麟”则是指鲁哀公十四年，有人捕获麒麟，孔子听闻后，悲叹“吾道穷矣”。麒麟，本是祥瑞之兽，却在乱世中被捕获，这让孔子深感自己所坚守的道义已走到尽头，理想的大厦轰然崩塌。这两句诗，将孔子一生的郁郁不得志展现得淋漓尽致，他的无奈、他的悲愤、他的绝望，都在这短短十个字中得到了深刻的体现，读来令人唏嘘不已。

4. 今看两楹奠，当与梦时同：

尾联描绘了诗人亲祭孔子的场景，为全诗画上了一个凝重而又意味深长的句号。孔子曾在梦中预见自己死后灵柩停放在两楹之间，而如今，诗人眼前所见的祭奠场景，竟与孔子当年的梦境如出一辙。这一巧合，仿佛是历史的呼应，是孔子的精神跨越时空的延续。诗人目睹这一幕，心中满是对孔子的慰藉，他的思想和学说虽在生前未能完全实现，但在后世却得到了广泛的传承与尊崇，成为了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核心。这一刻，诗人不仅是在祭奠孔子，更是在向儒家思想的伟大传承致敬，那庄严的祭奠仪式，承载着千年的文化积淀，让人为之动容。

整体赏析

1. 主题与情感：

整首诗紧紧围绕祭奠孔子这一主题，情感真挚而深沉。诗人通过对孔子一生的回顾，从他的奔波劳碌到理想的破灭，从他的出生之地到最后的归宿，全方位地展现了孔子坎坷而又伟大的一生。字里行间，既有对孔子命运多舛的深切同情，又有对他坚守理想、为道献身的崇高敬意。这种情感的交织，使诗歌具有了强烈的感染力，让读者深刻感受到孔子的人格魅力和儒家思想的深远影响。

2. 艺术手法：

诗中典故的运用堪称精妙绝伦，“栖栖”“叹凤”“伤麟”“两楹奠”等典故，信手拈来却又恰到好处。这些典故不仅高度凝练地概括了孔子一生的重要事件和精神内涵，使诗歌在有限的篇幅内蕴含了丰富的历史信息，还增强了诗歌的文化底蕴和艺术表现力。此外，诗人巧妙地将梦境与现实相互呼应，以孔子的梦为线索，串联起他的一生与后世的祭奠，使诗歌的结构更加严谨，情感更加深沉，给读者带来了强烈的心灵震撼。

3. 历史背景：

唐玄宗时期，儒家思想被尊为国家的正统思想，成为维护社会秩序、巩固统治的重要精神支柱。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李隆基亲祭孔子并写下此诗，具有深刻的政治和文化意义。它不仅反映了当时社会对孔子的普遍尊崇，也体现了唐玄宗对儒家文化的高度重视，以及他试图通过推崇儒家思想来加强国家治理、凝聚民族精神的政治意图。这首诗，成为了那个时代文化风貌的生动写照。

4. 语言风格：

诗歌语言朴实无华，却饱含深情，呈现出沉郁顿挫的风格。诗人没有运用华丽的辞藻来堆砌情感，而是以平实的语言，如话家常般地讲述孔子的故事，抒发自己的感慨。这种质朴的表达方式，使诗歌更加贴近人心，让读者能够真切地感受到诗人对孔子的敬仰之情。每一个字、每一句诗，都像是从诗人内心深处流淌出来的，充满了情感的力量，发人深省，耐人寻味。

《经邹鲁祭孔子而叹之》是一首具有深刻思想内涵和艺术价值的诗作。它穿越千年的时光，带领我们走进孔子的世界，感受他的智慧与情怀，领略儒家思想的博大精深。同时，也让我们看到了一位帝王对先贤的敬重，以及对传统文化传承的重视。在历史的长河中，这首诗如同一座不朽的丰碑，永远屹立在人们的心中，成为缅怀孔子、传承儒家文化的经典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