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全唐诗 第146章 李隆基《幸蜀西至剑门》

唐玄宗李隆基诗之二十八

剑门感怀：山川、历史与德治的交织

幸蜀西至剑门

剑阁横云峻,銮舆出狩回。

翠屏千仞合,丹嶂五丁开。

灌木萦旗转,仙云拂马来。

乘时方在德,嗟尔勒铭才。

肃宗至德二年,普安郡守贾深勒石。

在大唐历史的动荡变迁中，唐玄宗李隆基的《幸蜀西至剑门》宛如一段凝重的旋律，奏响于安史之乱后的沧桑岁月。这首五言律诗，以剑门关为宏大背景，融合自然景观的壮丽、历史兴衰的感慨以及对德治的深刻倡导，为我们勾勒出一幅波澜壮阔又发人深省的时代画卷。

逐联赏析

1. 剑阁横云峻，銮舆出狩回：

诗的开篇，“剑阁横云峻”，如同一幅气势磅礴的山水画卷在眼前展开。剑门关，这座雄踞蜀地的天险，高耸巍峨，仿佛一把利剑直插云霄，横亘在天地之间。那缭绕的云雾，更增添了它的神秘与险峻，让人不禁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惊叹。“横云”二字，生动地描绘出剑门关与云雾相互交融的景象，凸显其高耸入云的雄伟身姿，为整首诗奠定了雄浑壮阔的基调。而“銮舆出狩回”，则将笔触从自然景观转向历史沧桑。安史之乱的战火，打破了大唐盛世的宁静，唐玄宗被迫前往蜀地避难。如今，踏上归程，再次经过剑门关，往昔的繁华与如今的落魄形成鲜明对比，让人感慨万千。“出狩回”三个字，简洁却又饱含深意，背后是一段跌宕起伏的历史，是大唐由盛转衰的沉痛记忆，也为全诗注入了厚重的历史感。

2. 翠屏千仞合，丹嶂五丁开：

颔联继续对剑门关的自然景观展开细腻描绘。“翠屏千仞合”，剑门关两侧的山峰，犹如翠绿的屏风，连绵起伏，高耸千仞，紧紧合围，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翠屏”形象地描绘出山峰的翠绿与险峻，“千仞合”则强调了其高耸和雄伟，让人仿佛置身于峡谷之中，感受到大自然的磅礴气势。“丹嶂五丁开”，巧妙引用了“五丁开山”的古老传说。相传，五位壮士以神力开辟了蜀道，眼前这红色的山崖，仿佛就是当年五丁开山的遗迹。这个传说，不仅为剑门关增添了神秘色彩，更让剑门关的历史文化底蕴得以升华，让人在欣赏自然美景的同时，也能感受到历史的厚重与神秘。

3. 灌木萦旗转，仙云拂马来：

颈联通过对旅途中细节的刻画，展现出一幅生动而又充满诗意的画面。“灌木萦旗转”，在崎岖的山路上，队伍缓缓前行，旗帜在茂密的灌木丛中随风飘动，时隐时现。“萦”字生动地描绘出灌木与旗帜相互缠绕的动态，既体现了旅途的艰辛，又为画面增添了一份灵动之美。“仙云拂马来”，云雾缭绕，仿佛置身仙境，马儿在云雾中穿行，云雾轻轻拂过马背，如梦如幻。这一句将剑门关的神奇与壮美展现得淋漓尽致，营造出一种空灵、缥缈的氛围，让人仿佛踏入了仙境，忘却了尘世的烦恼与纷扰。

4. 乘时方在德，嗟尔勒铭才：

尾联以诗人深沉的情感和思考作为全诗的收束。“乘时方在德”，唐玄宗深刻认识到，国家的兴衰荣辱，不仅仅取决于时机的好坏，更在于统治者是否施行德治。在经历了安史之乱的动荡后，他对这一点有了更为深刻的感悟。只有以德治国，才能赢得民心，使国家长治久安。“嗟尔勒铭才”，则是对普安郡守贾深勒石记功行为的感慨。在肃宗至德二年，贾深在剑门关勒石记功，然而，唐玄宗认为，真正的功绩不在于文字的记载，而在于实实在在的德行。这一句既是对贾深行为的委婉批评，更是对德治的再次强调，使诗歌的主题得到了进一步的升华，引发读者对历史、功绩与德治关系的深入思考。

整体赏析

1. 主题与情感：

这首诗的主题丰富而深刻，以剑门关为依托，将自然景观、历史兴衰与德治理念紧密融合。诗中既有对剑门关壮丽景色的由衷赞美，展现出大自然的神奇与伟大；又有对安史之乱这段历史的沉痛反思，流露出对国家命运的深切担忧；更有对德治的大力倡导，体现了诗人对国家未来的期望与思考。情感真挚而复杂，既有对往昔盛世的怀念，又有对现实困境的无奈，还有对未来的憧憬与追求，让读者深刻感受到诗人在历史洪流中的复杂心境。

2. 艺术手法：

诗中意象运用精妙绝伦，“横云”“翠屏”“丹嶂”“仙云”等意象相互交织，营造出一种雄浑壮丽而又神秘空灵的氛围，使读者仿佛身临其境，感受到剑门关的独特魅力。引用“五丁开山”的传说，不仅增添了诗歌的文化底蕴，更丰富了诗歌的内涵，使剑门关的形象更加丰满。同时，诗人巧妙地将自然景观与历史、政治思考相结合，情景交融，以景衬情，使诗歌既有生动的画面感，又有深刻的思想深度。

3. 语言风格：

语言简洁明快，却不失典雅。用词精准生动，如“横”“合”“萦”“拂”等动词的运用，将剑门关的险峻、旅途的艰辛以及自然景观的灵动展现得栩栩如生。诗句对仗工整，韵律和谐，读起来朗朗上口，具有很强的音乐性。整首诗既有唐诗的含蓄之美，又有深刻的思想内涵，展现出高超的语言驾驭能力。

4. 历史背景：

这首诗创作于唐玄宗避难蜀地后返回长安的途中，安史之乱给大唐带来了沉重的打击，使国家陷入了动荡与混乱之中。剑门关作为入蜀的重要关口，见证了这段历史的沧桑巨变。诗中“銮舆出狩回”一句，不仅点明了创作背景，更成为全诗情感的触发点，让诗人在欣赏剑门关壮丽景色的同时，不禁回忆起往昔的兴衰荣辱，从而引发对历史、德治的深刻思考。这一特殊的历史背景，使诗歌具有了更加深刻的历史意义和现实价值。

5. “肃宗至德二年，普安郡守贾深勒石”：

这句注释为理解诗歌提供了重要线索。贾深勒石记功的行为，引发了唐玄宗对功绩与德治关系的思考。在经历了国家的动荡后，唐玄宗深刻认识到，真正的功绩在于统治者的德行，在于为百姓谋福祉，而不仅仅是刻在石头上的文字。这一注释不仅丰富了诗歌的内涵，更使诗歌的主题得到了进一步的深化，让读者更加深入地理解诗人的思想和情感。

《幸蜀西至剑门》是一首充满历史感与思想深度的佳作。它不仅让我们领略到剑门关的壮丽风光，更让我们透过历史的尘埃，感受到诗人对国家命运的关切和对德治的执着追求。在历史的长河中，这首诗如同一座不朽的丰碑，见证着大唐的兴衰荣辱，也为后人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值得我们反复品味、深入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