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刀人 第1章 蝗灾

元正七年，正值秋收时节，但这一年对于清秋县来说却是多灾多难的一年。

粮食长势本就不佳，偏偏老天向众人开了一个玩笑，一场突如其来的蝗灾席卷而来。

尽管所有村民都拼尽全力与蝗虫展开搏斗，试图挽救他们赖以生存的庄稼，但最终仍是徒劳无功，那些贪婪的蝗虫，将所有的农作物啃食得一干二净。

而就在蝗灾肆虐之后不久，天空仿佛也感受到了人们的绝望，竟然连续下了十几日的倾盆大雨。

雨水不断冲刷着这片土地，让原本就颗粒无收的农田变得更加泥泞不堪不少庄稼的根也都泡烂了。

在源河村里，有一户姓刘的人家，当家的名叫刘正。此刻，他正一脸愁容地坐在一把破旧的椅子上，心中犹如一团乱麻般纠结。

原来，再过三日便是缴纳赋税的日子了，然而今年田地歉收，家中所存的粮食仅够应付这个月的开销，至于下个月该如何度过，他实在是毫无头绪。

刘正从重重地叹了口气，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屋内。

只见他那仅有两岁大的可爱女儿正安静地躺在母亲怀中熟睡，粉嘟嘟的小脸蛋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再看一眼床上那因疾病而瘫痪多年的老母亲，刘正从心中又是一阵酸楚。

沉思片刻后，刘正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缓缓站起身来，朝着正在忙碌的妻子走去。

他走到妻子身边，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道：“要不……咱们把她给……给溺了吧。”

听到这话，妻子猛地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看着丈夫，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不行，绝对不行！我绝不允许你这样做！她是你我的亲闺女”

刘正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咱家如今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真的活不下去了。这丫头片子就是个赔钱货，等她长大后还得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唉~眼下这种情况，咱们实在是养不起她啊。”

母亲紧紧地抱着怀中正在咯咯直笑的女儿，泪水如决堤般汹涌而出，泣不成声。

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可是她历经十个月艰辛怀胎才生下的啊！怎能有人狠心说出要将其溺死这样残忍的话呢？

就在此时，只听得“吱呀”一声，门被缓缓推开，一个浑身沾满泥巴的身影走了进来。

只见他一言不发，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刘正面前。

刘正见状，惊愕不已，连忙问道：“刘柯，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说话！”

刘柯没有起身，而是重重地磕了好几个响头后，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着刘正说道：“爹，请您应允孩儿一件事，让我去当捕刀人吧！”

听到这话，刘正瞬间怒不可遏，扬起手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了刘柯的脸上，并大声呵斥道：“逆子！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胡话？你以为那捕刀人的身份是如此轻易便能得到的吗？你不妨想想看，为何众人宁可选择参军入伍，也不愿成为捕刀人？”

然而，刘柯并没有因为父亲的责骂而退缩，他梗着脖子争辩道：“爹，孩儿心里清楚得很。成为捕刀人之后，咱家就能免除所有赋税；而参军仅仅只能减免部分赋税罢了。而且，一旦当上捕刀人，当地县衙每个月都会给咱们家送来一担大米、一百文铜钱，甚至还会有俸银发放。只要孩儿能成为捕刀人，小娅就再也不必面临被溺死的命运了！”

刘正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刘柯的鼻子吼道：“糊涂啊！你可知道那些捕刀人大多都落得个凄惨下场，不得善终。你乃是我刘家唯一的血脉，我绝不允许你去冒这个险，去当什么劳什子捕刀人！”

刘柯泪流满面，再次磕头，额头撞在地上砰砰作响他赶紧说道：“爹，若今日不让我去，小娅必死无疑，奶奶也会饿死，我们全家都没活路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让我放手一搏。”刘正从气得背过身去，双手颤抖。

这时，一直沉默的妻子开了口：“相公，就让柯儿去吧。这孩子性子倔……”

刘正气得满脸通红，瞪大双眼怒喝道：“你懂什么呀！那些捕刀人，除了京都的那几个捕刀人，其他人去了纯粹就是白白送命！你这不是存心要让柯儿去送死吗？柯儿连媳妇都还没娶呢，难道你真想让咱们老刘家断子绝孙不成？”

刘柯一脸倔强地说道：“爹，您先别责怪娘，想要成为捕刀人的决定是我自己做出来的。”

“滚滚滚！赶紧给老子滚开！你休想打当捕刀人的主意，那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能干的活儿！你要是胆敢跑去当捕刀人，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刘正愤怒地吼完，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刘柯的母亲赶忙上前扶起儿子，心疼地劝慰道：“柯儿啊，你爹他也就是那个火爆脾气，但话糙理不糙。娘也听人家说过，捕刀人可没啥好下场。你还是乖乖听话，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吧。”

刘柯紧咬嘴唇，眼眶微红，声音略带哽咽地解释道：“娘，咱家每个月都要交税，可是今年庄稼颗粒无收，交了这个月的税款，那下个月该咋办？下下个月又能如何？倘若交不上税，官府肯定会强行把咱家的田地给卖掉，到时候就连家里仅有的那头老牛恐怕也保不住了啊！”

刘柯的母亲听了他的话，一时语塞，只是默默地流泪。刘柯见此情形，知道母亲内心已经有所动摇。他趁热打铁地说：“娘，我听闻邻村的王大哥当了捕刀人后，他家的情况已经渐渐好转。虽说危险，但总还有一线生机。”

就在这时，刘正从房间里冲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根木棍，作势就要往刘柯身上打。但举到半空，却怎么也落不下去。刘柯闭上眼，挺直了身子。刘正长叹一声，扔掉木棍，无力地说：“罢了罢了，不过我要提醒你，那姓王的早已被剁成了肉块，你自己考虑考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