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前夜 第7章 最后一间办公室

踏上楼梯的瞬间，雾气突然变得浓稠起来，仿佛有了自我意识一般缓缓地流动着。挂在门把手上的锁头，在雾气的洗礼下越发锃光瓦亮。

二楼的雾气稀薄到几乎看不见，却好似化为了看不见的实体，紧紧挤压在他们身旁，连呼吸也变得费力起来。

走廊两侧的办公室门都大开着，翎靠近最近的一间，只看见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中年男人脸朝下趴在办公桌上，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

“还活着，呼吸平稳，有点像睡着了。”易北去探了探那人的颈动脉，“醒醒，能听见我说话吗？”易北轻轻推了推那人的肩膀，又拍了拍他的脸颊，对方依旧毫无反应。

另一旁办公桌的唐程钰就没有易北这么温柔了，发现拍不醒，没有任何反应，然后思考几秒后退几步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塑料瓶，这里面装着据江游说可以喊醒所有装睡的人的神奇道具。他拧开瓶盖对着那人的脸上喷了几喷，清凉酸爽的味道直冲的他快要晕过去了，然而那人依旧没醒。

锦晓晓的蛊虫这时终于完成了探查从各个办公室陆续回归，她闭眼感应片刻说道：“其他几个办公室情况都差不多，但最里面那间办公室…”她突然睁开眼，看向最里面的办公室，只有那间的门是虚掩着的，神情变得凝重，“我的蛊虫们进不去，被挡住了。”

“那估计是这雾的源头就在那里，走呗，去一看究竟。”唐程钰反手抽出腰间的短刀，刀刃上闪着丝丝冷冽的寒光，他看向傅昼，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战意。

傅昼微微点头，叮嘱到：“小心，不要冒进。”

“明白。”

唐程钰握紧短刀，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办公室那扇虚掩的门。老旧失修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在寂静的二楼显得格外刺耳。

“空的？”唐程钰皱起眉头，眼睛警惕地扫过办公室每个角落。这里确实空无一人，只有一张办公桌孤零零的地放在窗户前面，这间办公室的窗户没有关闭，窗帘随着吹进来的风微微晃动。

傅昼随后进入办公室内，粗略扫视了一下，也没有发现不同的地方。锦晓晓放出几只蛊虫，它们却只在门口打转，死活不肯飞进去。

易北最后一个迈过门框，就在他右脚刚踏进办公室的瞬间，办公室里的雾骤然变得浓稠，瞬间淹没了整个房间。他下意识伸手去抓站在自己前面的翎，却只触碰到冰凉的空气。

“傅昼？唐程钰？”易北的声音在浓雾中显得单薄而无力，声音被浓雾吞噬听不见一丝回音。他的心跳加速，身上惊起一身冷汗，但还是强迫自己深呼吸冷静下来，越是这样的时刻越不能慌张。

不能慌，要冷静。易北默默告诉自己。

他伸出双手在雾中摸索着，脚下一点一点的向前挪动，只是雾实在太浓，任是易北眼睛瞪酸了都看不清一丝一毫。

“喵—”一声猫叫突兀地在雾中响起，像是极远却又极近。

易北浑身一僵，脚步顿住。在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有猫？

“喵—”

又是一声，这次听得更加真切，距离也更近了。易北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右手悄悄摸向腰间的匕首。

“沙沙……”

是爪子摩蹭到地面的声音，而这沙沙声正从雾中向他靠近。易北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向他走来。

突然，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蹭上了他的小腿。

易北猛然一惊，僵硬地低下头，却只看到一只花斑猫正亲昵地绕着他的腿打转。花色的皮毛在浓雾中格外醒目，红色的眼睛在白雾中泛着诡异的光。

“……猫？”

花斑猫仰起头，冲他“喵”了一声，尾巴高高翘起，扫着他的小腿。一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猫，可在这种地方，它的出现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易北的手还按在匕首上，时刻不敢松懈。猫却像是把他当成了主人，继续用脑袋蹭他的裤腿，甚至伸出爪子轻轻勾了勾他的鞋带。

就在这时，雾的深处传来一个听不清是男是女的声音：“…意外之喜…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脚下的猫停止了动作，趴在易北的脚边，好似也在听着那声音说话。片刻之后，猫站起来朝着雾的深处轻盈地跳了几步，回头看见易北没有跟上还“喵”了几声，像是在问他为什么不跟上来。

这种情况下怎么能跟着一只猫乱走，还是该等着傅昼他们过来吧，毕竟自己没有太多自保的能力啊，还是少给他们添麻烦。

易北朝着猫摇了摇头，猫似乎是看懂了他的意思，重又趴回了他的脚边，不叫不闹乖乖地待在那里。

雾好像淡了一点，易北似乎能看见一些了，可眼前所看到的并不是他之前所在的办公室。

易北愣在原地，眼前的景象让他一时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现实。上一秒还在浓雾弥漫的办公室，下一秒却站在一片开阔的草地上。微风拂过脸颊的触觉，青草的清香，一切都真实得不可思议。

那只花斑猫仍乖巧的趴在他脚边，尾巴悠闲地甩动着，仿佛对这一切变化习以为常。

不远处的草地上长着棵参天巨树，树冠枝繁叶茂投下一片阴凉。树下的石桌旁，对坐着一灰一蓝两个身影，只是几个呼吸间原本对坐的两个身影中，灰色那道突然如烟一般消散了，只留下蓝色身影独自坐在那里。

易北下意识后退一步，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像是扎根在了那里，无法移动丝毫。

蓝色身影缓缓站起，朝他的方向走来，他穿着件蓝色长衫，不像是现代的，更像是古代人的服装。

那人一步一步走的愈近，脚步飘忽犹如鬼魅，而易北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右手握紧了匕首，只等着那人接近然后刺出去。

直至还有数十步远，易北还是看不清那人的面孔，似曾相识的感觉蓦然而生，他或许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

蓝色身影停在十步之外，轻轻摇了摇头。他的声音飘忽不定，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还是太早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话音刚落，易北眼前的景象突然如水中倒影般变得扭曲破碎。参天古树、草地、石桌，连同那个神秘的蓝衣人，都在瞬息间化为白露泡影消失了。

“易北！快点醒过来！”

浓雾再度席卷而来，浓稠的雾气压得易北几乎无法站稳，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踉跄了一下，膝盖重重磕在坚硬的地面上——是走廊的地板。

易北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半跪在走廊中间，傅昼半蹲在他面前，一只手死死按在他的肩膀上，按得他有些吃痛。

“总算醒了。”唐程钰长舒一口气，收起手中的短刀，“你刚才像中邪了一样，突然就站在走廊中间不动了，身体温度低的吓人，怎么叫都没反应。”

易北扶着墙壁缓缓地站起身来，眼前一阵阵的发黑，骤然从幻觉中醒过来的晕眩还没有消去，太阳穴突突地跳的厉害。

“我，刚才失去意识多久了？”他迟疑地问道。

“大概五六分钟吧。你突然就僵在原地了，我们怎么喊都没反应。”她歪着头打量易北，“你的脸色还是不太好，要不我和翎陪你找个地方休息会儿？剩下的交给老大和唐程钰就行。”

“没事，我现在感觉还不错，不用休息，”只是，易北微微皱眉，怀疑的说到：“只有五六分钟吗？”这时间短得不可思议。在他的感知里，自己在浓雾中摸索了至少半小时。

“你刚刚是看见了什么吗？”

易北微微蹙眉，指尖无意识地敲击墙壁，“我记得当时正要跟着你们进最后一间办公室，突然之间，雾就变得特别浓，浓到伸手不见五指，你们都不见了。”

他顿了顿，眼神略带些茫然：“我在雾里走了很久，差不多有半个小时，一直找不到方向，直到听见你们喊我。”

“然后，”他摇了摇头，“然后我就醒了。”

并非易北不想告诉他们自己刚才在草地上见到一个蓝衣人的事，而是他自己都已经完全忘记了，只记得茫茫白雾中不断摸索寻找方向。

唐程钰拍了拍易北的肩膀说：“既然没事了，那咱们赶紧把这破事解决了吧。”他握紧短刀，朝走廊尽头的办公室扬了扬下巴，“最后一间了，速战速决咯。”

傅昼走在最前面，抬手轻轻推开了那扇陈旧的木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突出。

房间里与其他办公室相似的布局，但靠窗的办公桌上，趴着一个近乎透明的人影。那是个年轻女孩的轮廓，长发散落在桌面上，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仿佛正在午睡。

“这就是…雾的源头？”锦晓晓小声问道。

“不，这只是一道虚影。”翎代替傅昼回答锦晓晓。她从这具透明的人影身上感受不到异常波动。

连自己的蛊虫都不愿意进来的房间，却不是源头？

“确实只是一具虚影，这具虚影的主人就是我们这次要找的精神意识类能力者。”

“同时也是雾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