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惊鸿客 何人不起故园情

腊月三十的清晨，杜安打着哈欠推开院门，被站在门外的身影吓了一跳。

\"许大人？\"杜安揉了揉眼睛，\"这才卯时三刻...\"

许延年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肩上还落着未散的晨露。

\"陆先生起了吗？\"许延年压低声音问道。

杜安摇头：\"昨夜先生睡得晚，这会儿怕是...\"

药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陆昭阳清秀的面容带着几分倦意，却在看到许延年时眼睛一亮。

\"这么早？\"

许延年举起食盒：\"带了早膳。\"

三人进了前厅，食盒一打开，香气顿时弥漫开来。水晶虾饺、桂花糖藕、一碗熬得浓稠的粟米粥，还有几块做成花朵形状的糕点。

\"王记的早点？\"陆昭阳有些惊讶，\"他家卯时才开张...\"

\"让许义去等的。\"许延年轻描淡写地说，给她盛了碗粥，\"趁热吃。\"

陆昭阳接过粥碗，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两人各自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杜安识趣地退了出去，临走时还贴心地关上了门。屋内只剩下碗筷相碰的轻响和两人的呼吸声。

\"昨晚睡得好吗？\"许延年打破沉默。

陆昭阳点点头，小口喝着粥：\"比前夜好多了。\"她抬头看了许延年一眼，\"谢谢你昨晚来陪我。\"

许延年耳根微红，低头夹了块虾饺放在她碗里：\"多吃点，今晚灯会人挤人，怕是没时间用膳。\"

用过早膳，许延年提议去西市逛逛。陆昭阳回房换了身更厚实的靛蓝色长衫，腰间系了条银灰色的腰带，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利落。

\"走吧。\"她拿起药囊挂在腰间。

许延年却拦住她：\"今日过节，不带这些。\"他指了指药囊和软剑。

陆昭阳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药囊放下，但软剑依旧缠在腰间：\"这个得带着。\"

许延年不再坚持，两人并肩走出小院。晨雾已经散去。

西市比平日更加热闹，各色摊贩早早支起了摊位，叫卖声此起彼伏。许延年走在陆昭阳身侧，不时为她挡开拥挤的人流。

路过一家绸缎庄，陆昭阳停下脚步。橱窗里挂着一匹月白色的云纹锦缎。

\"喜欢？\"许延年问。

陆昭阳摇摇头：\"想起师姐喜欢这个花色。\"

许延年却已经走进店里，让掌柜扯了两丈那匹料子。陆昭阳跟进去，小声道：\"不用破费...\"

\"新年礼物。\"许延年将包好的布料递给她，\"给你师姐的。\"

陆昭阳接过布料，指尖拂过光滑的缎面，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许延年记得她提过的每一个家人，这份细心让她胸口微微发烫。

午时，两人找了家僻静的酒楼用膳。许延年点了陆昭阳爱吃的清蒸鲈鱼和一道时令野菜。酒楼里人不多，他们选了张靠窗的桌子。

\"大理寺今日不忙？\"陆昭阳夹了块鱼肉问道。

许延年摇头：\"年节期间，案子少。\"他顿了顿，\"再说...周寺正他们巴不得我少去。\"

\"为何？\"

许延年嘴角微扬：\"说我去了他们紧张。\"

陆昭阳轻笑出声，眼睛弯成了月牙。许延年看着她难得的笑容，一时移不开眼。邻桌几个食客偷偷打量着这对\"少年\"，窃窃私语。

\"那位不是许少卿吗？怎么跟个少年郎...\"

\"嘘！听说许少卿好男风，那位八成是...\"

议论声虽小，却还是飘进了陆昭阳耳中。她筷子一顿，抬头看向许延年，却发现他神色如常，似乎根本没听见。

\"怎么了？\"许延年注意到她的视线。

陆昭阳摇头，继续低头吃饭，耳根却悄悄红了。

用完午膳，两人在街上闲逛。路过一家首饰铺时，许延年停下：\"等我一下。\"

不多时，他拿着一个小锦盒出来，递给陆昭阳：\"给你的。\"

陆昭阳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白玉簪，簪头雕着朵小小的梅花，素雅精致——正是昨夜他派人送去的那支。

\"你昨日不是...\"

\"那支是让许义随便买的。\"许延年声音低沉，\"这支是我挑的。\"

陆昭阳取出玉簪，阳光下，白玉温润剔透，梅花栩栩如生。她小心地将簪子别在发髻上，抬头看向许延年：\"好看吗？\"

许延年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哑：\"好看。\"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街上的喧嚣仿佛远去了，只剩下彼此眼中的倒影。

黄昏时分，长安城的灯会正式开始。各色彩灯次第亮起，将整座城市映照得如同白昼。许延年带着陆昭阳来到朱雀大街，这里是最热闹的赏灯之处。

\"抓紧我。\"许延年低声道，\"人多，别走散了。\"

陆昭阳点点头，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许延年却直接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温暖从相触的掌心蔓延开来，陆昭阳没有挣脱。

人群熙攘，各色花灯在头顶摇曳。有鲤鱼灯、莲花灯、宫灯、走马灯...光影流转间，许延年的侧脸忽明忽暗，轮廓分明。

\"猜灯谜去？\"许延年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摊位。

摊主是个白胡子老头，面前挂满了各色彩灯，每个灯下都系着一张谜笺。许延年取下一张，念道：\"'有眼无珠腹内空，荷花出水喜相逢。'打一物。\"

陆昭阳想了想：\"灯笼？\"

\"小郎君好眼力！\"摊主笑眯眯地取下一盏荷花灯递给她。

许延年又选了一张：\"'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

\"画。\"陆昭阳不假思索。

一连猜中七八个灯谜，摊主都有些招架不住了。最后许延年选了个最难的：\"'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打一字。\"

陆昭阳蹙眉思索片刻，眼睛一亮：\"乔！\"

摊主拍手称赞，将一盏精致的走马灯赠予他们。灯面上绘着四季花卉，转动时如同活了过来。

\"送你。\"许延年将灯递给陆昭阳。

陆昭阳接过灯，光影在她脸上流转，映出一双明亮的眼睛。许延年看得入神，不自觉地向前倾身...

\"许大人？\"

一个陌生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刻。许延年皱眉回头，发现是礼部的一个小官，正惊讶地看着他们交握的手。

\"下官参见许大人。\"那小官行礼，眼神却不住地往陆昭阳身上瞟。

许延年冷冷地挡在陆昭阳身前：\"有事？\"

\"没、没事...\"小官讪笑着退开，临走时还忍不住回头张望。

陆昭阳松开许延年的手，轻声道：\"给你添麻烦了。\"

许延年却重新握住她的手，握得更紧：\"没事。\"

两人继续赏灯，却都沉默了许多。路过一个卖面具的摊位时，许延年买了两个半脸面具。

\"戴上吧。\"他将一个狐狸面具递给陆昭阳，\"省得再被人认出来。\"

陆昭阳戴上面具，只露出精致的下巴和嫣红的唇。许延年戴了个狼面具，两人相视一笑，之前的尴尬一扫而空。

夜色渐深，灯会却越发喧闹。远处传来锣鼓声，一条长长的舞龙队伍正向这边游来。人群骚动起来，纷纷向前涌去。

\"小心！\"许延年一把揽住陆昭阳的肩，将她护在怀中。

人潮汹涌，两人被挤到了一处屋檐下。陆昭阳的背抵着墙壁，许延年双臂撑在她两侧，为她隔出一方安全的空间。距离太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味，混合着一丝清冽的松木气息。

\"没事吧？\"许延年低头问道，声音有些哑。

陆昭阳摇摇头，面具下的脸颊发烫。许延年的呼吸拂过她的发顶，两人的心跳声在喧嚣中清晰可闻。

舞龙队伍终于过去，人群渐渐散开。许延年退后一步，却仍牵着她的手：\"去放河灯吧。\"

护城河边已经聚集了许多放灯的人。许延年买了两盏莲花灯，递给陆昭阳一盏。两人蹲在河边，将灯轻轻放入水中。

\"许个愿吧。\"许延年轻声道。

陆昭阳闭上眼睛，许延年看着她虔诚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想要摘下她的面具，亲吻那微微抿起的唇。

莲花灯随波远去，汇入无数明灯之中。陆昭阳睁开眼睛，发现许延年正凝视着自己，目光炽热。

\"许了什么愿？\"她小声问。

许延年摇头：\"说出来就不灵了。\"

回程的路上，两人并肩而行，手偶尔相碰，却都没有再牵起。陆昭阳的面具已经取下，月光下她的侧脸如同上好的白瓷，莹润生辉。

\"累了吗？\"许延年问。

陆昭阳摇头，却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许延年轻笑，在她面前蹲下：\"背你回去。\"

\"不用...\"

\"上来。\"

陆昭阳犹豫了一下，还是趴上了他的背。许延年稳稳地托住她的腿弯，站起身向前走去。他的背宽阔温暖，陆昭阳将脸轻轻贴上去，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

\"许延年。\"

\"嗯？\"

\"谢谢你。\"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今天我很开心。\"

许延年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走得更稳：\"以后每年都陪你逛灯会。\"

这句话像是一个承诺，沉甸甸地落在陆昭阳心头。她收紧环住他脖颈的手臂，唇角不自觉地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