螭者说 第33章 道心受创

王刺史屏退身边的侍女书童，独自一人关在书房，用了一整个下午将梦中所见画了出来。画中晨光照进昏暗的草屋，照在正在穿衣的少年青风脸上，他的对面，衣衫褴褛的父母正隔桌望着青风，桌上是一块撕成两半的饼子...

可无论他怎么画，无论他如何修改，却总觉得画中的父母少了些什么，莫名其妙地感觉画中的挚爱双亲与梦里所见有所不同！是什么呢？父母脸上的皱纹、衣衫上破损补丁，连指缝间的泥垢都都一丝不苟地画了出来，又是哪里不对呢？天色渐晚，没有他的吩咐连掌灯的侍从也不敢进书房打扰。王刺史只得运使真气将桌旁的蜡烛点燃，微弱的烛光下，他猛然间发现镜中的自己竟形容枯槁，显得疲惫万分。

啊，是眼睛！

王刺史脑中灵光一闪，这才发现画中父母少的那一丝神韵，恰恰便是眼神！母亲的眼中少了逆来顺受的那股软弱温情，父亲的双目则少了强横执拗的那股倔强生气！

“这怎会忘了！”王刺史拍拍脑门，满脸苦笑地自言自语道。他连忙执起画笔，刚想添上一笔，为双亲补足神韵，却发现画中的一切却悄然发生了变化，坐在床上的不再是慌忙穿衣的自己，而是一具破败不堪的尸身，尸身已似在水中泡了很久，似吹大的猪尿泡般膨胀起来，软烂泛白的尸体将身上破烂的衣衫紧紧撑起，露出的地方满是被鱼虾水虫噬咬过的痕迹。即便是在画中，王刺史鼻间仿佛都能闻到那尸体散发出的阵阵恶臭！望着画中的尸体，王多维心中已有预料，不是青风淹死在河中的尸体，又能是哪个？！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一阵心悸，扭过头不敢再看，只得盯着原本画好的父母，怎料原本盘腿坐在桌前的双亲，也不知何时守在了床边，两人的眼中不断涌出泪水，身体也逐渐枯槁，瞬间变成了两具干尸！

王刺史只觉身上一阵剧痛，似被人用砍刀从头顶一刀劈成了两半，难以抑制的疼痛随着令人绝望的撕裂感从头顶一直延伸到脚后跟！

“啊！”王刺史惨叫一声，胸口一紧，呕出来一大口黑血，脑中未曾尝试过得苦痛让他清醒了过来！

“嘿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教御大人，在下的夺神灭魄滋味如何啊？！”沈思微笑着站在王刺史身前不远处，背着手一脸人畜无害地说道。

王刺史此时头痛欲裂几乎说不出话来，他一身的武功根基全在自己的神识上，如今着了沈思的道，肉身上的些许内外伤都不甚紧要，最最关键是沈思的夺神灭魄创造的幻境，让他忆起了过往，回想起来自己还是青风，还是那个贫农之子的时候！而那些真实强烈的往事对现在的王多维来说，非是慰藉疗伤的情感灵药，乃是最最致命的鸩酒毒物！似一柄巨锤狠狠砸下，几乎要将他数十年来苦心维系的道心轰得粉碎！此时他识海内神识凌乱纠缠撕扯，险些将识海毁成废墟；而且体内也是真气动荡，不受控制地乱窜，如不快速妥善处置，怕是不仅要功力尽失，还有可能遭到彼岸殊途精神力的反噬，变成一具浑浑噩噩的行尸！王多维此时久违地体会到了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将他击倒，瞬时间斗志全无，脑海里只剩下求生逃脱这一个想法！

“好好好，竖子纳命来！”王刺史虚张声势地狂笑着大喝一声，他心中退意丛生，一面伏身向前作势要冲向沈思，佯装出一副同归于尽的模样；一面暗暗发动化生之气驯服体内真气，疗愈周身的伤处。可王多维这一冲却没能挪动半步，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双腿不知何时已被坚冰牢牢冻住！

说时迟那时快，还未等他运劲破去脚下寒冰，沈思已强攻至面前，他一跃而起，右掌为刀劈向王刺史的脖颈。王刺史侧身躲闪，可沈思速度太快，自己好不容易才震碎腿上坚冰，沈思的手刀已劈到面前，无可奈何间他也只得横臂格挡。但此刻的他道心受了重创，只能使出三成的功力，硬生生被沈思一刀劈断了臂骨。

但王刺史此刻已顾不得叫痛还手，双足一点，猛地跃出两丈有余，直奔向不远处的树林。可还未等他双脚落地，却听耳畔传来一个声音，那声音似金钟般低沉浑厚：“大人请留步！”

却是摆脱了幻境的果满来到身边，他浑身泛着淡淡金光以一招罗汉拳中最最普通的千斤砸攻来。果满突然出手，王刺史心思全在沈思身上，此时已避无可避，被果满一拳实实在在地打在了胸口！

不久前陶员外被果满一击毙命的场景犹在眼前，王刺史那时还觉得是陶员外学艺不精，才会被果满这假和尚一拳解决。此刻铁拳加身，他才真正体会到陶员外当日的绝望。果满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拳，不仅裹挟着泰山崩塌之威能冲击着他的**，而且果满那淡金色佛光轻柔柔地侵入体内，却似一粒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叠叠的波澜，自己浑身上下凝聚稳定的真气，瞬时间就被这淡淡的波纹震荡得涣散凌乱！

“啊呀！”王刺史一声惨叫，横飞出去半丈有余，瘫倒在地。还不等他挣扎起身，沈思、果满和小烈三人便已将他团团围住。

“王刺史，或是叫你青风？”小烈一指身后昏倒在地的李晛，怒道：“无论你是谁，若不解开李晛的禁制，我便让你尝尝天下最酷烈的刑罚——丽景刑手的手段！”

王刺史一只手勉力撑起身子，阴狠地笑道：“尔等勿许得意，李晛神识中的禁制乃是我精心设计的无上佳作！世上能人无数，可就算是你们阁主亲至，也休想将其解开！我若死了，李晛今后便是一具只会吃饭睡觉的行尸走肉！”

小烈闻言，怒火中烧，狠狠地一脚将瘫坐在地的王刺史肱骨踢断，把这恶人踢得翻滚了出去。

王刺史被踹的仰面伏地，兀自狂妄大笑，低声念道：“千人一眼，万人一心，圣神归墟，乐土再临！”颂咒间身周忽地冒出团团黑雾，眨眼就将他整个笼罩其中。

“不好！”果满见状，忆起山中雅筑的那一幕，忙将沈思和小烈护在身后，佛光大盛筑起了防护屏障。

一旁的小烈也毫不含糊，运使神之力大喝一声：“黑雾散尽！”顷刻间平地刮起一股旋风，将前面黑雾吹得一干二净。可黑雾散尽，地上空无一物哪里还有王刺史的影子！

“诸位大侠请留步！咱们白玉京中有缘再见！”虚空之中传来王刺史声音，不知他使得什么妖法，竟让他真的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