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女讼师 第20章 螳螂捕蝉

陈靖远是个非常狭隘贪财的人，别的老讼师一般都会给跟自己的末等讼师一些上升的机会，也会拿出一成讼费分给下头的人。

老陈不一样，吃拿卡要基本全占。在他手下不熬个五六年恐怕连大理寺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没个十年八年连出师的可能性都没有，就别提讼费分成了，毛都看不见。

也别想着换个讼师跟，这行当属于一脉相传，要是临阵倒戈，得罪了师傅除非你能换顶有名望的，肯为你说情，不然基本上就等于告别讼师这个行业了。

所以柳嫣在他这里就是个另类的存在，因为有云隐的关系，顾漪霞又在上头施压，只能忍气吞声收下这个不受管束的刺头，而且他最近发现，自打柳嫣来了之后把这个秦瑶拐带的越发不受控制，竟然不知会一声就背着他独立接讼案，简直没把他这个前辈放在眼里。

秦瑶跟老陈最久，知道这人的品性，让柳嫣提防着他，以免背后使绊子半路截胡。来的路上秦瑶就不止一次提醒柳嫣尽量不要透露太多关于林夫人讼案的信息，俩人默契的对整理好的思路也是只字不提，柳嫣只是简单的表达了前来的诉求。

“所以，你们怎么能想到让我来出面帮你们摆平？”陈靖远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秦瑶，你不是现在跟着顾堂主在办柳嫣的讼案，想必学到不少本事，自己就做便是了，就算有所求也轮不到我这儿，怎得今天肯拉下脸来了？”

秦瑶回道：“是柳嫣的同门介绍了这桩案子，她也愿意带着我一道做。”

陈靖远十指交叉笑眯眯地看着她们，“既然这样，那你们与吾说说，这个讼案的具体内容。”

“我师兄只是说有个义绝的讼事，具体细节我们也不清楚。”柳嫣赶紧接过话茬，帮老陈续了盏茶，谄媚道：“我们资历尚浅，小打小闹还能应付，这等讼案还是需要您这种有声望；有经验的老讼师壮门面才能体现出咱们正和堂的实力。当然，咱们也不会叫您白受累，回头谈成了，我和秦瑶奉上三十贯孝敬您，算是我们的一片心意。”

“哟，前几个讼案可不是什么小打小闹，你柳嫣现在可是圈子里的名人。”

柳嫣咬了咬后槽牙，恨不得把眼角的鱼尾纹都挤出来，“您就别再揶揄我了，我不过是运气好，刚出道就碰到几个讼案，跟您比我差太多了。”

陈靖远眼珠一转，连忙摆手，仗义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秦瑶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你算是我半个师妹。我这为师、为长的理应帮忙撑场子，若是提了那庸俗铜臭就显得太见外了。”

柳嫣见有门，赶忙附和：“是是是，按照辈分我还得唤您一声师兄。”

其实陈靖远的这个声师兄叫起来受之有愧，之前他是跟着陇西来的讼师学徒，后来见云隐的名气渐长，通过自己的师傅结识了云隐夫妇，绞尽脑汁转而又拜在他们门下。

这在吃律法这口饭的行当里犯了大忌，属于背信弃义的小人之举。云隐先生觉着他急功近利，并不接纳陈靖远。但耐不住整日死缠烂打，指天起誓，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云隐家门口的架势，活脱脱就赖上了云隐。

云隐先生的夫君心软，不想断了年轻人的出路，便劝云隐收下他。可是不到三个月就被逐出师门，那会儿柳嫣还小，师门严谨，不让私下讨论这些事情，所以具体缘由她不得而知。

后来云隐先生夫妇出了事，正和堂被顾漪霞接手，陈靖远便很顺利的回到堂里，直至今日。

此刻，老陈见柳嫣对自己俯首称臣的样子心中大为畅快，他舒展了一下情绪，很是欣慰地看着柳嫣，夸奖道：“你们这一代讼师里头，我最看好的就是你，肯吃苦，脑子也机灵，办事妥帖还心思缜密，前途无量呐！你们放心，不就是露个面的事儿，我肯定帮。”随后又犯了难：“可是，你们也不能叫吾干瞪双目，对讼事一无所知啊，连你们都说这个林夫人家大业大，我这般行事也显得太不专业了，还是把你们知道的与我说个大概，到时候吾也晓得该怎么答对。”

柳嫣与秦瑶对视，心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犹豫一下，由秦瑶开口将讼情讲了个大概。又说了一下林夫人的诉求，“情况就是这样，我们也是听柳嫣那个师兄介绍的，若是可以我们便向那头递个明日午时拜访的帖子，您看这个时辰是否方便，咱们一块过去。”

陈靖远连连点头，满口答应：“可以，我这边没问题的，若是有什么变化提前告知于我就行。”

“这点您放心，多谢陈讼师肯为我们出马。”柳嫣没想到陈靖远答应的这么痛快，连嫡亲的师傅都不肯帮自己的时候，平日里最不待见的人竟然肯挺身而出，心里不免一阵感动。

俩人回到自己的小间，秦瑶不放心地小声耳语道：“我怎么觉得他今日这么反常，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柳嫣闻言赶忙捂住秦瑶的嘴巴，迷信地朝地上‘呸’了几声，压着嗓子说：“这话可不兴乱说，万一成真了，咱们给人家做了嫁衣。”

随后又宽心道：“你放心好了，京都城这么大，有那么多姓林的夫人，他哪儿知道是哪个。况且明日咱们跟他一块去，出不了什么幺蛾子。”

办事厅里，陈靖远将一张写好的拜帖递到侍从手中，挥了挥手，“务必在她们之前送到李府。”

侍从应声，接过拜帖退了出去。眼看那人一溜烟跑向大门。老陈这才满意地靠在胡床上闭目养神，脸上逐渐浮现出了笑意，心里却将柳嫣和秦瑶嘲讽了一遍。

他见过的贵人比他们吃的盐还多，在他这充大个还嫩点。京都城谁人不知道光禄大夫与发妻闹得不可开交，以为含糊其辞就猜不到正主儿了？把他当成臭要饭的想用三十贯就打发掉，自己独吞这条大鱼，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