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女讼师 第5章 春仁坊（一）

“婢子还听说，太府寺丞的庶子与春仁坊里的姑娘暗生情愫，后来被赎了身改了良籍，嫁过去当了妾室享福去了。”

百灵颇为艳羡的说道：“若是我将来能觅得良人，帮我脱籍改良，别说是妾室，哪怕一个洗脚丫头我都乐意。”

秋月就是看不上百灵那轻浮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的吵嘴。

“说你眼皮子浅，你还不承认。妾室有什么可羡慕的，整日低眉顺眼的看人脸色，若是主家良善还好，若是碰到那黑心的，随便一个油头就能交给人牙子发卖，你还真当是去享福呢！”

百灵不服，回嘴道：“你懂什么，大门里的娘子们各个都是养尊处优，哪怕是个妾室都叫好几个人伺候，若是将来生个一儿半女傍身，这辈子都不用愁。”

秋月不耻，翻着白眼驳斥，“我看你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庶子永远是庶子，还不如到了年纪嫁个老实的，平平稳稳过一辈子来的踏实。”

“咱不与娘子相比。若是你生了我一半的面容，也不至于说出这般实惠的话来。”百灵摇晃着脑袋很是得意，很明显，她很懂得如何激怒老实的秋月。

平日里，百灵和秋月之间小打小闹，拌拌嘴、吵吵闹闹的，只要没出什么大的差错，柳嫣一般都不太会去严加管教。

况且两个婢子一个是从小就跟了自己，另一个又帮助过自己，只当是姐妹间的日常嬉闹。可今日，百灵竟在她面前毫不顾忌地嘲讽起秋月来。

柳嫣当即就挂了脸，斥责道：“百灵！你若是再这般胡说八道，信口开河，就立刻给我回家，好好禁足反省！平日里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你们相处，可并不意味着你就能如此随意地揶揄秋月。”

“婢子真的知错了，婢子就是嘴欠，一时没管住，绝没有恶意啊。”说着，她“扑通”一声跪下，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婢子求您别让我回家禁足，婢子保证往后都改，再也不犯浑了。”

百灵听到柳嫣的斥责，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此时被柳嫣这般严厉训诫，心里又羞又怕。

眼眶瞬间蓄满了泪水，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直打转，可又不敢轻易落下。

“娘子，婢子知错了，真的知错了。婢子就是一时嘴欠，没管住自己，绝没有瞧不起秋月姐姐的意思。“

她赶紧低下头，声音带着哭腔，颤巍巍地说道：“求娘子千万别让婢子回家禁足，婢子保证，往后一定谨言慎行，再也不犯浑了。”

说着，她偷偷抬眼瞄了瞄柳嫣，见柳嫣神色依旧严肃，心里愈发惶恐，又赶紧拉住秋月的裙角，赔不是：“好姐姐，百灵一时猪油蒙了心，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我吧！往后我天天帮她干活，以赎今日之过。”

秋月见状，心里泛起一丝不忍。赶紧将百灵拉起，又轻轻扯了扯柳嫣的衣袖，温声道：“娘子，百灵许是无心的，您就饶了她这遭吧。”

柳嫣看了看擦拭眼角的百灵，又瞧了瞧善解人意的秋月，微微叹了口气，语气稍缓：“我今日这般严厉，也是盼你能长记性。咱们虽有主仆之分，但更是姐妹，往后莫要再伤了和气。”

百灵忙不迭点头，破涕为笑，只是那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模样看着有些滑稽。

“娘子放心，婢子以后一定谨言慎行，要是再犯，任凭娘子处置！”她拍着胸脯保证道。

柳嫣站起身，抬手轻轻点了点百灵的额头，嗔怪道：“就你会耍宝，走吧，咱们还得去春仁坊呢。”

说起春仁坊，那无疑是整个京都城首屈一指的最大酒肆，声名远扬，无人不知。因其毗邻东街这条贵人聚集之地，占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使得它自黄昏时分便热闹非凡。

每当华灯初上，夜幕缓缓降临，那三层高的木质酒肆便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被无数灯火精心点缀，远远望去，竟如夜空中闪烁的繁星汇聚，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两个丫头何曾见过这般奢靡繁华，只觉得目不暇接，瞧得她们眼花缭乱，恨不得多生几幅眼睛，将这新奇看个够。

坊内正巧碰上四个身材魁梧的黑奴，抬着曼妙的胡姬登台，引得台下众人一阵欢呼。喝彩声、口哨声在酒肆中回荡，气氛瞬间被推至**。

百灵恋恋不舍，被秋月拉着，随柳嫣拾级而上。来到二楼雅间，这里的布置更为精巧雅致，不少文人墨客齐聚于此或吟诗作画，或高谈阔论。笔墨伺候，灵感一来，挥毫泼墨，此等文雅之气与孟大福那等粗人并不符合。

珠帘微动，柳嫣登至三楼，眼前豁然明朗，心中不免感叹：这才符合孟老大的气质嘛！

但见这三楼，阔大敞亮，足有寻常庭院数倍之广。一扇扇雕花屏风将空间隔开，地面铺着厚厚的虎皮、豹皮，尽显奢华。

这些兽皮历经精心鞣制，毛色鲜亮，斑纹清晰，摸上去柔软顺滑。柳嫣在这兽皮之上行走，好似踩在绵软的毛毯，悄然无声，只觉脚下生暖。

孟大福此时正斜靠在左侧下首织锦胡床上，抱着酒壶哈哈大笑。一位身着玄色胡服的男子也以同样的姿势慵懒地坐着，那胡服剪裁得体，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衣服上绣着暗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俩人谈笑风生间发现柳嫣已经在此驻足已久。

孟大福热情的招呼道：“哎呀呀，妹子你来了怎不知会一声。”

说着，便将手中的酒壶朝身后那个跨刀的壮汉扔了过去，那壮汉反应迅速，一把抱住酒壶，“嘿嘿”的一顿傻笑。

柳嫣微微欠身，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说道：“我也是刚到，见您聊的开怀就没得打扰。”

秋月不适时宜地凑到前，疑惑道：“咦，婢子瞧着那人好像是裴讼师？”

柳嫣定睛一看，那吃酒的男子不是裴禹又是谁！原本想着拿了钱就去赏舞的兴致顿时少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