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女讼师 第9章 正和堂

柳嫣听出暗讽，据理力争道：“巴掌大的地方，你非要纵马而驰压着我们前行，否则怎会偏行差点翻车。”

那骑马之人闻言，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嗤之以鼻的哼笑一声，他双手抱胸，目光不屑地看着柳嫣，“别忘了，是你家的马先受惊，才导致车偏行，怎能全怪在我头上？”

“若不是你肆意妄为，我的马怎会平白无故受惊？”柳嫣毫不示弱，柳眉倒竖，眼中满是怒意，“这巷道如此狭窄，你却不顾他人安危，强行策马紧逼，分明是你的不是！”

秋月在一旁也是满脸气愤，双手叉腰，对着骑马之人怒目而视：“你这人看着人模人样，行事却这般霸道无理！我家娘子驾车向来稳妥，若不是被你逼迫，怎会出此意外？”

那骑马之人脸上挂着看戏的笑容，他微微歪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柳嫣主仆二人，没做过多纠缠，?着缰绳回首留下一句：“毁人之善以为辩，娘子以后还是请个马夫吧！”便扬长而去。

柳嫣怎是吃瘪的主儿，朝秋月嘱咐一声：“扶好”，接着抽了几下枣红小马，马儿吃痛，扬蹄而驰一路追赶。柳嫣故意调整缰绳朝那骑马男子逼近，逼的男子只能减速。

柳嫣效仿男子口吻，仰着头，轻飘飘地朝他扔下一句：“狡讦怀诈以为智，郎君往后还是换乘车舆吧。”未给那人留下口舌之争的机会，就疾驰而去。

那男子被怼的哑然，气急反笑的盯着那辆小轺车消失在视线中。

那边厢，正和堂内，气氛微妙。两男一女正襟危坐于堂前。三人年约均在而立之年，坐正位的女子着蕈紫色暗花玉锦藤纹胡服，一身干练的中性装扮，发髻梳的也是干净利索，简单插了一支羊脂玉簪，额间花钿点缀，面容明艳端庄。手中正把玩着与柳嫣同款的玉璜，相比下首的两名男子就显得从容许多。

三人间，一个肚腩微凸，面如满月，年纪稍长的男子率先开口：“你是堂主，倒是说句话啊！那老媪没头没脑的突然安插进来个人来，就没给咱们一个说法？”

另一身材健硕，五官立体的男子，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颇为不耐的说道：“靖远兄怎么一把年纪还是这么沉不住气，先生信中已经写的很清楚，无非就是给那个走投无路的小师妹谋个出路罢了，这等小事，有何奇怪！有何说法！”

“子舒兄，你说这话不对。你我同为副堂主，难道我连问一问的资格都没有了吗！再则说，讼师这个行当本就口碑不佳，这些年咱们三人好不容易在这京都闯出些名堂，日后不能叫个打秋风的小娘子坏了名声。”陈靖远涨红了脸，额头上青筋微微凸起，眼中满是不忿，直直地盯着被唤作子舒的男子。

刘子舒的脾气也不是白给的，一听这话，眉头拧成了个“川”字，起身往前跨了一步，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靖远兄，我可没说你没资格。只是先生行事向来谨慎，她举荐之人，再差能差到哪儿去？再者说，不就是给个小师妹安排个活计，让她能有口饭吃，犯得着这么大动干戈，在这儿吵吵嚷嚷的？”

陈靖远气得浑身发抖，“啪”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上的茶杯都跟着晃了几晃，“你......你这说的什么话！难道我是为着自己吗？当年那老媪走的时候就不光彩，你们就不动动脑子仔细想想，凭空安排个人进来，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

刘子舒不屑地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奇怪？我看你最奇怪！人还没见着呢，就先给人扣上一堆莫须有的帽子。是龙是虫，人来了就知晓了，现在在这儿瞎操心有甚用！”

堂主顾氏，号绮霞。是几个人中最早跟着云隐的徒弟，此刻她坐在主位上，原本平静的面容被吵的也是笼上了一层寒霜，她重重地清了清嗓子，“行了！你们俩平日里也算沉稳，今日这是怎么了？在这大堂上吵得不可开交，成何体统！”

两人听到堂主发话，这才稍稍收敛了些，各自冷哼一声，别过头去。顾绮霞冷着脸，摩搓着那块玉璜，声音虽未刻意拔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既然先生开口，咱们做师长的理应照拂。这事就这么定了，日后休要再因此事争吵。”

此言一出，窝火的陈靖远撂下一句：“今日我就把话放在这，今日收留此人日后有你们哭的时候！”言毕，大袖一甩，负气离席。恰在此时，前脚刚踏出门槛就与匆匆来迟的柳嫣打了个照面，鼻子一哼，头也没回的离开了。

眼看着气氛不对，柳嫣略有尴尬地被门房领进前堂。门房轻步走进来，微微躬身，禀报道：“堂主，柳娘子到了。”

顾绮霞抬眸望去，只见柳嫣在门房的引领下，款步踏入会客厅。柳嫣身着一袭方领甸子蓝襦裙，质地上层，帔子一端随意地垂落在她的手臂旁。青丝高挽簪着一支温润的玉簪，愈发衬得她面容清丽，气质爽利。

柳嫣自踏入会客厅的瞬间，屋内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柳嫣微微欠身，行了一礼，声音清脆端庄：“柳嫣见过诸位。”

顾绮霞微微点头，示意她坐下，随后开口道：“柳娘子，云隐先生的荐书我们已看过，咱们师属同门，论辈分我与刘讼与陈讼都是你的师长，我看这今后就跟着陈讼吧，他那边案子多正好也需要帮手，你就先从随从做起。”说完就目光深意地看向刘子舒。

刘子舒会意，笑着附和：“陈讼这人脾气虽急了些，师妹跟着他但也是能真的能历练出来的。”

柳嫣端坐一旁，不卑不亢地回道：“此次能蒙先生举荐，来到正和堂，柳嫣定当全力以赴，不负所望。”说着，她从怀中掏出自己平日里整理的律法小册，递给顾绮霞，“这是小女子平日里对一些律法案例的分析与总结，还望堂主与诸位前辈不吝赐教。”

顾绮霞接过小册，随意翻开几页，只见上面字迹工整，条理清晰，对各类律法条文的解读深入浅出，还结合了实际案例进行分析，不禁眼前一亮。她将笔记递给身旁的刘子舒，传阅后，露出赞赏的神色，微微点头道：“倒是个用心之人。”

得以夸赞，柳嫣谦逊一笑并未多言，如此也算是为自己明示并非混吃之类，云隐先生也不至于落人口实下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