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翊在漆黑中逆着惊慌失措的人群疾步前行,指尖擦过天鹅绒壁毯确认方位。当他撞开包厢铜门时,应急灯正灌入室内,照亮了琴盒大开的现场。恺撒单手拎着倾河苗刀递来,刀镡在红光下泛着青芒。
“不用等了,直接行动。”恺撒的侧脸被应急灯勾勒出冷硬的轮廓。
苗刀入手瞬间传来熟悉的沉坠感,顾翊反手将刀背贴住小臂:“我们和芬格尔失联了。”
“不管了直接...”恺撒话音未落,西侧墙壁突然炸开蛛网状裂痕。混凝土碎块裹挟着钢筋残片如霰弹般喷射,水晶吊灯残骸与断肢残骸在冲击波中抛向半空。
一道人影破壁而出。
那生物裹着褴褛的丝绸长袍悬停在空中,骨节嶙峋的右手保持着贯穿混凝土墙的姿势。暗金竖瞳在粉尘中明灭不定。
“逃...快逃啊!”
“怪物!有怪物!”
歇斯底里的尖叫在拍卖厅炸开,人群如同被惊散的沙丁鱼群涌向出口。地面突然传来剧烈震颤,赤红火浪在安全通道若隐若现。
顾翊拔出长刀,“师兄在用君焰,肯定遭遇了什么。我来拖住这东西,你去截拍卖行的人,别让他们跑了。”
“好。”
恺撒单手撑住包厢围栏跃下,在下坠途中反手抽出狄克推多,冲向拍卖会后面。
苗刀在地面犁出火星,顾翊迎着粉尘走向那个悬浮的生物。褴褛长袍下传出青铜编钟般的颤音,拍卖厅的大理石地砖在声波中逐层皲裂。
“僭越。”龙类缓慢地曲伸指节,那些崩落的墙砖违反物理定律悬浮起来。
顾翊突然蹬地前冲,倾河撕裂空气斩断悬浮碎石的瞬间,他看见龙类瞳孔中倒映出自己燃起的黄金瞳。
时间零的领域骤然展开,顾翊身形化作暗红光线中的一道银色流光。刀锋切入龙类左肋,血液后知后觉地喷溅在晶屑纷飞的水晶吊灯残骸上。
龙类覆盖青鳞的面部肌肉猛然抽搐,暗金竖瞳收缩——这个卑贱的混血种的言灵竟然如此高贵?
“汝竟敢...”龙类喉间滚动的古奥音节被刀锋破空声打断。顾翊皱眉旋身避开悬浮的钢筋,反手在对方脊背又添两道血痕:“叽里咕噜说啥呢,听不懂!”
龙类突然昂首发出青铜编钟般的嗡鸣,残破的丝绸长袍无风自动。顾翊眯起眼睛,那分明是言灵发动的征兆。倾河刀身爆出龙吟,三道银弧强行切入龙类的胸膛,将即将成型的言灵硬生生劈碎在空气里。
“卑劣!”龙类首次用现代英语嘶吼,骨爪凌空划出炽热的火线。炽热的火墙贴着顾翊鼻尖掠过,将他逼退到龟裂的罗马柱后。
见逼退了顾翊,龙类身侧的烟尘中突然亮起熔金般的光芒,它身旁浮现出直径三米的青铜熔炉虚影,无数兵器胚胎在其中沉浮。
龙类骨爪探入青铜熔炉虚影,竟从中抽出两柄青铜长剑。暗金色樋沿着剑脊蜿蜒而下,刃口流转着熔岩般的光泽。
顾翊背抵罗马柱暗暗咂舌,这就是言灵·天地为炉?凭空制造武器啊。
“你...卑…”龙类喉骨摩擦出断续的音节,双剑交叉成斜十字指向对手。它覆盖青鳞的面部在抽搐,显然并不是很熟悉人类的语言。
顾翊甩了甩发麻的虎口,苗刀在掌心转出半轮银月。时间零领域再度展开的刹那,他整个人化作残影突进。刀锋即将触及龙类咽喉时,却见那双暗金竖瞳突然精确追踪到自己的运动轨迹。
“铿!”
双剑交叠架住倾河刀刃,青铜与陨铁相撞迸出刺目火星。龙类臂铠上的鳞片层层竖立,骨节爆响中竟将顾翊连人带刀推出三米。两人脚下的大理石地砖应声碎裂。
顾翊后背重重撞在包厢铜门上,硌得他闷哼出声。他甩着发麻的右臂啐道:“你力气真大。”
龙类不再言语,它意识到与这狂徒对话只会是给他创造机会。亮金瞳孔爆燃起炽烈金芒,青铜与火之王一脉的威严在此刻尽数释放。赤金色火浪轰然炸裂,整个空间在君焰的伟力中震颤崩塌。
硝烟尚未散尽,龙类挥动双剑斩出十字形剑气。气浪劈开浓烟瞬间,顾翊的嗓音却从另一侧传来:“两种言灵?你果然是龙族。”
龙类猛然突刺至声源所在,剑锋却只贯穿虚空。“释放君焰竟然吟唱的如此快,这就是龙族的天赋吗?”
青铜鳞片骤然紧缩,龙类抬臂将方圆十米化作熔炉炼狱。君焰火舌翻卷着吞噬四周,就在烟尘最浓烈时,苗刀的冷光突然从它胸前透出。
龙类震惊了,这个人类何时到达了他的身后?!
顾翊手腕狠拧,倾河刀身在龙类心脏中搅出破碎闷响。他贴着对方嶙峋的脊骨冷笑,黄金瞳在烟尘中亮如鬼火。
龙族生物咳出大口暗金血液,他的心脏已然破损。它骤然发狠,君焰火环在周身凝固成赤金色结晶状屏障,灼热气浪竟被强行禁锢在固定形态。顾翊疾退数步,瞳孔骤缩——那些本该爆裂的火焰此刻如同熔岩铠甲般贴合在龙类体表,翻涌的火舌被某种伟力定格成固态波纹。
“居然能固化君焰...”少年喉结滚动,握刀指节因高温炙烤泛起青白。
龙类怨毒的目光穿透跃动火幕,覆盖青鳞的面部因震怒扭曲变形。作为初代种后裔,它无法接受自己初次苏醒便被卑贱混血种重创的事实。青铜鳞甲在火铠下铮然作响,熔金色瞳孔中翻涌着酝酿千年的杀意。
顾翊缓缓直起身躯,热风掀起他浸透汗水的额发。少年眼中决然之色愈盛:“看来只能用你试那招了。”
刀镡相撞发出清越龙吟,暴戾的威压从少年单薄身躯中喷薄而出。黄金瞳炽烈如熔炉,倾河刀身竟在血统催动下延伸出三尺,刃口震颤着割裂空气。
龙类喉间滚出浑浊龙文:“你的血统…这是…封神之路?”它大惊,随后是滔天的怒火:“蝼蚁!何等僭越!”
顾翊眯眼压下沸腾的龙血。他尚未完全掌握暴血技巧,这并不是完整的暴血,只是暴血的第一步——催动血统。但此刻奔涌在血管里的力量已足够将时间零推至极限。
银月般的刀光劈开凝固火幕,少年化作银色流光突入炼狱。龙类仓皇举剑格挡,青铜剑却在暴血加持的倾河下寸寸崩裂。刀锋撕开凝固火焰,深深楔入龙族肩胛,青鳞与血肉在陨铁锋芒下如同热刀切蜡。
“这样就能杀了你了!”少年旋身发力,刀刃顺着骨骼纹路切向心脏。
龙类发出震怒的嘶吼,身上的君焰骤然爆炸,逼退了就要把它切成两半的少年。
它嶙峋脊背突然爆出两团血肉。森白骨刺穿透青鳞破体而出,沾着粘稠血丝的骨翼在粉尘中完全舒展,翼展竟达三米有余。
“轰!”
骨翼掀起飓风,龙类带着凝固在体表的君焰铠甲直冲天穹。穹顶应声爆裂,钢筋混凝土碎块倾泻而下。顾翊瞳孔中映出那个燃烧着冲天而起的黑影,靴底在龟裂的大理石地面猛的一蹋追了上去。
“别想逃!”
·
楚子航的思维在黑暗中高速运转,青铜棺椁里面绝对封存着远超预估的恐怖存在。这些突然暴动的死侍集群,显然是受到棺中苏醒之物的召唤。这群死侍的目的地必然是拍卖大厅。决不能让这些嗜血生物突破到顾翊和恺撒所在的地方,必须赶在它们抵达前完成截杀!
没有犹豫的时间了,他必须走一个捷径!
楚子航抬腿猛踹,电梯门在蛮力冲击下扭曲变形。潮湿的井道风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他纵身跃入电梯井,屈膝蓄力后猛然蹬墙,像弹射器般冲向上方黑暗,就要下坠的瞬间他突然转身,村雨刀尖精准刺入砖缝,楚子航借着刀身弯曲的弹力再度腾空而起,连续两次蹬墙折跃后,三楼电梯门已近在咫尺。
“砰!”
肩膀与电梯门相撞的轰鸣震得耳膜生疼,楚子航借着惯性翻滚进走廊,起身时已经完成居合斩预备动作。香氛与血腥味混杂的空气中,密集的鳞片摩擦声正从安全通道涌来。
他如同黑色箭矢冲向声源,在转角处与黄金瞳的潮水迎面相撞。死侍群踩着同类的争先攀爬而上,领头的男性死侍脖颈还系着暗红领带,撕裂的嘴角咧到耳根。
“言灵·君焰。”古奥的音节从楚子航口中说出。
西装死侍突然暴起,泛着金属光泽的利爪直指楚子航。
村雨在黑暗中划出银月弧光,刀锋切入死侍肋下的刹那,楚子航手腕翻转上挑,一刀两断。
被纵向劈开的躯体喷洒着黑血撞上墙壁,两半身躯仍在地面上抽搐抓挠。
腥臭血雨淋湿脸庞的瞬间,楚子航完成了龙文咏唱的最后字节。赤金色火环以他为中心轰然炸开,六个突进中的死侍在高温中碳化成扭曲剪影。冲击波将后方死侍群掀翻下楼梯,焦糊的鳞片碎屑如黑雪纷飞。
然而更多黄金瞳在烟尘中亮起,被烧融半张脸的死侍竟用指骨勾着栏杆继续攀爬。楚子航后撤半步调整呼吸。
刀光再闪,三根袭来的利爪应声而落。楚子航侧身踢碎某个死侍的胸腔,却在收腿时感到小腿传来刺痛。低头看见某个只剩上半身的死侍正用獠牙撕咬着小腿,暗金瞳孔里翻涌着疯狂的喜悦。
村雨贯穿颅骨。楚子航在死侍颅腔中猛拧刀柄,脑组织绞碎的闷响中拔刀甩臂,残破尸骸旋转着砸中后方扑来的同类。
君焰的冷却时间太久,死侍群如潮水般涌来,他知道在连续冲击下已来不及再次咏唱龙文。细小的绒毛悄然爬上脖颈,如同一层铁青色苔藓长在皮肤表面。
一度暴血!
与顾翊不同,楚子航仿佛天生就该与这种禁忌之力共生。他已经初步掌握了这个力量。也许正如那个卷轴中记载:一无所有之人、毫无退路之人最适合这种力量。
死侍群的冲锋突然凝滞,野兽本能令它们感知到了更高阶猎食者的气息。楚子航俯身前冲,村雨在黑暗中划出连绵水光。人形死侍的肌体如同热刀下的黄油,断肢与脏器在刀锋过处泼洒成残酷画卷。诡异的是飞溅的黑血触及刀刃便化作清水,刀身始终保持着镜面般澄澈,此刻泼洒的不止是鲜血,更是由杀意凝成的暴雨水幕。
楚子航的黄金瞳在黑暗中燃烧得愈发炽烈,瞳孔深处仿佛有熔岩在沸腾。村雨每一次斩断骨骼的震颤都顺着刀柄传至心脏,那种粉碎生命的快感如同剧毒般渗入全身。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与死侍的嘶吼交织成诡异的韵律,每一次利刃入肉的闷响都让指尖兴奋到发麻。
第七具躯体的脊椎在刀锋下断裂时,楚子航突然看见男人最后注视自己的眼神,那是他最后的目光,温柔得与四周暴风雨格格不入。
“爸爸…”
混沌的杀戮**突然被刺破,楚子航眼睛恢复清明。他猛然踏碎地面暴退三米,后背重重撞在墙上。冷汗顺着暴起的青筋滑落,衣服已经被死侍的黑血浸透成暗褐色。
他急促喘息着望向尸横遍野的走廊,原本密集的黄金瞳此刻稀疏了大半。断肢残骸堆积在防火门前形成骇人的血肉斜坡。楚子航低头看向自己颤抖的右手,暴血带来的鳞片已经蔓延到腕骨位置。
他还是低估了暴血对意识的影响,刚才差一点他就沉沦于杀戮中。
“还剩二十来只。”他强迫自己恢复理性思维,得亏这些死侍在人形中也属于偏弱的,不然怕是自己暴血了也不管用。
赤金色光芒再度凝聚,楚子航将村雨倒插进地面稳住身形。古奥的龙文音节震得空气泛起波纹,君焰火环第二次在死侍群中轰然盛放。焦黑的残肢撞上天花板又纷纷坠落,在焚烧血肉的噼啪声里,他再次握紧刀柄。
无论如何,他都会死守在这里,直到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