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满烟雨 第22章 相见不相识

烟雨离赵满满越来越近，她的心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心脏跳动得愈发剧烈，每一下都像是要冲破胸膛，“噗通噗通”地，仿佛下一秒就要直接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那股难以抑制的紧张与激动，像汹涌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让她的手心密密麻麻地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连指尖都微微有些发颤、发凉，仿佛浸在了冰水里。

她一边朝着赵满满走去，脚步不自觉地有些虚浮、发飘，好似踩在绵软的棉花上，每一步都带着些不真切感。一边在心里七上八下、胡思乱想个不停：赵满满看到自己会想起自己吗？要是想起来了，会不会觉得自己比以前更加明艳动人、漂亮些呢？她反复琢磨着，自己到底是该大大方方、毫不扭捏地和赵满满打招呼，用最灿烂的笑容迎接重逢；还是略显羞涩、忐忑地等赵满满先认出自己，再无比郑重、地向她道谢，把这些年藏在心底的感谢，一字一句地说给她听。之后，是不是可以鼓足全身的勇气，红着脸、心跳加速地邀请赵满满去自己学校附近那温馨布置得满满都是小心思的公寓同住呢？她憧憬着，这样就能和赵满满整日、整月、整年地天天待在一起，让她慢慢地、一点点、一寸寸地重新了解自己，说不定随着时间悄无声息、如潺潺流水般地流逝，久而久之就会又一次爱上自己呢，毕竟老话说得好，“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可是，自己见到赵满满时，到底是该给她一个温柔甜美、恰似春日暖阳般暖人心扉的微笑，融化彼此间可能存在的隔阂；还是来一个热情洋溢、仿佛久别重逢的老友般亲昵的拥抱，让她感受到自己满心的欢喜呢？

可是，不还有句话说，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就在烟雨满心期待、眼睛一眨不眨地眼看着赵满满走下台，自己已经在离她不到10米，近在咫尺的地方时，烟雨下意识地抬手又整理了一下精心打理过的头发，每一根发丝都被她仔细理顺，还特意低头仔仔细细、从上到下看了看衣服是否整齐，生怕有一丝褶皱，衣角是否平整，领口是否妥帖，她恨不得将自己最完美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现在赵满满面前，确保自己以最完美、无可挑剔的姿态出现在赵满满面前。

然而，等到她再次抬头，眼前出现的却不是心心念念、日思夜想的赵满满，而是一个陌生的男生。这个男生恰好像一堵坚实的墙似的挡在了她和赵满满中间，瞬间让烟雨一下子完全看不到赵满满了。她的世界仿佛突然失去了色彩，烟雨心里顿时有些着急，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让开，你挡住我了。”说着就要火急火燎地从那男生身旁绕过去，她现在满心满眼、脑海里全都是去找赵满满的念头，赵满满就像黑暗中的灯塔，吸引着她不顾一切地奔赴。可刚迈出第一步，那男生又像鬼魅一般，“嗖”地一下出现在烟雨的正前方，再次硬生生地挡在赵满满和她之间，就像故意在她和幸福之间设下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

烟雨这下真的有点动怒了，心里暗自想着：你什么时候挡路不好，非得挑这个时候，这不是故意添乱嘛！没看到自己有特别重要、关乎一生的事吗？挡一次不够，还要挡第二次，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怒火，可语气中还是忍不住带出了几分冷意，说道：“你到底要干什么，我有事，麻烦你让开。”那男生却只是挠挠头，脸上露出一副手足无措、尴尬得不行的样子，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喜欢你，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喜欢上你了。”

这样直白的表白，烟雨这些年见得多了，以往她从来都是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拒绝，干净利落地说出：“谢谢你的喜欢，我不喜欢你。”今天也不例外，只是语气中多了一些焦急，还夹杂着一丝不耐烦，她此刻的心就像被猫抓挠着，只想快点摆脱眼前的阻碍，奔向赵满满。说完，烟雨抬脚就要走。她这样的场面见得多了，要是平时，根本不会把这些放在眼里，就算是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被表白，她也能从容应对，神色自如，可今天，烟雨却莫名地有些忐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因为她看到赵满满也正朝着这边看过来，她的目光仿佛带着一股无形的力量，让烟雨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烟雨又一次没走成，这男生这次不但像个门神似的挡在她前面，还张开双臂，像个耍赖的孩子一样拦住了烟雨。烟雨这次真的气得不轻，她的胸口剧烈起伏，要不是心里一直不停地提醒自己，赵满满就在前面不远处，不能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烟雨真想破口大骂，把心里的怒火全都发泄出来，可她只能紧紧咬着牙，将那些愤怒的话语咽回肚子里。这人是不是有病啊，自己明明都已经告诉他不喜欢他了，还给他留了面子，道了谢，正常的聪明人不都应该到此为止吗？怎么这人还在这里胡搅蛮缠，没完没了呢。

烟雨拼命地压下自己快要爆发的火气，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请问还有什么事，刚刚我也说得很明白了，请你让开。”可她的眼睛却始终牢牢地看着赵满满那边，一刻也舍不得移开，仿佛赵满满是她此刻世界的唯一焦点，她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烟雨的心弦。

“你刚刚还问我你漂不漂亮，你忘了吗？我是真的很喜欢你。”这时，男生又开口说道。

烟雨这才猛地想起来，刚刚自己确实随意找了一个身边的人问自己漂亮不漂亮。她太想确定自己现在在别人眼里是不是漂亮的，不想仅仅凭借自己的判断，或者以往从别人口中听到的夸赞来确认。因为这件事对烟雨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重要到关乎她的整个世界，关乎她在赵满满心中的形象，她必须再次确定自己此刻的美丽，仿佛这是打开幸福之门的钥匙。可没想到，这一随意之举，却像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给自己惹来了麻烦。

烟雨只能耐着性子，强压着内心的烦躁解释道：“我的确问了你我漂亮不漂亮，但真的完全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随便拉一个人问的，就算不是你，也会是别人。很抱歉打扰到你了，可我真的不喜欢您。再次感谢你的喜欢，也希望你不要再纠缠我了，我真的有很重要很重要，关乎我一生幸福的事要做。”她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看向赵满满消失的方向，生怕错过与她重逢的每一秒。

好不容易解决完这件让人头疼的事，烟雨急忙再去找赵满满，可哪里还有赵满满的影子啊！她的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搜寻，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烟雨可不想像上次一样，再次让赵满满从自己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于是，她赶紧抓住一个路过的同学，焦急地问道：“同学，你有没有看到刚刚在台上发言完的那个女生？”那人一脸茫然，眼睛里满是疑惑地回答说：“不知道啊，没看见，你去问问别人吧。”烟雨又赶忙去问其他人，接连问了好几个人，每一次被拒绝，她的心就往下沉一分，才终于得知赵满满和她的室友往食堂方向走去了。

烟雨一听，立刻心急如焚，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朝着食堂方向追去。一路上，她脚步匆忙，几乎是一路小跑，风在她耳边呼呼作响，结果不小心和迎面而来的人撞到了一起。烟雨顾不上自己撞得生疼，胳膊肘和肩膀都传来一阵酸痛，她只是匆匆忙忙地和对方道歉，然后又继续心急火燎地去追赵满满她们，此刻，赵满满就是她心中唯一的方向。

终于，烟雨在食堂里看到了赵满满她们。此时，食堂里的人还不算多，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坐在各处，赵满满和室友们正坐在靠角落的位置，热烈地讨论着什么。看到赵满满，烟雨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砰砰乱跳的心也渐渐慢了下来，可激动的情绪仍在心底翻涌。也不那么着急去和她相认了，况且这里还有旁人在，烟雨心里想着，一定要和赵满满来个浪漫的相认，才不要在这种场合呢，多煞风景啊。于是，她便找了个赵满满旁边背对着她的位置，轻手轻脚地坐下，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动了这份来之不易的重逢。

坐下后，烟雨听到她们似乎在讨论自己。其中一个留着短头发的女孩兴奋地说道：“刚刚被表白的那个女孩子，不就是咱们学校新进的校花吗？哇，果然好漂亮啊！”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不住地点头，表示认同。听到她们说自己漂亮，烟雨心里骄傲极了，胸脯都不自觉地挺了起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涌上心头。要知道，她们可不是普通的旁人，她们可是赵满满的室友啊，她们说自己漂亮，不就相当于赵满满也觉得自己漂亮吗？她的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这时，烟雨又透过墙面瓷砖的倒影，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到赵满满也跟着点了点头。这一瞬间，烟雨的高兴简直要飞起来了，感觉自己仿佛飘在了云端，全身都被幸福的光芒笼罩，赵满满也觉得自己漂亮，还有什么事比这更让人开心的呢？烟雨觉得自己这么多年为了变漂亮所付出的努力，节食时的忍耐、健身时的汗水、学化妆时的反复尝试，全都没有白费，赵满满的赞美比什么都珍贵，这是对自己最大的肯定，是她努力的最好回报。还有什么能比自己喜欢的人说自己漂亮更让人开心的事呢？事实证明，还真有，那就是喜欢的人知道了自己的名字。

“俺知道咱们校花叫啥名儿，好像叫烟雨来着。”一个操着东北口音的女孩大声说道。“烟雨这名字真好听啊，‘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又一个女孩接话道。“还有‘春江烟雨映楼台，万种风情次第开’。”刚刚说知道烟雨名字的东北女孩又补充道。

烟雨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原来有这么多美好的出处。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因为出生在一个二月的雨天才叫烟雨的。没想到，还有这么多美丽的诗词来诠释它，仿佛给自己的名字披上了一层绚丽的文化外衣，每一句诗词都像是为她和赵满满之间的缘分埋下的伏笔。

“高花古柳傍城闉，游目江城次第新。百感中来倚惆怅，满城烟雨满城春。这是宋代章造写的，不是很出名，我爸最喜欢最后一句‘满城烟雨满城春’。我名字就是出自这儿，我爸还说，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可以叫满满。也不知道她的烟雨是不是这里的烟雨。”不用想，这肯定是赵满满说的。接下来，她们便都开始讨论起各自名字的出处。烟雨一下子就想起这首诗了，想起来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这首诗里同时有自己和赵满满名字，这可是烟雨绞尽脑汁才想到的，能把自己和赵满满联系起来的东西。没想到，赵满满的名字还真的出自此处。烟雨当即决定，不管自己的名字原本出自哪里，以后就认定是出自“满城烟雨满城春”了。这么美的诗句，不仅意境美，描绘出一幅如诗如画的江南美景，细雨如丝，烟柳迷蒙，还能把自己和赵满满联系在一起，多好啊，就像命运特意安排的一条红线，将她们紧紧牵系。

烟雨觉得今天简直就是自己的幸运日，不但重新和赵满满相遇了，还让赵满满知道了自己的名字，自己也知道了赵满满的名字，而且好巧不巧，两人的名字竟然和同一首诗有关，这不是缘分是什么？最重要的是，赵满满也认同自己漂亮好看。今天不是自己的幸运日是什么？此时的烟雨，恨不得仰天大笑三声，来表达自己内心那快要溢出来的喜悦，她的嘴角忍不住上扬，眼睛里闪烁着幸福的光芒。

可是，烟雨忘了还有一个词叫做乐极生悲。就在她开心得忘乎所以，嘴角都快咧到耳根的时候，又进来了一个赵满满的室友，也加入了她们的讨论。刚刚她们讨论完各自名字的出处，这个刚进来的室友就好奇地问赵满满：“满满，你是不是和烟雨认识啊？刚刚烟雨被表白的时候，一直往你这边看，后来你走了，她还问同学你去哪儿了呢。”

烟雨在听到“满满”这两个字时，就像被电流击中一般，瞬间敏感地回过神来，当听到后面赵满满室友问赵满满是否认识自己时，她连耳朵都不自觉地竖了起来，全神贯注地听着，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在她的心尖上。因为，烟雨太想知道赵满满是否还记得自己了，是否还记得那个在寒冷冬天被她救下的女孩，瑟瑟发抖地躲在角落里，是她的出现，让黑暗的世界有了光；是否还记得在劫后余生的面馆里，那个因为她说自己漂亮而满心欢喜的女孩，眼睛里闪烁着光芒，仿佛找到了生命的意义。

可是，接下来赵满满说的话，就像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了烟雨身上，那叫一个透心凉，让她刚刚还火热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仿佛掉进了冰窟窿，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不认识啊，之前完全没见过。你是不是看错了，听错了呀？她怎么会和我有关系呢？至于问我去哪儿，这更不可能了，我和她之前根本就没有任何交集。人家大校花没事看我干嘛呀，找我干嘛呀？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干，闲得慌。”赵满满不以为然地说道。

烟雨心里委屈极了，好想立刻反驳：“我们之前怎么就不认识了呢？你难道真的忘了吗？你之前救过的那个女孩就是我呀，你还把自己的衣服给那个女孩穿，那件衣服我至今都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衣橱里，每当我想你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看看，上面似乎还留着你的味道，那是温暖的、让我眷恋的味道。你怎么可以不记得我了呢？我今天才明白自己喜欢上你了，为了你，我努力让自己变得更漂亮，学化妆、练瑜伽，改变自己的一切，只为了能站在你身边，与你并肩。你不是说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吗？我都已经为你改变这么多了。你刚刚不是还说自己的名字出自‘满城烟雨满城春’吗？我们的名字都和这首诗有关，我怎么就不能找你呢？我是校花又怎样，还不是因为有人说喜欢长得好看的，我才这么努力。我怎么就吃饱了没事干了呢？”

可是，烟雨终究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她太害怕了，害怕赵满满会不喜欢现在的自己。要是换做别人这样说自己，她肯定二话不说就会反驳回去，毫不留情。可这个人是赵满满啊，是那个像一束光一样，带着自己从黑暗里走出来的人；是那个在寒冷的夜晚，骑着单车带着自己一路飞奔，寒风都变得温暖的人；是自己满心欢喜喜欢上的人啊！自己怎么舍得反驳她呢？自己一定要让赵满满想起自己，一定要和赵满满有交集，一定要让自己的名字和赵满满的名字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一定要让赵满满也喜欢上自己，她在心底暗暗发誓，无论付出多少努力，都要让这份爱开花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