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满烟雨 第47章 夜谈2

赵满满瞧着烟雨那副模样，像极了一只小心翼翼的蜗牛，动作迟缓又带着几分憨态，一点点地爬上床来。尤其是她下意识摸屁股的那个小动作，可爱得有些滑稽，赵满满险些没憋住，笑意直往嗓子眼儿里涌。

可她还是强自收敛，努力绷起脸，神色严肃地盯着烟雨，目光紧紧锁住她的一举一动，直到烟雨被盯得浑身不自在，那双手不安地揪着被角，都快要把被子拉起来蒙住脑袋。

她才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探究：“你当初怎么不在我们再次相遇的第一时间，就跟我坦白你就是那个女孩呢？”说话间，她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轻轻帮烟雨把被子往下拉了拉，动作里带着往昔的熟悉与亲昵。

烟雨抬眸望向赵满满，那眼神里满是委屈，像一只被主人冷落的小动物，可又努力压抑着，不敢太过明显地流露出来，声音低低的，带着些微的颤音：“我原本是打算说的，可你每次见着我，都跟没看见似的，眼神里没有一丝停留。我好几次都鼓足勇气想找你搭话，话到嘴边，却总是寻不到合适的时机。我就想着，既然我已经出现在你生活里了，你总会有想起我的那一天。”

赵满满听着她的回答，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不是滋味的感觉瞬间蔓延开来，但她还是接着追问，语气里多了几分急切：“所以，我每天不是在路上与你‘偶遇’，就是在图书馆、食堂撞见你，这些都是你特意安排的？还有那次在教室，你真不是冲着我们班班草去的？”

一提到这段“黑历史”，烟雨瞬间像被点燃的火药桶，情绪激动得不行：“我真搞不懂你们班那个班草哪儿来的自信，校草我都瞧不上眼，怎么会看上他？他们就从来没往别处想想，我心心念念的，其实是他们的系花啊！

尤其是你，你是不是也和那些同学一样，傻乎乎地以为我是为了那个班草才去蹭课的？你好好琢磨琢磨，不管你走到哪儿，我都能恰到好处地出现，这世上哪会有这么多巧合？这不是我精心安排的，还能是什么？

况且我们上课时间完全不同，我为了能在你上课的必经之路上遇见你，要么早早起床，要么提前早退，甚至不惜旷课。也就只有你，脑袋像被糊住了一样，从来没想过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哪怕我们在一起之后，你还是跟个木头似的，没反应过来。”烟雨从起初的激动，情绪愈发高涨，到后面委屈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最后竟变成了对赵满满的声声控诉，每一个字里都饱含着这些年的心酸与无奈。

赵满满刚开始瞧见烟雨对自己“黑历史”的激动反应，心里还觉得好笑，想着这下好了，以后要是烟雨再拿情书的事儿打趣她，她就能拿这个“糗事”让烟雨乖乖闭嘴。可紧接着烟雨的控诉，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坎上，让她一时语塞，竟无言以对。

是啊，和烟雨在一起后，自己怎么就跟被蒙蔽了双眼似的，丝毫没意识到，那些频繁的“偶遇”根本不是偶然，而是烟雨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拼尽全力地靠近自己。

其实舍友在自己和烟雨在一起之后，就曾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过：“你有没有想过，以前老在路上、图书馆、食堂碰到咱们的校花，会不会校花早就暗恋上咱们的学霸系花了呢？还有校花去蹭课，会不会也是为了咱们的大系花呢？毕竟咱们班草那条件，真的很难入校花的眼。”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来着？“没想过，也不可能。”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的回答简直愚蠢至极，对烟雨来说，更是莫大的伤害。幸好当时烟雨不在场，要是她亲耳听到自己的回答，心里该多难过、多失望啊。

其实当时的自己，与其说是没想过，倒不如说是内心深处充满了自卑与怯懦，根本不敢去想。现在想想，那时的自己，简直笨得无可救药，那么明显的偏爱，自己却视而不见，就算被人当面点破，还是固执地不肯相信。

那样自卑又迟钝的自己，真的配得上明艳动人、光芒四射的烟雨的喜欢吗？也难怪分手后，自己一直以为烟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还天真地以为是家里反对，更多的却是自己主观上认定，是自己不够好，跟不上烟雨的脚步了。

原来，一切的根源都是自己的自卑和迟钝，才让自己和烟雨分开了这么久，错过了那么多美好的时光。可是，为什么平时自信大方、明艳照人的烟雨，也会有如此卑微和妥协的时候呢？

是因为纯粹的爱情，还是因为自己这个迟钝又笨拙的人，又或者是因为自己在不经意间，成为了烟雨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光呢？想到这儿，赵满满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脱口而出，问了一个听起来有些荒诞，却对自己无比重要的问题：

“你是喜欢当初那个在危急时刻救了你的我，还是和你朝夕相伴、共度时光的我？还有，如果当初救你的人不是我，你还会喜欢上我吗？”

烟雨被赵满满的问题问得一愣，她满脸疑惑地看向赵满满，那眼神仿佛在说：“你问的这是什么奇怪问题呀，两个你不都是独一无二的你吗？”

但看到赵满满脸上认真严肃的表情，她瞬间明白，这个答案对赵满满来说至关重要，于是她微微皱起眉头，认真仔细地思考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回答：“我喜欢救了我的你，因为在那个寒风凛冽、危机四伏的夜晚，是你勇敢地伸出援手，你的善良像一束光，穿透黑暗，给我带来了生的希望，温暖了我冰冷绝望的心，是你为我的生命注入了新的活力，让我看到了世间的美好。

但我深深爱着的，是和我朝夕相处的你，因为在日复一日的陪伴里，你用无尽的包容、无微不至的照顾，还有全心全意的爱，为我筑起了一个温暖的港湾，让我重新拥有了家的感觉，体会到了被爱与爱人的幸福滋味。你就是我的归宿，我的避风港，我的整个世界。

你知道吗？在新生典礼上再次遇到你，看着台上自信满满、信念坚定的你，我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了心动的感觉，那种心动，像电流般瞬间击中了我的心。虽然之前对你就有一种特别的好感，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你，甚至在梦里也常常与你相遇，但直到新生典礼那次，我才彻底认清自己的内心，我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和我同性别的你。

也是从那时起，我第一次有了非你不可的强烈念头，不管世俗的眼光如何，不管你是男是女，我认定了你，此生只要你。在后来慢慢相处的日子里，这份爱如同春日里疯长的藤蔓，越来越浓烈，越来越深厚。你就是我的光，照亮我前行的方向；你就是我的信仰，支撑我走过每一个艰难的时刻；你就是我的命，不，你比我的命还要重要，没有你，我的生命将失去所有的色彩。

至于你说的如果救我的人不是你，我认真想了一下，我可能不会在新生典礼上对你一见钟情，但我一定会记住你坚定的信仰，被你的独特气质所吸引。要是你照样递情书给顾凯被拒绝，而我也恰巧在场，而后你又转手把情书递给我，以我的性格，或许一开始会因为好奇和好玩而答应你，可在后续的相处中，我依旧会不可避免地爱上你，因为你的魅力，早已深深烙印在我的心里，无论以何种方式相遇，我都会被你吸引。”

赵满满听了烟雨的回答，也不知为何，心情莫名地舒畅起来，原本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她心里明镜似的，烟雨后面的回答多少有些牵强，甚至还带着点哄她开心的意味。她不信以烟雨的聪慧机灵，会看不出自己问这些问题的深层原因。

但烟雨没有说那些虚无缥缈、哄小孩都没人信的假话，比如“不是你我也对你一见钟情”，而是坦诚地告诉自己，假如自己做了曾经做过的事，以烟雨的个性，会给两人足够的时间和机会相互了解，也会在日后的相处中，慢慢被自己的闪光点所打动，从而喜欢上自己。

这样的回答，既让赵满满听到了自己最渴望听到的答案，又显得真实而诚恳，没有一丝虚假。虽然话里带着点讨好的成分，可赵满满却格外受用，也让她彻底放下了心中一直以来的疑虑——担心烟雨爱的只是那个在危难关头救她的自己，而不是在平凡日子里同样深爱着她的自己。

赵满满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奇怪又纠结的想法，但这确实是她此刻最真实、最直接的感受。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再问烟雨一个问题，要是烟雨的答案是自己所期待的，那么不管以前是谁在爱情里痴心绝对、为爱痴狂，是谁在感情中迟钝愚蠢、后知后觉，是谁对谁错，她都不想再去计较，再去追究。

她要让那些曾经让自己和烟雨难过、痛苦的回忆，在这个静谧的夜晚彻底化为灰烬，从她们的生活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她们之间满满的爱和甜蜜的回忆，去迎接以后更加幸福、更加美好的日子。

“那如果以后还是有人像上次那样，用我的安全来威胁你，或者你身边又出现危险，你是选择分手来保护我，还是选择告诉我，让我陪在你身边，我们一起携手面对？”

赵满满问完，心里紧张得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直到这一刻，她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最在意的是什么。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在面对和烟雨感情的问题上，真的有些过分偏执了。

明明从理智的角度来看，分手是最保险、最稳妥的做法，可她内心深处却无比抗拒，她偏执地认为自己不需要这种以分离为代价的“保护”，她渴望和烟雨生死相依，只有死别，没有生离。

而自己在面对其他事情的时候，可不是这般钻牛角尖，如此不理智。就连知道烟雨早就暗恋自己时，自己好像除了满心的心疼，也没体会到多少甜蜜和喜悦。

听到赵满满这么问，烟雨的神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她缓缓低下头，认真地在脑子里问了自己一遍：要是再发生一次那样的事，自己究竟会怎么办？怎么办？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在自己不能百分百保证赵满满安全的情况下，自己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和她在一起呢？答案依旧是否定的。不为别的，就因为那个人是赵满满，是自己放在心尖上、视若珍宝的人。就算自己和赵满满分手了，只要知道她平安健康，那就比什么都强，都让自己安心。

自己可以忍受和赵满满暂时的分离，因为自己坚信，总有一天她们还会跨越重重阻碍，重新走到一起。自己绝对、绝对不能让赵满满在自己面前受到哪怕一点点伤害，因为自己对她的爱，早已深入骨髓，爱到宁愿忍痛割爱，选择分开，也不要她有一丝一毫陷入危险的可能。烟雨也知道自己很自私，在赵满满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擅自做出了分手的决定。

但她从不后悔，因为现在赵满满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就是最好的结果，是她用一切守护来的珍贵。烟雨自己亲身经历过危险，那种恐惧和绝望她刻骨铭心，她怎么忍心让赵满满也跟着经历，哪怕是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赵满满曾带着自己走出危险。

可那时赵满满对烟雨来说，还只是个陌生又特别的路人，她都不想连累，更何况现在赵满满是自己爱到骨子里的人，她怎么可能让任何危险靠近赵满满分毫呢？

烟雨心里明白，这个问题是赵满满最在意的，只要自己回答得好，就有机会和赵满满重新开始，续写她们的爱情篇章。可她实在不想骗赵满满，之前回答赵满满的话，虽然有些美化，添了些浪漫的色彩，但没有一句是虚假的，都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要让自己亲口说出让赵满满不想听到的答案，烟雨只觉得无比艰难，内心挣扎许久，最终只能无奈地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算是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看着烟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点头又摇头，赵满满心里“咯噔”一下，大概猜到了烟雨的答案。不过她还是心存一丝侥幸，不死心，强忍着即将爆发的怒火，一字一顿地问烟雨：“你这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明白。”

烟雨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必须得开口告诉赵满满那个她不希望听到的答案。于是，她紧紧咬了咬下唇，不再犹豫，缓缓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直视着赵满满的眼睛，像是要用眼神传递自己的坚定与无奈，艰难地开口：“还是会选择保护好你的安危。”

说完，烟雨像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迅速低下头，不敢再看赵满满一眼，那声音里满是苦涩与无奈。刚才那看似毫不犹豫的回答，其实不知道花了她多大的勇气，在心里给自己打了多久的气，才艰难说出口。

烟雨知道说出这些话的后果，也料到赵满满会发火，可她没想到，赵满满的怒火竟会如此汹涌，像一座喷发的火山，瞬间将周围的空气都点燃。

当烟雨的最后一个字落下，赵满满满心的希望瞬间如泡沫般破碎，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是多么希望听到烟雨说，会毫无保留地告诉她，让她陪在身边，一起并肩面对所有的危险。只有这样，赵满满才会觉得自己对烟雨来说是至关重要、不可或缺的，能陪着她一起经历生活的风风雨雨，一起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爱情。

可烟雨最终还是选择了独自扛起所有的危险，把她保护在身后，却也把她推得远远的，让她独自在迷茫与痛苦中，不停地去探寻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哪怕赵满满心里清楚，这是烟雨太爱自己的表现，可她的怒火不但没有消减，反而越烧越旺，她极力隐藏的对烟雨的那份偏执，也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如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