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烬 第28章 蚕丝断发

暴雨如注，抽打着顾家老宅的雕花窗棂，雨水顺着窗棂的缝隙渗入，在青砖地面上蜿蜒成细小的溪流。蚕室内，烛火摇曳，映照出角落里蜷缩的身影——霓裳的手腕被蚕丝紧紧捆在织机横梁上，纤细的腕骨勒出深红的血痕，素白的蚕丝渐渐染成绯色。三百只蚕在桑叶间蠕动，啃食声沙沙作响，混着远处传来的更鼓声，将夜色嚼成碎片。

\"这屋子吊死过五位夫人。\"顾西洲的声音低沉而冷冽，他手中的金剪轻轻划过霓裳的旗袍下摆，丝绸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蚕室内格外刺耳。他俯身，剪尖挑起一条蚕宝宝，蚕虫在他指尖蠕动，晶莹剔透的躯体映着烛光。\"知道为什么选蚕室行刑吗？\"他冷笑，\"蚕食尽桑叶就会自噬，像极了顾家的女人。\"

霓裳抬眸，眼底映着烛火的微光，唇边却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顾总特意用苏家桑叶养蚕，就为说这句废话？\"她突然抬脚，绣鞋踢翻竹匾，蚕尸如雨坠落，砸在青砖地上，发出细微的闷响。\"您看，畜生果然养不熟。\"

顾西洲眸色骤冷，一把掐住她的后颈，将她狠狠按向自己。木棱刺破她的额角，血珠顺着眉骨滑落，滴在织机的梭道上，晕开一朵小小的红梅。\"当年你父亲就是在这台机器前，求我给他个痛快。\"他扯开衬衫，心口处赫然纹着霓裳的设计图，墨线勾勒的凤凰栩栩如生。\"知道我为什么留着他这双手吗？\"他冷笑，指尖抚过纹身，\"就为今天让你看着，我怎么用苏家的丝缠死苏家的人！\"

白薇的惨叫声突然刺破雨幕，凄厉得如同夜枭哀鸣。霓裳透过窗纸的破洞，看见回廊上陆沉舟的身影——他手中举着染血的襁褓，毒箭蛙趴在他肩头，鼓动的鸣囊发出低沉的\"咕咕\"声。顾西洲的佛珠骤然收紧，霓裳趁机咬断蚕丝，从织机暗格摸出半卷族谱——五位吊死夫人的名字，都带着\"霓\"字。

\"这蚕丝掺了你父亲的头发。\"顾西洲将金剪抵住她的咽喉，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浑身一颤。\"当年他就是在蚕室，用这剪刀绞断自己的气管。\"

霓裳突然将族谱按向烛台，火焰\"轰\"地窜起，吞噬了\"顾霓氏\"的名字。\"难怪顾家媳妇活不过三年，原来都成了蚕神的祭品！\"她扯断满头青丝，乌黑的发丝如瀑般散落，被她一把撒向蚕匾。\"今夜要么蚕死，要么丝亡！\"

暴雨灌入蚕室，积水漫过脚踝，冰凉刺骨。霓裳踩着积水冲向神龛，顾西洲的金剪破空而来，穿透她的袖口，将她钉在供桌前。她反手拔出剪刀，刀柄上刻着的字迹让她瞳孔骤缩——那是父亲的名讳。原来这把金剪，竟是苏家祖传之物。

\"你以为吊死的是顾家媳妇？\"顾西洲扯开神龛帷幔，五具悬尸模型穿着历代霓凰嫁衣，在烛光下泛着惨白的光。\"吊在这儿的，都是不肯交出霓凰秘技的苏家女儿！\"

白薇的呻吟渐弱，陆沉舟的笑声混着蛙鸣逼近。霓裳将蚕丝缠上房梁，突然抱起蚕匾砸向长明灯。火舌舔舐蚕丝，瞬间燃起幽蓝火焰，将顾西洲逼至墙角。\"苏家的丝，烧起来比顾家的血还烈吧？\"她在火光中拆解织机，从梭道抠出父亲藏的金箔秘卷，\"您猜这上面记的，是霓凰云锦的织法，还是顾家弑妻的账本？\"

瓦片骤响，陆沉舟踹开屋顶跃入。他手中的婴儿襁褓突然窜出毒蛇，直扑顾西洲面门。霓裳趁机将秘卷塞进蚕茧，吞入腹中。\"妹妹总让我惊喜。\"陆沉舟的匕首挑开她的衣襟，\"这吞茧化蝶的本事，不愧是苏家最后的凤凰。\"

顾西洲掐灭腕间火焰，佛珠缠住两人脖颈猛地对撞：\"你们苏家人，都该死在蚕茧里！\"

霓裳在眩晕中咬破舌尖，血喷在顾西洲心口纹身上。那幅设计图遇血显形，竟是当年火灾现场的逃生图。屋外突然传来三百工匠后人的怒吼，声浪震得蚕匾齐鸣。\"听见了吗？\"霓裳扯断最后几根蚕丝，唇角勾起一抹决绝的笑，\"蚕要破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