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烬 第172章 孤舟渡

货轮腐朽的龙骨在暴风雨中发出垂死的呜咽，霓裳的月白旗袍被咸涩海风掀起涟漪，露出金丝牡丹纹下暗藏的鎏金匕首。陆沉舟旧部泼洒的汽油漫过甲板缝隙，与她腕间沉水香手镯的幽香绞成毒雾，恍若三年前那场焚尽真情的火海重现。

\"苏小姐的珍珠链子倒是配这葬身鱼腹的结局。\"独眼龙用霰弹枪挑起她下颌，弹壳刮破颈间东珠，\"等顾总带着股权书来换人，兄弟们定给您留个全尸。\"

霓裳反手将珍珠弹向通风口。月光穿过生锈铁管，在舱壁投下父亲亲授的苏绣密语——\"子时潮涨，底舱藏礁\"。她冷笑着扯断铂金手链，十二颗南洋金钻滚落处，船体突响机关转动的咔嗒声，惊飞了桅杆上栖息的海东青。

\"顾西洲莫不是怕了？\"她抬脚踢翻燃油桶，汽油漫过缠枝纹绣鞋，\"再不来，我便烧了这船给陆家陪葬！\"

独眼龙突然抽搐倒地。霓裳腕间的沉香木镯裂开细缝，苗疆蛊毒淬炼的银针正钉入他太阳穴。底舱传来重物落水声时，她旋身将金钻嵌入舱壁——那是苏父用古法星象图设计的罗盘暗格，十二道逃生闸应声而启。

海水如恶蛟倒灌。霓裳踩着苏绣密语奔向上层甲板，碳纤维旗袍割裂铁锈，露出绑在小腿的青铜钥匙——正是顾西洲大婚夜送的聘礼，此刻正与底舱郑和海图机关严丝合缝。

\"霓裳！\"顾西洲的嘶吼劈开惊雷。他浑身湿透自锚链攀上船尾，潜水服被螺旋桨绞得支离破碎，后背那道陈年鞭伤正渗着血珠，与十八岁为她挡家法时的旧疤重叠成并蒂莲。

霓裳将钥匙掷向底舱：\"顾总且看定情信物...\"她掀开救生筏防水布，成箱的顾氏走私文物泛着幽光，\"...如何变作催命符！\"

顾西洲瞳孔骤缩。青铜钥插入海图机关的刹那，整艘货轮如受伤巨鲸倾斜。霓裳踉跄撞上舵轮，翡翠耳坠刮破他渗血掌心：\"这些永乐海图是你祖上盗墓所得...\"她将耳坠按进导航仪，\"今日物归原主！\"

爆炸声自底舱炸响。顾西洲扑来将她压进救生舱，铁锈混着他胸口的沉香味灌入鼻腔。霓裳的丹蔻掐进他后背旧伤：\"放手！我宁可喂鲨鱼也不承你的情！\"

\"那便共赴黄泉。\"他忽然咬住她颈动脉，力道却温柔如合卺交杯，\"记得你说要给我绣百子千孙被面...\"海水涌入的刹那，他眼底映出她十八岁穿嫁衣的模样。

霓裳扯开旗袍内衬。苏绣的婴戏图突然迸射金蚕丝，将两人捆作生死连理枝。顾西洲染血的手掌覆上她微隆小腹：\"孩子的心跳...比惊雷更震耳...\"

\"闭嘴！\"金丝刺入他肩胛。鲜血顺着苏绣纹路蜿蜒，竟在舱壁勾出逃生海图：\"顾总当我还信这些把戏？\"

\"我若存心欺瞒...\"他扯开潜水服，心口纹着的货轮结构图渗着血，\"三年前就该任你葬身火海，何苦...\"被铁链绞伤的左臂突然痉挛，\"...夜夜偷渡IcU为你输骨髓血！\"

救生舱撞上暗礁的瞬间，霓裳瞥见他后背新添的鞭痕——与苏父所授密语针法如出一辙。记忆如潮水倒灌，那些年莫名出现的药方、暗夜守护的影踪，竟都是...

\"别碰我！\"她尖叫着推开包扎的手，却被他用染血绷带缠住双腕。顾西洲的呼吸灼烫耳垂：\"等逃出生天，任你抽筋剥皮...\"他徒手撕开变形的舱门，\"现在给我活着恨下去！\"

霓裳在咸涩海水中呛出血沫。顾西洲用脊背挡住珊瑚礁，血雾在月光下绽成血色并蒂莲。她恍惚见十五岁的自己正为他包扎鞭伤，少年将偷藏的止痛药塞进她绣囊：\"别哭，我教你刺更美的海棠...\"

\"抓住！\"顾西洲的嘶吼撕裂夜幕。他将她推上救生筏，自己却被铁链缠入深渊。霓裳本能地伸手，却被他用断刃割破掌心：\"走啊！我要你余生都记得...\"他笑出带血的温柔，\"...是你亲手斩断杀我的机会。\"

救生筏飘向黎明时，霓裳攥着染血的半幅旗袍。金丝绣的百子千孙图在朝阳下流转冷光，每处针脚都对应走私文物藏匿点——那是顾西洲用十年光阴，刻在血肉里的赎罪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