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声小院 第24章 叙旧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考场，宋哲宽刻意等在门口，见她这副模样，已然知道了结果。

“没事，明年咱们歌舞团还会招聘歌唱演员，到时候你再来。”

只听“哇”的一声，蔡笙哭得比方才更凶了，眼泪像是控制不住的潮水，疯狂地侵袭着她的脸颊。

此时，窗外电闪交加，轰隆隆的雷声几近震碎了歌舞团老旧的窗户，蔡笙一路哭着想要冲进大雨里，被宋哲宽一把揪住了。

“你疯了吗？雨下这么大，出去不要命啦。”

好在话音刚落，歌舞团门前出现了一辆面包车，蔡柔嘉打开车窗，卖力挥着手，“小五，小五，快上车。”

大雨模糊了车窗玻璃，她压根没有注意一旁站着的宋哲宽，直到他撑着一把破伞将蔡笙送到车旁，两位老同学才相认了。

“蔡柔嘉！”

“宋哲宽。”

蔡笙垂头丧气地钻进了面包车，而宋哲宽竟然也跟在她的身后，坐进了车里。

“老同学，不介意在你车里坐会儿吧。”

“行啊，没问题，咱正好续个旧。”

其实，从她开车进了歌舞团的院子，看见蔡笙站在那儿的时候，她就预料到小五的这次冒险之旅失败了。

“蔡柔嘉，咱们得有四五年没见了吧，上次我给你留了电话，让你打电话给我，你可是到现在都没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啊。”

宋哲宽说得蔡柔嘉略显尴尬。

说起来，老同学之间打一通电话并不是什么难事儿，尤其是当了两年同桌的同学，这情谊自然要比普通同学要亲一些。

可是，五年前的那次同学聚会，当蔡柔嘉看着隔壁钱月华搂着宋哲宽的胳膊当众宣布他是男朋友的时候，那份同学情谊荡然无存了。

蔡柔嘉始终认定一句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能成为钱月华男朋友的人，又能是什么好人呢？

这一次，若不是为了小五考歌舞团的事情，她定是不会回去翻箱倒柜地找出号码，想要打这通电话的。

不过，经历了今天钱月华跟陈思路的故事，蔡柔嘉倒是放下了一些小心思：不管怎么说，最起码宋哲宽跟钱月华已经是过去式了。

都说蔡柔嘉脑袋瓜子转得快，她立马应答道：“老同学，实在不好意思，都是我的错，那次聚会喝错了，号码弄丢了，要不然我怎么可能不给你打电话呢。”

“行，行，行，原谅你了。”

宋哲宽从背后拍了一下蔡柔嘉的肩膀。

她转头笑了笑，在对上他的眼神时，分明看见他朝自己使了一个眼色，继而偷偷用手指了一下坐在一旁的蔡笙。

蔡柔嘉点了点头。

“行啦，我得回去上班了，有空来歌舞团找我玩。”

宋哲宽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名片，递给了蔡柔嘉，“给，这是我的名片，这回可别弄丢了啊。”

蔡柔嘉一把接了过去，笑着应答道：“把心放肚子里吧。”

两个人礼貌性地微笑着送别了对方。

当宋哲宽整个人就要钻进雨里的那一刻，蔡柔嘉的脑中像是闪过了一道闪电，喊道：“宋哲宽，你还跟钱月华在谈恋爱吗？”

宋哲宽回头，尴尬地笑了笑，“我们分手有段时间了。”

“哦，再见！”

蔡柔嘉不敢多问，她已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为有些多余。

不过，她心底倒是得到了一个答案：钱月华的孩子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难道那个孩子真是陈思路的？

蔡柔嘉看了一眼小声抽泣的蔡笙，那些想问的问题，突然就不知道该如何问出来。

在她发动车子的那一刻，后座的蔡笙突然幽幽地说道：“四姐，我想回家，带我回去吧。”

蔡柔嘉转头，惊讶地看着她，“想回哪儿？咱家？还是我宿舍？”

“咱家，我想回家。”

说着，蔡笙又开始哭了起来。

蔡柔嘉觉得自己这辈子最不会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安稳别人。

不知道怎么说的时候，就只能听凭蔡笙的意愿，没有过多的言语，开着车钻进了浓烈的雨雾里。

此时的家里也忙成了一锅粥，蔡家小院因年代稍远，正屋上方逢到大雨天就漏雨。

上一个雨天，陆逢英正在戏台子忙着“抢救”那些唱戏的家伙。如今，戏台子倒了，倒也省事儿了。

这次雨水似乎来得比上次还要凶猛，幸福镇上的人们都在担心泥石流。

蔡礼萍跟卢敏月在忙着给房顶上加上一层塑料薄膜，陆逢英在底下负责给她们运送工具。

蔡礼萍看着远处的天，问道：“妈，这雨下得这么大，夜里该不会有泥石流吧？”

陆逢英连忙对着空气吐了几口吐沫：“呸，呸，呸，别瞎说，咱们这儿好着呢。”

大人们各有心事儿，只有小孩子喜欢这雨天。

蔡蓓蕾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早前蔡笙穿过的雨衣，套在身上，在院子里踩着水坑。

雨水混杂着泥土，飞溅起来，很快从头到脚脏兮兮的，像个小叫花子。

孟豆豆也想学着她的样子玩耍，可毕竟刚到新家，多少有些拘谨。

蔡蓓蕾见他的模样，差点儿笑出了声，喊道：“孟豆豆，你过来玩啊。”

孟豆豆还在扭扭捏捏，蔡蓓蕾跑过去一把将他拉进了雨里。

陆逢英一回头就看见两个小儿浑身湿透地玩得正欢，也只是嘴上“批评”了一声：“干什么？都淋湿了，还不赶紧进屋。”

孩子们撒开了欢，哪顾得上她的话。

门外，蔡柔嘉的面包车缓慢地停了下来。她没下车，坐在车里等蔡笙的反应。

“小五，想好了吗？进了这个门，可就难出来啦。”

作为四姐，她从小看着小五长大，蔡笙什么样的心理她怎会不知。

无非就是考歌舞团失败了，一时间自信心受到了挫伤。人在这种时候，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回家。

可对于蔡笙来说，她一旦回了家，大概就等于告别了自己的理想，走向了现实。

蔡笙的手在车门上迟疑了一下，终于打开车门，走到了院门边。

蔡柔嘉也下了车，跟在她的身后，右手从蔡笙的身旁经过，小声问道：“我开门啦？”

蔡笙点了点头。

蔡柔嘉开了门。

当蔡笙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整个蔡家小院的时候，方才忙碌的所有人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望着她，像是在看一个久未归家的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