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声小院 第25章 草台班子成立了

永登县人害怕的那场泥石流肯定不会到来，但蔡家小院的泥石流来了。

陆逢英明明看见了蔡笙，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姿态。

屋顶上，蔡礼萍恍惚了一下，紧忙顺着扶梯爬了下来。

雨水越下越大，蔡柔嘉拉着蔡笙，“走，小五，赶紧进去。”

蔡笙的身上似乎有股牛劲，不知道是因了考试没考好，还是因为有些埋怨陆逢英对自己的安排，她站在原地不动，任凭雨水肆无忌惮地打在自己的身上。

蔡柔嘉小声嘀咕着：“咱们现在走还来得及。”

蔡笙依旧没有回应。

“得，都是我的错，我多管闲事了。”

说罢，蔡柔嘉头也不回地进了正屋，钻进了自己的卧室。

场面越渐尴尬，蔡礼萍迟疑片刻，连忙拿起屋檐下的雨伞，走到蔡笙面前，将伞撑在她的头顶，“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跟姐进屋。”

蔡笙似乎有种谁都不想搭理的姿态，她一直看着“假装”在忙碌的陆逢英。

这时，卢敏月也从屋顶上下来了，幽幽地说了一句，“大姐，你不是说晚饭早就做好了嘛，房子修好了，咱该吃饭了。”

陆逢英知道她也在帮着打圆场。

可这娘儿俩谁都不想服软，都在等待着对方开口。

蔡礼萍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又扯了一下蔡笙的衣袖，“是啊，小五，晚饭做好了，快跟姐进屋吃饭。”

陆逢英收拾好了手里的塑料布，从蔡笙旁边经过，却故意没有看她一眼，径直走向了偏房。

那里除了放了一些家务用品，大多是唱戏的工具。

她站在堆满物件的屋子里，忽然想起了刚嫁进这个院子时的那些故事。

岁月不饶人，一晃她都成了祖母辈，而她心中对于秦腔的梦想依旧未曾改变。

“唉！”

陆逢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屋外，蔡礼萍依旧在劝说着蔡笙，“小五，赶紧进屋吧，瞅瞅你身上都湿透了，这样下去会感冒的。”

蔡笙依旧不为所动。

而屋内，蔡蓓蕾站在卢敏月的身旁，说道：“妈妈，要不我去敢小姑吧。”

小家伙的双脚刚迈出一步，就被卢敏月一把揪了回来，“你给我坐在这儿，哪儿都不准去，还有一会儿不管家里发生什么事情，请你不要说话，咱俩就在房间里待着。”

蔡蓓蕾悻悻地应答道：“好吧，好吧。”

只是一个转身，她又问道：“妈妈，我能跟孟豆豆一起去房间里看电视吗？”

“行吧，行吧。”

卢敏月略显不耐烦地将他们推进了卧室。

陆逢英在杂物间里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心情，随即走了出来，路过蔡笙身旁的时候，小声说了句：“进屋来。”

蔡礼萍轻轻地杵了一下蔡笙的胳膊，“小五，快听大姐的，进屋吧。”

这一瞬间，蔡笙分不清自己脸上流淌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的心思很复杂，有挫败之后见到家人的感动，也有重新回到精神“牢笼”的不甘心。

这回，她没有再坚持，而是跟着陆逢英的脚步走了进去。

陆逢英顺手拿起挂在正屋边角的毛巾擦干了脸上的雨水，随即说道：“老大，先吃晚饭吧。”

“行，没问题。”

很快，蔡礼萍就端上了这晚的饭食，很简单的西北家常饭——面片子。

因为蔡笙回来了，她特意又拌了一盆黄瓜，捞了一盆小五喜欢吃的甜胚子。

所有人都在饭桌上坐定，蔡笙刻意跟陆逢英隔了一段距离，坐在了蔡柔嘉的身旁。

大概，在她的世界里，万一待会儿饭桌上闹出点什么，四姐定是会给她撑腰的。

果然如其所料，饭吃到一半，陆逢英的“老毛病”又犯了。

“我吃完了，你们慢慢吃，我说点儿事情。”

话音刚落，只听“啪”的一声，蔡柔嘉扔了手中的筷子。

“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吃饭了？”

似乎，在她的世界里，还没有忘掉这些时日母女之间的那些不愉快。

陆逢英也不会惯着她，干脆地说道：“你要是不想听，可以把耳朵捂住。”

猛地，蔡柔嘉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被蔡礼萍一把抓住了胳膊，朝她使了一个眼色。

蔡柔嘉终究卖了大姐一个面子，重新坐了下来，却一口都不想吃碗里的面片，索性剩了拉倒。

陆逢英本想说说她浪费粮食，想了想，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当下，她有比这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老大，敏月，今天我反复想了想，咱们得赶紧把秦腔剧团成立起来，否则夜长梦多。”

“妈，我都听您的。”

大姐蔡礼萍最先做了表率，这让陆逢英甚是满意。

“老大，你们厂应该快倒闭了吧？我看你最近都没怎么去上班。”

“估计就这个把月的事情了，大家都在等消息。”

陆逢英叹了一口气，随即说道：“我想租你们厂的礼堂。”

“租我们礼堂？”

“咱们重新成立秦腔团，得有个地方啊，总不能在咱们家吧。”

“行，我明天去找我们厂长问问看，反正那个礼堂已经闲置很久了。”

“嗯。”陆逢英点了点头，看向了卢敏月，问道：“敏月，你什么时候能从你们团里出来？”

“我随时都可以。”卢敏月慢腾腾地说道。

她说得没错。

在她的世界里，这就是一份工作，只不过就是换个老板而已，没什么两样。

“行！”

最终，陆逢英的视线放在了蔡笙的身上，她迟疑了一阵，问道：“小五，你当真不想去兰州了？”

蔡笙不说话，但头却摇得像个拨浪鼓。

“这样吧，你先跟着我和你嫂子一起演出，等过了这阵子，我再想办法送你去兰州。”

陆逢英可以退步，但培养蔡笙成为专业秦腔剧团演员这件事情，丝毫不会改变。

谁都没有发现，蔡柔嘉偷偷在饭桌底下捅了一下蔡笙的大腿，提醒她要遵守自己的内心。

只是这会儿的蔡笙刚刚经历了一场巨大的失败，她暂时妥协了，努力从嗓子里挤出了一个字：“嗯！”

“切！”蔡柔嘉幽幽地说道：“小五，我真瞧不起你。”

说着，她起身，跟谁都没有打招呼，离开了蔡家小院，钻进了面包车里，在车里待了好一会热，才离开。

而屋内，陆逢英只是说了一句：“咱们别管她。”

此时，不管蔡柔嘉做出多么不合理的举止，陆逢英都能容忍。

因为，她的“草台班子”总算成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