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声小院 第6章 不欢而散

卢敏月像是在神游，压根没听清方才陆逢英说了什么。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她还是那句话：“我无所谓的，你们决定就好。”

只要不牵扯蔡蓓蕾学秦腔，其他都可以忽略不计。

“行，那我就说第三件事情…………”

陆逢英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旁的蔡柔嘉坐不住了。

只见她刻意抬了一下胳膊，瞅了瞅手表上面的时间，似乎在告诉屋子里的所有人：时候不早了。

陆逢英是她亲妈，自然明了她的意思，却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模样。

她继续说道：“我说的第三件事情跟礼萍和敏月有关。”

只听“砰”的椅子挪动的声音，蔡柔嘉的屁股底下像是着了火，猛地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

蔡礼萍见状，紧忙抓住了她的胳膊，小声嘀咕道：“小四，会还没开完呢。”

蔡柔嘉瞅着床上的陆逢英，两个人眼神交汇的那一刻，陆逢英特意躲闪了。

“大姐，刚刚你没听见啊？第三件事情跟礼萍和敏月有关，跟我有什么关系？”

陆逢英正准备开口细数小四的不是，“夹心饼干”蔡礼萍立马打起了马虎眼：“哎呀，小四，姐姐的事情就不是你的事情啦？来，坐下来，听听。”

其实，蔡礼萍比蔡柔嘉更想离开现场。

她以为亲娘说完小四又开始说起自己的婚姻大事，经历了头一次失败，她可不想再次跌入深海。

可她做不到像蔡柔嘉那样的洒脱。

被大姐如此一说，蔡柔嘉倒也是心软了，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场面里，只有卢敏月依旧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她窝在角落里，盘完了指甲，开始盘戒指。

“敏月啊。”

陆逢英喊了一声，她才抬起头来看她，“我没什么事情啊。”

瞅着眼前三人的反应，陆逢英只觉得这个“家长”是真难当，恨不得冲到丈夫的遗像面前，狠狠地骂他一句。

自己拍着屁股走了也就算了，还带走了大儿子。如今二儿子又离家出走，生死不明，愣是没给这个家留个健全的男人。

“唉！”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空气中渐渐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蔡柔嘉虽是一张刀子嘴，却又有一颗比谁都柔软的豆腐心。

“说吧，我大姐跟我嫂子又有什么事情了？”

陆逢英又叹了一口气，随即说道：“礼萍，今年你们棉纺厂也在改革，估计要不了多久你就得下岗了。”

“妈，您放心。下岗了我也想办法出去工作，实在不行，找个人家当保姆。”

蔡礼萍就怕自己成为那个吃闲饭的人。

陆逢英摆了一下手，“我有个想法，等你办好了下岗手续，我，你，敏月，咱们三接手秦腔团。”

这话到了大家的耳朵里，像是空中响起了一阵惊雷。

就现在蔡家这个现状，接手秦腔团？

是嫌团里不够混乱？还是觉得蔡家的那点儿积蓄花不出去？要不就是认为孟和平的那些亲戚闹得不够？

这事儿任谁都不能理解。

只是，出头的还是蔡柔嘉：“妈，要我说啊，你正好趁现在这个机会离开秦腔，好好休息养老得了。”

“离不了，这辈子都离不了。”陆逢英应答得掷地有声。

蔡柔嘉急了，又闹了大动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妈，您瞅瞅咱家，满墙上都贴着秦腔演员的挂画。但凡开个收音机和电视机，都是秦腔。您倒是买个正版的也行啊，从小到大，我尽帮着您倒磁带了。还有那偏房里唱戏的家伙事儿，都快堆到门口了。”

蔡柔嘉说得没错，外人进了这蔡家小院，不知情的还以为这儿是个秦腔剧团。

陆逢英不搭理她，母女俩从来就没有共同语言。

“敏月，你也是秦腔演员，这事情你怎么看？”

沉思了片刻，卢敏月抬起头，慢悠悠地应答道：“我随便啊，反正在哪儿唱戏都是唱，不过我只管演出，不负责管理。”

要不说陆逢英舍不得卢敏月二婚嫁出去呢。

虽说这个儿媳妇性格有些古怪，但她事儿少，除了不让蔡蓓蕾学秦腔之外，几乎从来不多事儿。

“不用你管理，这事儿交给我跟你大姐。”

“妈。”蔡礼萍迟疑了片刻问道，“就咱们三个人，我又不会唱戏，也组不起来啊。”

“这事儿你也不用操心，演员我有办法，我只需要你替我们打下手。”

看这模样，在医院的这几日，陆逢英其实早就下定了决心。

她只是在等一个机会，等蔡家的人都同意。

蔡礼萍点了点头，她也同意了。

不管怎样，总比下岗了在家看人脸色吃白饭好。

场面里，蔡柔嘉觉着自己就像个外人，说话一点儿都不好使。

“行了，你们都是蔡家人，我不是，全怪我多嘴，我走。”

蔡礼萍偷偷地扯了一下她的裙子，陆逢英看在眼里，“老大，你让她走，她什么时候瞧得上咱们这些唱戏的人啊。”

蔡柔嘉早就习惯了，“走就走，我还不愿意回来呢。”

说罢，她冲出门去，愤怒像团火焰充斥着她的周身。

蔡礼萍追了出来，外头竟然又下起了大雨，像是在预示着一段又一段的故事。

“柔嘉，等等大姐。”

蔡柔嘉又往前走了两步，终究还是停了，在她的豆腐心里大姐是这个家里最可怜的人。

蔡礼萍走到她的身边，小心翼翼牵起了她的手，时光恍若回到了小时候。

那些年份蔡柔嘉调皮捣蛋，总是挨打，每个被揍过的深夜，是大姐悄悄地钻进她的被窝里，将她抱进怀里，小声安慰着。

大姐总习惯说这样一句话：“小四别怕，大姐陪着你。”

以至于当蔡柔嘉听说蔡礼萍离婚的时候，她二话不说，冲到陈思路的厂里，将他狠狠地教训了一番。

“大姐，我没事，回去了，她估计气得不轻，你多照顾着。”

蔡礼萍抱了抱蔡柔嘉。

她比谁都了解眼前的小四，“刀子嘴”只是她保护自己的方式。

“你放心吧，有我呢，赶快回去吧。”

蔡柔嘉刚走到离蔡家不足五十米的巷口，就听见一个声音小声喊道：“四姐。”

一回头，昏暗的路灯下，竟是小五蔡笙。

原来她赌气从家里出来后，才发现自己压根没有地方去。

想去同学家，可又怕叨扰了别人，只能站在这儿守着四姐出来。

“小五，你在这儿干嘛啊？”

“四姐，我没地方去了。”

蔡柔嘉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不是厉害吗？不是要离家出走吗？非得把老太太气出好歹来？”

说罢，她一把将蔡笙搂进了伞里，“走，跟四姐回宿舍。”